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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昌仗着自己曾救过苏氏母子,便想以此向苏氏索讨情份,苏氏虽也曾说过,此生会报答他,可是,她不可能用自己精心谋算得来的江山作为报答周昌的礼物。“太后,周相已经跪一天一夜了,恐怕膝盖都肿了。”
倪嬷嬷不忍周昌大雪天跪在冰凉的地面上,都快六十左右的人了,渐渐衰弱的身体如何能抵挡得住寒流的侵袭?
“喜欢跪,便让他跪着。”
用这种方式威胁她,想让她放秦氏出宫,简直是在做梦。
她苏氏不是不计恩情,只是逼迫她放过敌手的方式报恩,让她狂怒到了极点。
这一刻,她心里升腾起一缕强烈的憎恨,她恨那个早就黄泉东陵芷江,她与秦氏,窦氏等共同侍候的夫君,临死前,也这么摆了她一道。
那心真是偏的厉害。
他在世时,秦氏一生椒房独宠,风光无限,就连是死了,也为她考虑了一切的退路,如若不是她机智果勇,早早洞悉一切,做了周密的布署,恐怕今日落得最凄惨下场的便是她们母子。
“太后……”倪嬷嬷欲言又止。
“怎么?倪嬷嬷,你也跟着他造反不成?”
见老嬷嬷一直替周昌说着好话,苏氏秀气的眉心陡地蹙紧。
周昌在大风雪夜里,跪了整整一宿,膝盖处如椎心刺骨的冰寒与疼痛,让他牙齿打着颤。
嘴唇也渐渐变得乌紫。
“周相,太后传话。”倪嬷嬷苍老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周昌凝神聆听着嬷嬷即将出口的话,屏住气息等待着,期待着……
“论公,你是封厥奉先皇之命辅佐燕王的周相,论私,你是对太后与皇上有过天大恩情的人,如果是私事,太后说,可以遂了你所有的愿望,但政治上,太后也有自己的立场,周相,天这样冷,瞧这寒气逼人的,咱老胳膊老腿就别再的腾了,趁太后还未动怒,赶紧离去吧!”
“倪嬷嬷,太后有自己的立场,老臣也有,老臣不能辜负先皇所托。”
这头倔驴,倪嬷嬷在心中暗嗤。
“来人,将周相拉出华清宫。”
“遵命。”
两名禁卫军上前,一人抓住了周昌一支胳膊,轻轻松松便将他拉了出去。
空气里只传来了周昌凄怆的叫喊声,“太后,老臣不能辜负先皇所托,如若有一日泉下与先皇相见,老臣无颜面对先皇啊!太后……”
那低沉叫嚷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了华清宫大殿之上。
倪嬷嬷摇头叹息,疾步进内殿向主子复命。
苏氏不卖周相的债,拯救秦氏的计谋失败,东陵凤玉十分震怒,骑虎难下的他思量良久,最终顾忌母亲安危即时决定向北襄开战。
大半宿过去了,云定初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安心入睡?原主心里牵挂着芸娘安危,自然会带动她的情绪,浅眠了一会儿,双眼无缘无故就睁开了。
窗外的白雪似乎停止飘坠了,不过,由于白雪积得很厚,自然是将黑夜衬得雪亮。
屋子里光亮似乎微弱了,视线瞥了过去,窗下,那两盆炭火正在渐渐熄灭,不过余韵的炭花星子还在,空气很是干燥,用唇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瓣,吞咽了一口口水,在现代时,由于居住的是豪华在都市,又从小生长在南方,她还真没见过北方人在零下十几度的环境中怎么样过日子。
魂穿了,她到感受了北方人艰苦的生活。
如若是在现代,还可以用取暖器考火取暖,而在这人迹罕至的北襄,就只能整天对着几盆炭火,炭火少了身体又冷,抵挡不住寒流侵袭,炭火多了,觉得自己的鼻子又难受的紧,特别是在空气是缭绕的炭火,她真是倒霉死了,穿过来是一哑子,好不容易哑病治好了,现在却又四面楚歌。
身边的男人到好,睡得像一头死猪,似乎一点儿都焦虑即将来临的战事,听着他传来的均匀呼吸声,她就嫉妒得恨不能伸手用爪子将他掐醒。
外面传来了吵杂声,凝神聆听着,不多时,窗下就传来了声音,“小姐,芸娘回来了。”
是顾丫头的轻柔岂惊喜的叫嚷声。
