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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西斜,斜照小院儿,知了声声叫着夏天。

    菜地靠边儿的芦柑树,结满整树青黄的果实,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大概再过十天半个月,青黄皮的半生芦柑便完全转成橘黄成熟了。

    缀满果实的芦柑树下一人一宠大眼瞪小眼,敌不动我不动的暗暗较劲儿。好似谁忍不住眼珠先动了,便是心虚认输的那个。

    “呼,好吧。”最终还是李大妞当先败下阵来,“狗狗你赢了。看你的萌样,哪儿像容变态了?”

    狗狗闻言,圆耳朵抖抖,黑豆的眼眨眨,天然萌的气质不要钱的拼命挥洒。

    森森色诱了单手捧着他的李大妞,右手心忍不住包裹小小的狗头,转圈圈的爱抚。

    掌心摩擦的狗狗脑袋软软的、温温的、痒痒的。李璟便觉的,这辈子用坚冰强硬包裹的心肝,快被萌化了!小女人的芯子突破女汉子的外壳,瞬间暴露无遗。

    容华由她各种“蹂躏”,还配合的翻倒在她手心,让她揉搓的更顺手。

    黑黑的视线却透过半眯眼睑落在她脸上,被她眉眼间的温润笑意,不经意流出的小女儿娇态,迷了个七荤八素,心啊肝啊软的一塌糊涂。

    又有些无来头的难过:因为无人相护,便不得不让自个强大起来。可璟儿,无论你多强悍,仍该是被搁在心尖儿上疼的小女儿……

    揉了半天小脑袋过足手瘾,李璟先前那点怀疑,被压进心房最隐蔽的角落。

    她下意识的不愿“证实”某些猜测,更不乐意将小灰豆跟容一尾划上等号。那会让她记起前世的某些事情,糟心死了。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生根发芽。原本不在意的细节,若是再遇到,肯定教人多注意一分……

    李璟进了客厅没见着阿太,倒是秦时月好笑的瞅瞅里屋,给她递眼色。

    高高扬了扬眉头,大妞瞟向餐桌。太爷、阿爷、月月依次坐着,阿奶和娘正摆饭菜。除了接待来客未归的老爹,还空了两个位置。

    一个是她的,一个自然是太奶奶的。嘿,吃饭的点儿不在桌上,阿太您去哪了?

    胡子大把的李老太爷,从李璟进门起,视线便若有似无的扫描她肩膀上的“小狐仙”。

    这会儿又掩饰什么的挡下曾孙女,“妞妞回来就好,霆子媳妇,上饭。妞妞来,坐太爷跟前。”

    “太爷你们先吃吧,我一会儿就来。”

    李璟可不上当,转去太奶房前猛的推开门,打了李老太一个措手不及。

    大眼咕噜溜了一圈,李大妞盯住三角柜上摆了肉饼的青花盘。三两步上去往底部一看:脸黑了。

    “阿太,这不咱家最后个老盘子吗?您拿它装的哪门子肉饼?”

    99岁的李太奶,褶皱的脸上心慌和心虚轮替闪过。可等她眼珠扫到宝贝曾孙女的肩膀,忽的咧开长了点牙根的嘴,“小狐仙~您回来啦?”

    那语气谄媚的,不止容华的一尾,连李璟都打了个哆嗦。

    但人老太太没工夫搭理平日最宠爱的曾孙女,从床头箱子里掏出件绣花的小衣服,冲李璟肩头的容灰豆招手。

    “小狐仙,来来!太奶给你绣新衣裳了,来试试~”

    说着就下床,比着衣服往容灰豆走来。小萌物一凛,身体惯性后跳,跟老太拉开几米远的距离。

    他的躲避让李老太伤心的瘪了嘴,捏着绣龙的小衣服缩在床沿。李璟冷眼一看,“阿太,这小衣服的缎子有点儿眼熟?”

    李老太残念的铺着小衣服,泛黄的眼珠幽幽的望住躲远的容灰豆。“小狐仙儿您看不上这龙纹,小老太我给您绣新滴?”

    “阿太啊,”李大妞狠狠扫了角落的灰狗狗几眼,“您狗崽绣啥衣服呢?还是复杂的龙纹?”我去,搞错没?

    那朱红的小衣服的料子,分明跟订给阿太的唐装缎子一模一样!“把您新衣裳铰了吧?”

    容华被李璟瞪得一僵,暗暗埋怨老太猴多事。本殿何曾落魄到,要只老猴剪衣服绣衣裳了?分明存心挑拨璟儿与本殿的感情么!

    李老太轻拍曾孙女胳膊,“妞妞休要无礼。”转身端了青花盘,凑近容灰豆,“小狐仙儿您别怪罪,吃肉饼哈?”

