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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一共三场考试,一场考试考三天。中间的间歇不长,正好可以供参考的学子好好休息,调整状态。赵芸是乡试开场的当天到的府城,如今两天过去,这乡试的第一场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赵麒、赵麟与陆奉安三人一起从考场出来,虽然难言疲惫,但精神瞧着还不错。赵芸站在远处,看了几人一眼,没有想要上前打扰的意图。
持续了三天的考试,人本就疲惫异常。若她此时上去,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的说给赵麒、赵麟听,两人少不得要分心了。乡试每三年才举行一次,若能一次得中,便可少蹉跎一些时间。
家里有二叔公撑着,她也不着急回去。祝春娘是个麻烦,这一次,若是能彻底断个清楚,等上这十天半月的又何妨?想到昨日自己让她猜猜自己是谁后,祝春娘那一脸惊惧、恍然、又恐慌的表情,赵芸唇角翘了翘。
她确实不是原身,但这世上没有神仙,谁能看出她其实是从异世而来的孤魂呢?
目送着赵麒几人进了一个小院,赵芸才转身离开。赵麟在信里说过,他们落脚的地方,是陆家旗下的客栈。她昨日出门,便来看过了。本想向里面的小二确认一下,没想到他的口风还挺紧。那里面主事的掌柜也精明世故,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赵芸想了想便算了。
今日在考场外边等着,一来是瞧瞧兄弟倆,二来也有确认一下他们住处的意思。免得等乡试全部结束,她在考场外边等不到人,却还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们。
“奉安,怎么了?”宋君贺与赵瑞之并排走着,突然发现身边的陆奉安落到了后边,不由得有些诧异的回头,往门外张望了一眼,“看到熟人了?”
陆奉安扭头回来,笑了笑,“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不过那人不可能在府城的,可能是我看错了。”
赵瑞之几人都随着视线看出去,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一个熟悉的。
“连你也眼花了。这三天的考试,真是折磨人。”宋君贺感叹一声,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皱巴巴又沾了墨迹的袖子,无奈的摇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古人诚不欺我。”
“君贺怕是极不习惯的。”人虽有些疲惫,但赵麒的心情还算轻松。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扬了扬唇角。宋君贺乃世家公子,出入有车马,如今在简陋的号房里待足三天,怕已经是极限了。
宋君贺闻言,苦笑着摇摇头,“我本也不是耐不得苦,只是这三天吃喝拉撒睡都在号房里,那味道实在难闻。”
“咳,那味道确实‘*’。我旁边的那位仁兄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周围的四五个人加起来,也没他造出来的味道大。”陆奉安的蹙着眉,一脸的嫌弃。
赵瑞之握掌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呵呵,我那边还好。”
找到了比自己更惨的人,宋君贺心里平衡了。他拍了拍陆奉安的肩膀,一脸的调侃,“奉安的运气如此好,想来这次会有个不错的成绩。”
“这一路考来,陆大哥每次名词都不高,但每次都榜上有名,这运气确实是好。”赵麟看一脸郁卒的陆奉安一眼,笑呵呵的附和道。
陆奉安翻了一个白眼儿,“我不想要这个运气。”
蒋碧成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无奈和哭笑不得,“两位大哥,还有两位师兄,算小弟拜托你们了,咱们能先回去沐浴更衣,好好梳洗一番,再来讨论这劳什子的运气么?这浑身一股馊味儿,真是难受得紧。而且,明日便要入场开始第二场考试,我只想梳洗干净了,好好吃吃喝喝,然后大睡一觉!”
四人愣了下,对视一眼,都愉快的笑出声来。他们五个聚在一起,一开始的目的并不单纯。但如今一起经历几场考试,又一起在这府城接受学政大人的点拨调教,彼此之间的交情已经很深,不能与之前同日而语了。再加上一个陈晋封,六个人,不论日后个人的际遇如何,今日的这段友情,必然能成为日后最美好的回忆。
赵麒梳洗完毕,一身轻松的从浴房出来,长长的墨发还带着着浓郁的湿气。赵麟推门而入,头发也披散着,精神却比之前好了许多。他自顾自的走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了才道:“初场的试题我做着已经有些勉强,后面的经义与时策两场,更不是我擅长的。这次,我怕是很难上榜了。”
赵麒用干燥的帕子随意的擦了擦头发,走到赵麟的面前坐下:“不用想这么多,全力以赴即可。”
“我知道,只是心里有些遗憾。乡试三年举行一次,这次不能上榜,势必要再等三年。离开时,芸芸几乎将家里所有的银子都给了我们。收到我们留在府城准备乡试的信后,又寄来好几张银票。若乡试不能中,就总觉得亏欠了她。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在家怎么样了。”赵麟手里拿着茶杯,脸上挂着一抹思念。
赵芸一落地,他便守在身边。赵家父母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们三兄妹相依为命。如今,他与赵麒出门追逐前程,将赵芸一个留在家里,一走就是四五个月,他怎么会不挂心?