芸娘回来了。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云定初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掀开了被褥,下床穿上了鞋子,便不顾一切往外面冲去。
她抑制不住内心那种亢奋激动的情绪。
芸娘对于原主来说,是相当于娘亲的角色,不,应该说,比亲娘还要亲上几分。
她们是患难与共,相互扶持,原主在相国府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与迫害,如若不是芸娘的庇护,恐怕她早就死过千次万次了。
对芸娘的感情,原主始终是特殊的。
西厢院大殿里
头发散乱的女子,左脸颊上染着血花,脸色灰白,眼窝深深陷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听到从内殿奔出来的仓促脚步声,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的芸娘赶紧睁开了眼,在见到小主子的那一刻,眼泪哗哗从眼眶中滚落下来,脸颊上泪迹斑斑。
喉头一阵哽咽,她几乎无法从酸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芸娘。”
胸口涨漫的痛如万箭穿心一般,她感觉自己的泪腺涨痛,似乎那一刻,就有一种想抱住芸娘大哭一场的冲动。
看到芸娘,她也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早在她几岁时,母亲就得骨癌逝世了,死的时候,她五岁,弟弟三岁,后来,他的父亲又娶了妻子,那便是她的后娘。
只是人世间并不全都是悲惨,自古后娘都是歹毒的,然而,她的那个后妈却是一个列外,嫁入她们家后,对她们姐弟俩好得不得了。
眼窝处有一股子疼痛在跳跃,似乎要撕裂开她的眼皮。
“你受……伤了?”
当她看到芸娘左脸颊上的鲜红血汁,吓得手指颤抖。
“芸娘,你哪儿受伤了?怎么伤的?”
伤在娘身痛在儿心啊!
原主是无法忍受芸娘受伤的。
着急地为芸娘察看伤口,芸娘微微抖颤的指节一把握住了她的纤白素手,握得是那样紧,微闭了闭眼,摇了摇头,“没……事。”
“她没受伤,她脸上的血是咱们太子的。”
这声音有些熟悉,微微转头,入眼帘的是一张不算陌生的男性脸孔。
不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南虎将军,可是,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昨夜之前,她们在宣仪殿见过面,就是那个一直护在耶律丹身后,嗓门儿没南虎大,同样讥讽过窦氏与张统领的凶奴人。
不芸娘的血让她放下了一颗悬起的心,可是,这血是耶律丹的。
云定初焦急地问出,“你们太子没事吧?”
“没事,咱太子身强力壮,只是小手臂受了一点儿轻伤。”
“小姐,要不是太子不顾自身安危,拽着奴才杀开一条血路,将奴才拼死送进府里来,恐怕老奴今生再也没有机会与小姐相见了。”
芸娘说得凄凄哀哀,语音断断续续,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那场恐慌的杀戮中,两军交战,血流成河的恐怖场面,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刀光剑影,吼杀声震天,刀砍入血肉的声音,以及两军战士相互的谩骂声交杂成了一片,不绝于耳。
提到这个,阿葛尔英俊的脸庞展露了一抹笑痕。
“是呵!咱们太子向来英勇无比,带着咱们经历的战事何止千万,但从未吃过败战,除了上次珊海关一役,那场战事,要不是卞梁那个老太婆耍了阴谋,联合咱们部族奸人,咱们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
阿葛尔还说,是耶律丹带着十几个兄弟撕开了燕军主力军中央的一道口子,奋力誓死将芸娘送进了王府。
“你们太子现在何处?”