    小脚老太猴小步小步的逼近,本在墙根的容华退无可退,粉想暴起弄死凑来的老货。

    可黑豆眼一错,后脑勺掉下一大滴冷汗:璟儿居然收敛了气怒,静静的看过来,两只黑眼珠里转着比自己更深的心思。

    陡然记起:老猴是璟儿血脉亲人,哪怕为了媳妇,爱屋及乌之下他也不能弄死她,连伤到一点儿都不能!

    因此,8千多年除了李璟再没教“母的”近身的容华,忍着肚子痛撤了身周3米常在的圣族气罩,让老太猴把肉饼递到近前。

    他本以为,圣族天生的气罩撤立仅是一刹的闪烁,达不到某个境界的人发现不了。谁知,刚咬了块切成三角的肉饼,他便被倒吊着腾空而起。

    暗中最大限度开启机甲增殖的李璟,在那个容华以为无人发觉的刹那,精准的捕捉到熟悉的味道。等她反应过来时,已拎了小尾巴往外疾走。

    小脚李太奶吃力的追在她身后,呼天抢地的叫她“轻点儿唉轻点”,放下狐狸小仙儿。

    忍了剧烈窜起的恶心和鸡皮疙瘩,李璟拉开大门胳膊一抡,灰丢丢的小萌物“pia”了出去,“滚!哪好哪儿去!”

    吼完“乓”的摔上大门落了锁。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客厅里,餐桌上众人噤若寒蝉,惟有李太奶院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一小脚老太太真心干不过曾孙女。

    只有可怜巴巴的对门央求,“小狐仙饶命,饶命啊!要夺魂把老太的拿去,千万放过我的妞妞~”

    反身回走的李璟猛的顿住脚步,眼圈蓦的红了红,气得皮抖抖的。

    “阿太别怕,咱吃饭去。改天妞妞弄个真正的狗崽来,又看家又照顾人。”

    揉了下发麻的心口,深感上当受骗的李大妞完全忘了对容变态的恐惧,一字一句道:“可比臊臭狡诈的假、狗、崽好的多!”

    魂淡你个容华,害人手段越来越下作!伪装成狗崽子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别人不知你我还不知吗?身上那股狐臊味儿只露出点点,十里外我都闻得到!XXOO你的骗子阴险狡诈无耻的臊玩意!

    终于还是露了馅儿,被心爱女女拎尾巴仍出去的狐狸崽,毛茸的小身板上,每根绒毛不住的抖啊抖。

    黑豆豆眼里是择人而噬的冲天怒火!以及阴阴的水光。嘴里咬着的小口饼,被他以对待仇人的方式嚼碎吞下,伸出小粉舌舔舔嘴。

    暗淡的天光里,他身上微微发光,灰丢丢的圆耳朵狗崽,瞬间华丽转身。

    亮银油光水滑的皮毛,两只尖尖的耳朵,偶尔闪过红光的黑眼,长而蜷曲的睫毛,跟身体等长的毛茸尾巴……

    凑出一枚颜值爆表,谁见谁爱的小萌物!与先前已经很萌的灰狗狗比起来,这只银白的狐狸崽更是美到一定境界!

    然后小萌物转身,阴光一闪不见了。

    隔天李璟起床的时候揉揉胸口,总觉睡得不舒坦。掀被子起床,怒吼:“魂淡!你怎么进来的?!滚!”

    此后,她就被恢复一尾本貌的小狐仙、臊狐狸、臭变态的容华同志,光明正大的缠上了。身后多了条萌憨酷拽吊炸天的傲娇小尾巴。

    李大妞怎一个憋屈了得啊!扔掉了跑回来,甩了又缠上来。打不走骂不懂的臭玩意!

    镇上很少见到她的族人,多半来句:“姑奶奶溜狗崽呢?”

    旁边见惯不怪的就讥笑他,“没知识你得有常识!族长老太说了,那是宗姑的小狐仙!”

    李璟捂脸跺地,胸腔里发出剧烈嘶吼。但,无论她怎么搞,始终甩不掉臭尾巴!

    干不过破罐子破摔不要脸的臭容华!尤其为了整族的人身安全,还不能点破容大爷的真实身份……

    “这该是狐狸犬了吧姐?邪门儿的,比前头的灰狗崽好看无数倍。”

    秦时月盯着帮李璟扯竹枝的银白小萌物,夸道。却明确的看到小家伙,抛给他两个白眼儿。

    “啧啧,小东西怎么就认定你了?”嘿嘿一乐。

    “没眼力价的全家稀罕它,偏J皮子选个不爱它的。真是……嗷呜~我的脸!臊狐狸崽子!秦大爷跟你没完没了!”