听赵麟提到赵芸,赵麒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赵麟不清楚,他和二叔公私下有频繁的书信往来,却是知道赵芸这几个月的活跃表现。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短短时间置下的家业,就让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
更让他刮目相看的是她在为人处事上的通透与世故。特别是在与张县令打交道的时候,分寸拿捏的很好。纵然他在信里略微提点过一些,赵芸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将簪花秘录交给赵芸的时候,他就已然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孩子。如今看来,若是给她时间成长,日后不知道会成为如何惊艳的人物。
“放心吧,有二叔公和周叔帮衬着,不会有事。”赵麒眼底划过一抹期待,笑了笑,看向窗外那株挂上了花蕊的桂花树,“而且,待剩下的两场考完,我们便能回去了。到时候,你好好想想,给她带些什么礼物回去。”
赵麟闻言,笑起来,点头道:“那是自然。”
赵家两兄弟不知道,他们正谈论着的人,此时正在府城最热闹繁华的东大街上闲逛呢。府城是兰州府知府衙门的驻地,也是安南省巡抚衙门的所在地。这里的繁华和热闹,是丰乐县不能比的。
赵芸走在东大街上,看着周遭密集的人群与沿街大大小小的商铺茶楼,也不得不承认,这府城,与现代的一线城市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而且,对她来说,这里的许多东西都是新鲜玩意。一边走一边逛,丝毫不觉得无聊。不过,受锦国国情的影响,这街上,卖花的商铺与商贩极多。走在街上,时不时的就能与捧着鲜花、盆栽的平民百姓擦肩而过。这样的情形,让赵芸再次增强了在花上下功夫,发家致富的信心。
突然,赵芸的肚子发出咕噜声。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逛了许多。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就有一家颇为酒楼,提脚便走了进去。
酒楼里面的摆设装饰很豪华,一瞧就知道不是便宜的地方。不过赵芸身上有银子,也不想亏待自己。在小二略带怀疑的目光中,镇定的点了两个招牌菜后,再从荷包里摸出一锭碎银子放到桌上,“我饿了,上菜快些。”
店小二眼睛一亮,将那碎银子收到袖子里,连连笑道:“姑娘放心。”
赵芸打发了店小二,环顾四周,或许是因为过了饭点儿的缘故,一楼里零星的坐着些客人。不过,这些人无一不是锦衣华服,身旁侍奉着一两个小厮丫鬟,一看就是有些家底的。
赵芸身上的衣服是到了府城之后买的,样式过得去,布料也还好,但与这些人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更何况,她一个没张开的幼童模样,却一本正经的到酒楼里点菜吃饭,多少引起了些注意。
梅宥宁坐在角落里,略带兴味的瞧向赵芸,天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些不解道:“公子,那小女孩儿有什么不妥吗?”
“我只是觉得她挺有趣。”梅宥宁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有趣?我怎么没发现?”天元疑惑的看了眼梅宥宁,见他只是笑,又看向远处端坐在椅子上的赵芸,“她家的父母还真是心大,丰乐县刚出了那么大的案子,却还放心的让自家孩子一个人出门!”
“那小姑娘看着年纪小,可不太好哄骗。”梅宥宁笑,伸手指了指了赵芸的方向道:“刚才那店小二见她穿得一般,身边又没大人,对她颇为怀疑,态度也不见得多好。她心里明白,却不动声色,点了菜之后,却拿了一锭碎银子出来打赏那小二。这一翻作为,却不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儿呢。”
天元眨眨眼,没觉得赵芸这么做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天生就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通透。
梅宥宁见状,摇摇头,没再多解释。赵芸的表现在外人眼里,确实不算什么。但他瞧见了她的眼,清亮幽静得不像小孩子。想到这,梅宥宁又瞧了赵芸一眼,才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一口抿起来。
半晌过后,梅宥宁放下空空的杯盏,起身道:“走吧,回去。”
天元还在观察赵芸,闻言愣了下。见梅宥宁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赶紧跟了上去。不过,没跑两步,就一下子撞到了梅宥宁的背上。
摸着鼻子,天元连忙后退两步,疑惑的抬头,“公子?”
梅宥宁没回话,只微微躬身,对挡在面前的拱了拱手,客气道:“姚公子?”
姚昊双手背在身后,倨傲的点了点头,“梅公子,在下有些事情想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嗯,请说。”梅宥宁笑着颔首,丝毫没有因为姚昊的态度而介怀的样子。
姚昊看了看四周,挑眉,“在这?”
梅宥宁双手合在身前,笑道:“姚公子有事尽管说,宥宁听着便是了。若实在是紧要的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说,那请改日到棋楼来细谈。这会儿,我却是与人约好了。”
姚昊眯了眯眼,“不能腾出时间?”
“早与人约好了,不能失信。”梅宥宁抱歉的躬了躬身,微笑道。
“别人尊称你一声梅公子,你还真以为你是个人物?我家公子有事与你说,你就听着,那么多废话!”姚昊身边的小厮瞪眼,颇有些鄙夷的瞧着梅宥宁。
天元顿时皱了眉,反击道:“我家公子与姚少爷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什么态度!”
“天元。”梅宥宁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朝姚昊拱了拱手,“天元无礼,姚公子莫怪。”
姚昊瞥了眼自己的小厮,面色有些不好,“哪里,是我没调教好下人。”
“今日确实与人约好了,不好失约。明日吧,姚公子说个地点,宥宁定当准时赴约。”梅宥宁十分有风度的笑了笑,提议道。
“既如此,明日我还是去棋楼拜访梅公子吧。”姚昊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朝梅宥宁回了一礼,“告辞。”
“姚公子慢走。”梅宥宁颔首,笑着目送姚昊。
天元冷哼一声,抱怨道:“公子,这姚公子与他的下人这么目中无人,您干嘛还要对他们如此客气?”
梅宥宁垂眼,“君子易处,小人难防。这姚公子,可不太好相与。”
赵芸填饱肚子,招小二结了帐,走到近处,听到这话,不由得转身看了梅宥宁一眼,微微挑眉。岂料,她的动作被刚好抬眼的梅宥宁看在眼里。
“姑娘对在下的话有异议?”梅宥宁上前两步,突然出声。
赵芸没料到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会被他捕捉到,怔了下,随即大方的直视他道:“先生怕是看错了,我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异议?”
“你刚才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梅宥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淡淡笑道。
看来不说个一二三,这人还不打算轻易放她走了?赵芸挑眉,盯着梅宥宁一字一句道:“君子易处,小人难防。但背后说人闲话,在我看来,可也是小人行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