“他与南虎等人已经退离了象鼻山,在王府外等候,他让小的传话,说如若云王妃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吩咐,为北襄效命,只等你云王妃的一句话。”
这话的暖昧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虽然,她与他见面用指头都能数过来,可是,有时候,男女之间的缘份便是如此。
仅仅只是一眼,便会一生一世沉沦。
但,之于情,她不敢多想,现在的她,已是一名有夫之妇。
没那个资格再去招惹一个男人,惹下一生一世的孽债。
然而,云定初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她不去招惹,某段刻骨铭心的旷世奇恋便不知不觉已经来到。
她怎么会又会想到,在将来的日子里,这个名叫耶律丹的男子为了她可以舍弃所有,不止江山,还有他一条尊贵的命。
这话已经很是明显地告诉她,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他愿意带着十几兄弟呆在危险重重的北襄,只是因为这儿有她云定初,只要她一句话,他便可以为她赴汤蹈火,说心里没有一丝触动是自欺欺人的,她云定初不过是一介普通女子,但,耶律丹这样做,只能是让她感动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阿葛尔,麻烦你传话太子丹,就说定初在谢过他的好意,但,北襄正处于战事之中,说不定明白便就成为一片灰烬,所以,还劳请你给太子说一声,赶紧带着你们这些兄弟离开吧!”
阿葛尔望着她,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应答了一个‘好。’
“那请云王妃好好保重,阿葛尔先走了。”
“嗯!”
阿葛尔迅速离开,大殿上就只剩下了身体微弱的芸娘与她,还有清莲,拼退了所有旁侧的宫女嬷嬷,三个人迅速抱在了一起,久久久久都不舍得放开。
芸娘看着眼前这两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姑娘,想到了某个人,不觉悲从中来,哭泣不止。
“怎么了,芸娘?”
她感觉奶娘不对劲,徐声询问。
“小姐,绿萼死了,绿萼死了。”
芸娘想起了自己化了妆后被一名士兵用马车想混出城,正被卞梁城守卫士兵严查时,绿萼拿了皇上的一块腰牌才让她们顺利出城。
出城后,绿萼要返回皇宫,可她怕苏氏见她被人救走,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便说服了绿萼随她们一起回北襄。
然而,在进入象鼻山时,由于当时燕军人马太多,杀戮之时,绿萼不幸肚腹中中了一刀,肠子流了满地,她尖叫着几欲晕了过去,可那时,实在是敌军人马太多,黑压压一片,耶律丹只能拽着她死命往前冲,根本顾及不到一个宫女绿萼的安危。
芸娘回头时,亲眼看到了万千将士踏碎了绿萼娇弱的身子……
那是怎样一副悲惨不堪入目的一幕。
至今回想,芸娘仍然心有余悸,除了悲痛,流下的便是悔恨自责的泪水。
“小姐,是奴婢害了绿萼,要不是奴婢劝说她跟随着咱们回这里,绿萼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绿萼这个名字取得多富有诗情画意。
这个名字她会深深地记住,要不是她,或许,她便今生不再有与芸娘见面的机会。
而东陵凤绝这份恩情,她云定初也会铭记在心。
如若没有他的腰牌,或许,芸娘已成为苏氏刀下亡魂。
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悲痛与自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了雨花石地面上,绽放着朵朵妖冶的红花。
云定初赶紧捞起她的手腕把脉。
发现她的脉像很是微弱,脉像不稳不说,似乎还有一股不明的气息在乱窜。
“芸娘,你这几天吃了什么食物?”
芸娘摇了摇头,喘息着艰难地说着,“这两天都在快马加鞭赶路,脑袋晕得发慌,没吃任何东西,昨天早晨,吃了一个柿子饼。”
“什么样的柿子饼?谁给的?”