    装完最后一根成年的毛竹,李璟兀自黑着脸上了小四轮,马达一动哒哒哒上路了。丝毫不管后面没正行的,跟死臭容狐狸化身斗法的秦大傻。

    容萌物的小爪飞奔,以秦大傻脑袋当支撑点,安然蹦到了车顶上。

    秦大傻愤愤咕哝:“特么的天下狐狸崽子都这么灵性的话,还要不要人活了?”

    半道停车,等他追上来的李璟闻言,发动车子的手顿住,半晌没说话。

    车顶上的小狐狸吹着小风儿哼着歌~

    蛰伏也得分情况的我的宝贝璟儿。摆明了暗里不行,我光明正大的黏上来!

    让你骂我让你吼我让你叫我滚让你无视我让你拽我尾巴让你把我丢出去得啵得啵……

    *

    托秦时月的福,李唐村镇全绿色的基础设施建设,跟她家在建的新宅一起,异常顺利又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给村里布设防涝设施时,顺便,专家们完善了祖宅后山的排水系统。又给新宅的建设提了几点有益的建议。

    若不是李父太正直拒绝的太没有余地,专家组哪会放过巴结秦教授“岳家”的好机会呢?早就亲自上阵了。

    这回倒是冤枉李父了!

    不让专家带来的队伍插手祖宅新房建设,是风水大师李太爷的意思。

    祖宅是李唐村镇的风水大阵的中心,涵盖一族兴衰的根本,哪里容得外人指手划脚?太爷早说过要在七月半的祭祖后,重新布置“李唐大阵”。

    另外,李璟也不想专家插手。她还等着哪天偷偷的,在新家搞“小动作”呢,被人看了去还了得?

    这几天,她陆续往祖宅地的凤巢后山,移栽了不少成年竹。怕活不了,打着秦时月的名义,正大光明的撒了些特制的肥料。

    当然,里面原水的分量相当小。明着看,镇上买的地里育的竹苗,还得等几天移栽,其实那都是李璟育的第7、8批竹苗了。空间还堆了好多成年竹,以后依旧要分批偷渡到后山栽了。

    如今的后山,再不是裸露山石的荒山,而是有点规模的小竹林。等房子盖好之时,竹林的规模肯定还要加大。

    与此同时,补种秋油菜的农活开始了。

    李璟在李唐镇包下的土地,位于东波湖西边,足有300亩。地势比湖面高3到4米,抽水养稻成本太高,原地主改成了旱田。

    另外,太极山北坡的500亩梯田,由于东波泉的穿流而过,水源不成问题。

    所以李爷打算把这800亩地,都种油菜花。

    李唐这地方气候独特,油菜花的花季早,成熟期短。前后2、3个月足够,最多入冬前就能收获。

    等收获的时节,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黄了,不但能赏花还能采蜜。花败了菜籽成熟,便能收菜籽榨油。

    纯天然的有机菜油可比转基因的强几万倍!

    再加上李璟的种子是提前泡过“营养”的,收成很值期待,或许会给她带来一笔不小的资金。

    800亩油菜地的翻地犁地工作,李璟交给了“联合作业车”。

    这“车”是她特意从“市里”整来的大型电动机车。别人不会驾驭,得她亲自上阵。

    300亩平地和矮处的几百亩梯田,她自己开着“作业车”花了2天自己耕了,撒种一并完成。

    看的李爷、李父以及镇上族人啧啧咋舌。

    山坡上实在太陡峭,作业车“应该上不去”的几百亩,李璟跟李爷讲:“每天150工资管2顿饭,阿爷找几个族人帮忙吧?让我娘雪姐帮着做饭。”

    “用不着!60够了。指不定族人1毛不要。”

    李爷乐呵呵的接手任务,跟村里族人吆喝几声,呼啦啦的族爷族奶叔伯婶娘嫂子的来了一群,差不多是村里留守的一半务农族人。

    另外,以李琨、李玻、李茗奇为首的,李璟镇上村里的族兄弟、侄子侄孙也来了十几个……

    李爷精挑细选的,物色了有耕牛的10家,20来个父子搭、兄弟搭了耕地,加自家一位女眷播种。镇上没怎么干农活的年轻人,比如李茗奇,没要。

    好说歹说的,李璟劝男丁们收工钱,谈妥开工。

    她本来还挺担心:“族爷族伯年龄最小的50好几了,最大的9叔爷李快80了!不会出问题吗?”

    李爷:“瞎操心,忙你的去。地包给阿爷了。”

    事实证明,李爷英明。

    村里族人多长寿,身板硬朗会种地,跟她会挖笋的阿爷一样能干。一家子3人1组、1个赶老牛1个扶铁犁女眷播种分了10组。

    以纯正的古早耕地法耕地,200来亩梯田,愣是只比李璟“超科技耕种”慢了几天而已,4天半囫囵干完了……

    完事结工钱,9叔爷边数钱边跟她说:“宗丫头再种田只管让你爷叫咱。工钱不给也行,照这次伙食就行。诶?丫头,数不对!多了给多了。”

    “9叔爷放心,下次有活还找您来。”她最终以150每天结了帐,中午还款待帮农的族亲3桌大菜。

    “不多,亲戚们给我料理了大事儿,不然油菜赶不及了。以后来妞妞这帮忙,咱按劳动轻重付酬劳。”

    土法牛耕是重体力活,给少了良心过意不去。她本想给更多的,但先河开不得。破坏了村里潜规矩,以后再有找帮农的让主家付多少?

    至于伙食,她家蔬菜质量没说的。为给族亲补充体力,李璟特意在汤水里加了“料”,能不好么?要知道,很有几个年轻人到现在还惦记宗姑(奶)的粥呢。

    “这回每天150,算上了用牛的钱。”她家没牛,帮农的族人带了自家牛来的。

    9叔爷的儿媳妇心里算一打:5天,每人150是750,一家3口给了……

    娘咧!顿时跟其他几家女眷交换眼神:宗姑娘大方!一家2250,比儿子在外2月拿的还多。他们才干了4天半就赚了2250?

    容华的一尾小狐狸,亦步亦趋的跟在李璟身后4、5天,把个“宠物狐”扮的似模似样。

    这会儿默默观察10家人对她明暗里的赞赏和服气,心口发甜。

    不过,自己家一下发出去22500的工钱,这事儿对李家来说不是小事。

    当晚饭桌上,李奶跟李母把中午没吃完的菜热了端上来了。独独秦时月面前一锅新做的羊排砂锅。

    李母顶着女儿诡异的目光,殷勤的对秦时月道:“小秦,娘专门给你炖的,趁热吃了。要辣不?娘给你拿去?”

    秦时月不明所以,一桌人吃剩菜,就他吃小灶?瞟向李璟:‘啥节奏?’

    对着砂锅浓香的肉汤狠吸了口气,李大妞给他个白眼。

    “娘,我不说过了,桌上剩下的全让族亲拿走吗?怎么还有剩的咧?奶,我也要吃羊排喝羊汤。”

    李母跟没听到似的,挡住疼孙女的李奶奶。

    “小秦啊多吃点儿哈?娘知道自来家里,花了你老多钱了。你这傻孩子,别啥都听妞妞的,手里总得多留几个钱呀!”

    李父心下巨震,烟锅子都拿不住了。女婿的620万他还没找回来,还有闺女前头给的10万家用,全叫臭娘们张丽菲哄走了。

    他找了这许多天,愣是没找到,眼看着几百万巨款子就抓瞎了。已经很委屈女婿了。结果如今包地的钱,又是人小伙子二回垫上的。

    这次家里补种800亩地,种子钱、机器钱、人工钱肯定再让他破费……李昭霆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女婿了,花了他恁多嫁妆银子。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就是啊女婿,没道理让你掏嫁妆养一大家子。你放心,回头……咱一准全还你,不亏你的嫁妆。”

    嫁妆?!

    “噗——咳咳!”秦时月呛住了,起身往门外跑,好想笑啊肿么破!

    收回落在“容一尾”身上的目光,李璟眼底涌动的黑光转瞬即逝。阴森森的“吓坏”了容华的小身板。

    李大妞把秦时月未动的砂锅端过来,拿勺哧溜口汤,“爹,娘,谁用你们女婿的钱了?”

    胃里瞬间暖烘烘的,“盖新宅的钱他出的没错,但其他的全是我的钱。你们就把心收回肚子里吧。”

    “啥?!”李父昭霆失态大叫,震惊了!

    “妞啊,包山子买车子买房子包地,带今儿帮农的几百万钱,全、全你的?不是女婿包山买地开实验室,是妞你的钱?”

    大圆桌后的李太爷闭目靠在太师椅上,半点吃剩菜的想法没有。

    李太奶指派儿媳李奶奶,给“小狐仙”端肉饼上来,没见他饿的耷拉脑袋了?

    巴掌大的银白“小狐仙”,垂着乒乓球大的小脑袋,难受死了。方才璟儿盯他看的眼神好沉,莫非,她察觉自己对秦猴子的杀意了?

    李爷是桌上唯一动筷子吃剩菜的人,一口接一口,吃的很沉默。

    啃着羊排的李璟头回没在意礼仪,边吃独食边鼓囊:“嗯。我掏的,怎了?”