“就是普通的柿子饼,只吃了半个,是护卫给奴婢的。”
“小姐,那柿子饼有问题吗?”顾清莲也怕芸嬷嬷出问题,见她吐了这么多的血,整个人都吓懵了,好半晌,才急切地问着主子。
柿子饼是她们派出的护卫给的,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回想一下,你可喝过什么汤之类的东西?”
云定初思虑了片刻,终于再度问出。
“对了,奴婢在养心殿做卞梁煎饼给皇上吃时,苏太后曾让她身边的嬷嬷端了一碗汤过来,说是要给我压压惊。”
“怎么说?”
芸娘将她在膳食房为太后做煎饼,而云雪鸢却来为难折磨她之事一五一十的地说了。
云定初弯弯的眉头越蹙越紧。
见小姐面色不对劲,顾清莲心口‘怦怦怦’地跳。
“小姐,有什么不对劲吗?”
“好个歹毒的苏后。”
她已经诊断出,芸娘是中了乌头混杂着马钱子之毒,这两种药都是剧性毒药,一定剂量会立刻要了一个人的性命,可是,少许量再拌渗着桂花粉会让一个人中毒而不自知,天长日久,这些药量会一寸寸渗入人的血脉,骨髓,最终取其人性命。
不用说,苏后原来早就料定了一切,或许她已经知道了她们已经派出四千精兵为抢芸娘而夜袭皇宫,便早早就给芸娘下了毒。
不会立即毒死芸娘,可是,芸娘身上的毒,只不过是苏后给她的一个警告而已,让她们抢回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活死人。
见小姐满脸疑云,面色阴沉,芸娘心里‘咯噔’了一声,终于记起了,那老嬷嬷端补汤过来时,为了不让皇上为难,她接过汤碗,仰头一口便将汤整碗喝尽。
当时,皇上的面色立刻笼罩上了一片阴霾。
现在,她终于明白东陵凤绝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了。
因为他知道,那汤不是一碗普通的补汤,作为儿子,他太了解母亲的脾气与心性。
“小姐,快说,到底芸娘中了什么毒?”顾清莲吓得心肝儿乱颤。
这件事,定初不想让她们知晓,再说芸娘好不容易与她们团聚,为了她,芸娘近几个月在卞梁皇宫吃尽了苦头,她不想让年迈的她再受折磨了。
“没事,只是一点小毒,有方可解的。”
有方可解,只不过是欺骗眼前这两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仆人罢了。
事实上,只有她心里最为清楚,这毒无法可解,她就只能看着毒素攻入芸娘心脏,最终闭上双眼与世隔绝。
苏氏好缜密歹毒的计谋啊!
黛筱悠,绿萼,包括现在中了剧毒的芸娘,以前的她是清楚了,但是,现在的这一笔笔的债,她云定初对天发誓,会一笔一笔慢慢向苏后索讨。
听主子说此毒有方可解,顾清莲提到嗓子尖口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芸娘便不再说话,可是,即便是听到了主子的话,她的脸上也未曾再出现过一丝的笑容。
轻轻执起了主子的玉手,极温婉地道,“小姐,能看到你开口讲话,奴婢已经很知足了,即便是到了那边,奴婢也有脸对你娘亲讲,小小姐身体日渐硬朗,而且,已经逃出了相国府那些毒妇的魔掌了。”
“芸娘。”云定初的面色极温柔。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前半生,你为我与清莲吃了太多的苦,以后,我会让你好好地生活着。”
相互凝望,无语凝噎,这种朝夕相处的主仆之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升华成了一种无法言喻,或许连骨血亲情都比不上的一种特殊感情。
那夜,云定初将奶娘安置在了北襄王府西厢院的上等客房里,并让顾清连带人为她准备了一切过日子所需的物品。
虽说燕军与梁军联盟一路向象鼻山进攻,外面的战事如火如荼,说不定,明日便会传来襄军大败的消息,说不定这北襄王府便会在一夜间化为乌有,可是,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