    李昭霆眼直了,瞪着她半晌没言语。李母站他身后眼珠子瞎抖,忽然坐到地上哭叫。

    “死丫头你花了多少啊?包荒山600多万,镇上房子跟地少了拿不来吧?还有大车小车的得多少哪?今儿又用了2万2……”

    李母张丽华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厥过去了。

    李璟下的跳起来,接住昏过去的老娘,深深自责:早干嘛不交代清楚,让家里人误会到今天啊?

    老娘晕了,老爹直接傻了!

    *

    “就是说,”李爷吧嗒口烟丝,脸上深情放松了些,“咱妞妞卖花赚大钱了?”

    客厅沙发上,家里父母老人坐一边“审案”,李璟坐对面“录口供”,秦时月佐证。

    小狐仙容华无视李太奶召唤,黏在李妞妞左近,被狠狠的打飞无数次。

    “是。”李璟扫了眼抽闷烟的老爹,没说具体数目,“上京花了些,回来包山买地买房的,手头还有百来万。打算在村里搞绿色有机大农业……”

    “你这丫头!”

    李父心情多复杂啊,一边恨不得抽死自个儿,一边看女婿的目光不太善良了,“小秦你怎……唉!”

    他还以为两个600多万,都是女婿的。万一找不回来,等女婿入了门,作为老丈人,他好好给女婿撑腰也就是了。

    结果!全是他家闺女的血汗钱!

    谁信她卖了几棵草弄来几百万呐?村里深山到处长的野草卖大钱?唬谁?姑娘年纪小小怎么弄来的钱?别是来历不明的。

    “唉!”偏偏,还教他蠢的“弄丢”了。

    跟他同想法的李母直接问出来了:“几根破草300万?妞啊,你不会……”

    李母飙泪了,“这2天电视上说卖肾啥的?妞你……呜呜……”

    李璟捂脸,深埋双膝。

    就说么!家里信她赚大钱?26年靠家里养的娇女,猛地有天跟你说她赚了家里人一辈子赚不来的钱谁信呢?

    秦时月对她深表同情,庆幸的时候有点儿羡慕:也就是亲爹娘,才关心钱何处来吧。

    “嗯哼!”半天没说话的老太爷捋着大把的白胡子,问秦时月:“妞妞真是卖兰草来的钱?”

    秦时月立刻点头如捣蒜:“是。姐……锦跟我碰到几株快死的兰苗,她救活了,在我园子救活的。转头我开花店的老板朋友稀罕,买走了。”

    李太爷双眼放光了,“妞妞,太爷信你。鸟雀安知鸿鹄之事?你爹娘没眼光,咱不理他们。”

    转脸严厉训斥李父李母:“你俩年纪不小了,每天白吃白喝了?就算没眼力价,自个身体自家不清楚?”

    “孙媳妇你每天不照镜子?没见气色鲜灵的?院里菜园子抓虫去,凡事过过脑子!自个儿闺女啥人品,信不过?”

    “还有村里镇上的混小子,凭啥见天儿的往家跑,专找宗姑姑、姑奶奶啊?啧,没脑子。”

    李父李母对视,寻思半晌,渐渐面露惭色:被闺女吓住了,太担心。连闺女这次回来造下的“不凡事”都忽略了。

    李爷打了圆场,“关心则乱。爹别气了,妞妞也别委屈。钱来得容易去得就快,花了咱再赚。就是你听爷的话,几千都用不着。”

    “鼠目寸光!”李太爷吹胡子瞪儿子:“年龄活到狗身上了。还没妞妞精!”

    李璟边安慰她娘,边扬起唇角:家里最懂人情世故的,还得是人老成精的太爷啊!

    李太爷啧啧着扫了圈儿,“妞妞给咱家、给她自个收买人心呐!”

    “……”收买人心?汗!好难听啊太爷。

    最后,100岁的李太爷拍板:“以后妞妞做事你们别挡,能帮就帮,帮不了别添乱。妞妞,”老爷子转向曾孙女,“你把咱村买下来,太爷也不说半个不。放手去干,太爷给你坐镇撑腰。”

    同一时刻,继“镇上派出所所长是宗姑娘的朋友”,“宗姑娘制服恶霸”后。李唐村镇各处,关于她雇人帮农给了大工钱的消息,又不胫而走。

    有人夸她仁义,有人笑她钱多烧的,有人不屑她花用入赘女婿的嫁妆钱,亦有人嫉妒的发狂等着她摔跟斗看笑话……

    *

    晚上10点多,镇上炮楼,睡不着的秦时月凑上来跟李璟讨论“修炼”的问题。聊着聊着,话题歪了。

    “璟璟,”秦时月随意揽住李妞肩膀,说话带着笑:“祖上真有男人入赘还带嫁妆的?”

    朝他腰窝软肉上一掐,李璟想想也笑了。

    “真的。我太爷的爹就是招赘的。大地主的小儿子,当时嫁进来带了64抬满满当当的嫁妆。”

    “古玩黄金大银元、老家具摆设无数,田地铺子。嗯,现在秀安市老街半数的铺子,当年全是我太太爷的嫁妆。我先前买的那几家也是。”

    “这大笔钱财,把穷得叮当响的我太太奶家一下子撑起来了。村里最近一次翻修老观、祠堂的钱,全是太太爷这个上门女婿掏的。”

    “所以我太爷中年以前是太太爷养着的,中年以后是我爷养着的,满腹书生气,没吃过苦。”

    又跑题!秦时月给天上半个月亮丢个白眼,“行吧,那等我嫁进来,也给你李家带来更多嫁妆!比咱太太爷带的还多。”

    李璟嘴角抽抽,眼角瞄到死赖在身边,赶不走,目的不明的容华一尾,黑眼突然缀满亮光。

    “理当如是。村里基础设施算你1份嫁妆,嫁过来时,嫁妆要翻倍哦~宗女婿大人?”

    秦时月接招,语气颇不正经。

    “太太爷肯定爱惨了咱太太奶,才不惜身家的倒贴。璟璟,你想办法让我爱惨你,翻倍算毛线啊?咱全副身家、未来潜力,全贡献给你和李族了。”

    “噗哧!”

    李璟闻言,哈哈哈笑不停,‘这家伙,玩上瘾了。’

    “入赘女婿相当于媳妇哦?将来孩子跟我姓入我族谱的。死了也埋进我李族祖坟。”

    秦时月半真半假,“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入你家正好。至于孩子,你下面一辈是友字吧?李友秦,有情有义,蛮好。”

    与月月调笑的间隙,大妞偷偷打量小狐狸崽,‘居然没反应?’梗了下,说不上为什么,突然不舒服了。

    ‘果然,死变态是大骗子。上辈子说的爱啊求婚什么的,全是假的。’

    李璟有些灰心。

    最近她使出各种招数驱赶“容一尾”,都没赶走。还以为他不走,总粘着自己是为了……

    “嗬!”

    想什么呢李璟,你也太作了。不想法子坚决赶走他的尾巴,反而留在身边,是期待再续前缘?

    垂下眼皮,李璟突然一阵说不清的烦躁,周身散发冻死人的疏离和冷淡,更有自暴自弃的绝望。

    她,瞧不上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自己。

    上辈子生死不能的苦难,被容华几次无意义的“异样”,轻易冲淡了?甚至开始期待……

    够了!重来一世,情爱之类决不是今生的渴求。

    还是赶走吧。

    在她下了决定的瞬间,暗暗筹谋弄死秦公猴的容华,后背绒毛乍起,敏锐的预感到什么……

    *

    是夜子时,李璟背着大号双肩包悄悄出了院门。容华的小萌物耳尖弹拨几下,蹬起小腿儿跟上去。

    自她识破后,蹭颈窝,坐肩膀,时而亲亲抱抱之类的亲密好事,全成一场黄粱梦。

    她今晚情绪不对,必须随身保护。弄死公猴秦时月的事,跟保护她比起来微不足道。

    夜深了,古老的小镇陷入黑甜梦乡。残月缀在黑蓝的夜空,与迢迢星河遥相呼应,照亮李璟攀山的小径。

    青白月光笼罩的竹林没了白日的青翠舒畅,只剩下隐隐绰绰的浓绿暗影。团团竹梢随风而动,发出清晰的沙沙声,平添几许幽深的惧意,好似林里藏着择人而噬的精怪。

    女汉李璟却全然不惧。

    机甲附体,她的速度体能早就今非昔比。脚程是常人几十倍,胆量更比久远的过去大了几百倍。

    顿步仰头,辨识了潜龙山的方向,她理了理双肩包的背带,似不经意低头,某个“银点”在她登山靴旁亮得很明显。

    穿过竹林,绕过太极山西坡,翻过宁和峰,淌过老观河。1小时过去,李璟站在了潜龙山脚。

    她舒口气颠颠背包肩带,凭着强大的夜视和8级体能,顶着深夜凉风继续前往目的地——

    潜龙山最高的紫气东来峰,李唐1村1镇的高点,老观旁边至高的所在。

    海拔越高风越大,夜晚2700多米的峰顶,风力至少4级。奇异的是李璟周边10米无风,只有一层浅红的罩子,源自容华一尾的能量罩。

    为防山下不睡觉的夜猫子发现异常,她挪了2块巨石挡住朝向村落的2面。就地刨个坑垒上圈石头,架上捡来的柴禾。

    从包里1坛坛往外掏酒坛子,捞过坛抱在怀里拍开封泥,霎那弥漫在能量罩里的酒香,不用喝已是醉了。

    她啜了小口,瞬间割喉似的酒液顺着食道往胃里烧,逼出满身汗液,轻道:“爽!不愧是阿太酿的清烧,62°酒精?”

    眼角余光中,昏暗月光中的小萌物发亮的小鼻尖抽抽,露出感同身受的“惬意”。

    这动作引得李璟垂下眸子,心头一片暗黑。手起酒落,浸湿了柴禾。给了个火星子,冲天的火光豁然而起,燃烧得分外艳丽。

    她无暇欣赏,只把杏黑的眼投向小狐狸。小萌狐泰然自若的后腿端坐,舔了舔肉爪,对剧烈的火光视而不见。

    李璟转开脸,抱着坛子猛灌了口62度的“酒精”。她心头说不上具体滋味,沮丧有之,气愤有之,后悔有之……甚至有点儿哭笑不得,唯独没有恐惧。

    经过容华几次三番的插科打诨,以及对空间的信任,这辈子的李大妞一点儿都不惧怕他了。

    又灌了几口酒,清透的琥珀酒液顺着下巴美好的弧线滴落,缀在下巴尖上映红了鲜艳的火光,清丽的脸蛋添几许绢狂。

    黑豆眼晶晶亮,两簇小火苗在其间烧得正旺,容华很生气:‘璟儿你怎可狂饮如斯烈酒?有不痛快说出来吧。’

    李璟果然说出来了。

    她长臂一指山峰左边矮几分的大山,声音低哑:“內是松柏山,李族的坟山。奇怪我敢为何半夜爬山望坟嗯?”

    洒脱的灌口酒,火光映照中她半边脸蛋忽明忽暗的红,毫不在意吐露个答案:“练出来的。”

    容华探向她怀中酒坛的爪子顿了,便听她低低道来。

    “有天早上,柳艺莲哭得伤心,找我。我想挽上她手臂安慰,她却莫名奇妙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她捂着小肚子撕心裂肺的指责我,为何推她,为何害她肚里的孩子。骂我不愿为公子孕育子嗣,也不肯让别人有孩儿?”

    自嘲的勾起嘴角,灌了口酒,视线投入远方黑黢黢的层峦。

    “我心慌意乱,又笨嘴拙舌的胡说了一顿。明白她是故意碰瓷的时候,已被容华丢进‘尸山’。”

    “他笑的无害甜蜜如糖稀,指着刚被片尽浑身皮肉,只剩头颅和骨架泡在血水中的尸架子对我说……”

    李璟像在讲别人的恐怖故事,迷离的脸上不见多余情绪,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九成复原了当时的境况。

    “蠢人~今日起你便跟他做伴,何时想通何时再出来。哼~”

    被火光照红皮毛的容华晃了几晃,黑豆眼里布满“不信”!以及深深的内疚,内疚的恨不能弄死前生的“容华”。

    山顶风大,吹跑了云彩,吹亮了残月。默默灌酒的李璟,似遗忘了其他存在。

    喃喃:“当时的我能想通什么呢?对着恐怖的尸山血骨,27岁还涉世不深的蠢妞样,除了哭喊冤枉什么也想不通。”

    “便在尸山里跟极刑而死的尸骨们做了7天伴。第7日存了死志,跟腐朽的骨架子一块儿升天算了,黄泉路上有个搭伙的不孤单。”

    “再醒来时,躺在华贵的千年紫檀大床上,温暖馨香独一无二的青草怀抱里。绝色少年抱着我呜呜哭泣,眼泪一串串诉说他的过错悔恨。”李璟不灌酒了,悠然呡了口“琼浆玉液”。

    “我却对他的惺惺作态恶心到极点!吐了他一身,从此不怕黑不怕尸,更不怕死。”

    暗夜里,火光映照的琉璃珠般的眸子波光盈盈,对上小狐狸的黑豆眼,笑了。“甚至觉得,与其活在他身边被恶心被磋磨,不如死了痛快。”

    “无奈上辈子顾忌太多,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受尽了各种欺凌。直到……”

    “被他用几十吨重的压路机碾死,筋断骨裂,带着不足2个月的他的种,一块儿死了。”

    空空的酒坛子丢下山崖,李璟再拍开1坛,豪饮几口。

    “死前不久,他在*后抱着说爱我,说等他回来要以天下最尊贵的婚仪娶我入门。”

    “我傻不拉唧的信了,搂紧他送的‘小东西’想着,他虽残暴冷酷,时而变态精神分裂,磋磨我10年不罢手。”

    “但既有了他的孩子,还能离了他么?结就结吧,甚而忘了我嫁不得,得娶。”

    “隔天大早,他却搂着柳艺莲到我面前,夺走送我的礼物,讥讽我好多年前便不干净了,被太多男人睡过。合该做路石被千万人踩踏,把我,碾死了。”

    碾死了3个字语气平静,仿佛说的不是她而是名为“李璟”的旁人,“可他不想想,我怎被其他男人睡的?”

    打定主意平铺直叙,到底意难平,饮酒壮胆更压住暴走的情绪。

    “27岁生日当天,他借着给我庆生的时机小意温存,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诚恳有多诚恳,骗走我的初夜。”

    “本以为从不让人近身的他肯要,心里必有个小角落属于我,不爱至少不会再欺我?”

    “没想到第2日便被他丢给手下顾琦处置。足足3日被他手下轮番强暴!我羞愤要死,被他们以家人友人性命威胁。直到容华后悔了,把我捞回去。”

    长呵口气,李璟咕嘟咕嘟灌完第2坛酒,再拍开1坛,幽幽然魂游天外。

    “上天怜我,允我重生。若你是我,新生的一世又被前生的噩梦制造者缠上了会怎么做?”

    6斤“酒精”下肚,李璟也到极限了,神智模糊理智飞走。

    “当真以为他无所不能了?真以为容东洲是个人物谁也奈何不了?呵呵!不过是小小1维星球的监护者,还得跟另7个共享尊荣。”

    “被遗弃的泛人类,要变成人形才能继续修炼的臊狐狸精,凭啥不把蓝星土生土长的真正人类放在眼里?泼猴野猿蝼蚁?他是个啥东西?长了9根尾巴的变态!”

    “谁给他的权利禁锢我折磨我10年?就因我被柳艺莲陷害,摔碎了一堆几块钱的玻璃?他凭甚让我对他言听计从?”

    “凭什么害我跟家人生离死别?凭啥不让我见家人,错过太爷最后一面?凭啥要我只爱他1人不可?!爱他?他配?我呸~!”

    “重活一世,我不会雌服他身下做玩物!更不愿跟他有丝毫瓜葛!惹急了,还是那句话,不介意拉着他一块死。”

    “大不了整个蓝星给我陪葬!或者,我把他禁锢了,这辈子反过来给我奴隶!”

    坐在石头上的“小狐狸”眼珠不再灵动,仿佛失了生气儿,僵直不动。

    李璟歇斯底里的大笑不止,忽而一把掐住他后脖亮在自己眼前,轻言慢语。

    “容华啊,你以为我还会如前生仰你鼻息而活?”

    “容番瓜你给我听清楚咯!哪怕现在的我在你眼里的母猴!可我的潜力和底牌,终将把我拱上你再过几个8千年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今生的蝼蚁是你非我。你有操控的权力,我不能有么?把我逼疯的结果你决不想看到。”

    “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要么,咱们今生彼此陌路,井水不犯河水!要么!”

    醉鬼的眼球,比将要燃尽最后生命的柴炭更红,几近癫狂,破碎的声音陡然尖锐。

    “我现在就掐死你的一尾!把你9根尾巴斩断让你修为变0丢进尸山陪睡被100个你恶心的猴子强暴丢进1000吨巨石下面压死碾碎再压死再碾碎碾碎碾碎!”

    扑通!疯掉的醉鬼仰面躺倒,手里还掐着快成破布娃娃的小萌物。一尾小萌物的黑豆眼毫无光彩,木然瞪着熄灭的火光……

    天边泛起鱼肚白,容华于黎明前的黑暗中,强行脱离死关的钳制。撕破空间的阻滞,缓缓化出人形。

    简单的纯白深衣下,秀挺的身体晃了几晃。慢慢蹲下身与大醉的女女额头相抵,墨缎般光华水亮的发丝铺了一地,罩住身下的女子。

    她神海里深藏的记忆“碎片”不断在他识海重组、破碎、再重组。他看仔细每个碎片,不敢错过……

    容华捂住眼,水滴顺着指缝滴答到“女醉鬼”酣睡的脸上,如受伤的小兽呜咽不止,委屈不已。

    纵他堪称蓝星第一人,可李璟没说错。他是被遗弃在最低等的土著星球的“外来户”,与土著们格格不入。

    不愿屈就,哪怕被骂个狗血淋头仍不愿屈就蓝星人,生杀予夺全凭他心情。哪怕现在,不改初衷!蝼蚁死,不足惜。

    活了8千2百70年,做着时间的旁观者,始终没经历过情爱。没经历过,要他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况?前生?前生跟他有关系么?

    可是!

    如今的他融合了前生的记忆。

    两世的“容华”,再也分不清了。

    璟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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