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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子里枯枝很多,元疏忆没往林子里头去,就在林子外面随便的拾了些断落的树枝,约摸着差不多够烧火了,她才从腰上解下一根极细的小牛皮鞭,摸了摸上面鲜活雕刻的奇特花纹,似叹非叹的对着它道“不是我要大材小用,只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主人我的肚子到现在还是空空如也呢,”说着,她拍了拍自己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肚子,继续对着那鞭子道“娘,你也不忍心你唯一的女儿饿死吧?我知道我不孝顺,把您留给我的东西这么糟蹋了,可是没办法啊。”说完,元疏忆看看升得越发高的日头,又舔一舔自己因为缺水而干燥的起皮的嘴唇,一边用那皮鞭捆上一大堆枯柴,一边喃喃自语着“娘,你也不想我马上就去地下见你的对吧,您在的时候常常教我‘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可是一直都按着您说的去做的啊,只是啊……”捆好了那一大摞柴,元疏忆顾不得嫌它脏,微微一使力就把它负在自己身后,背着它往小河边走“只是您说您教了我那么多,怎么就不教我巫蛊占卜之术呢?不然我也不至于落得这步田地。”说着,她自己琢磨着琢磨着就笑了“我看那占卜也是骗人,不然您会卜不出来您自己什么时候仙逝?”
摇摇头,元疏忆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想,果然占卜算卦与修仙炼丹一般,古来最为人所诟病,可不是吗?如果大家的命都被算好了再一步步按着预定的命运走,还有什么意思呢?
就像这一次,她要是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又怎么会遇见那个小女孩呢?
所以说,人生忽如寄,动如参与商。
老远就看见那个即使着男装依然掩盖不了她美貌的女孩儿,她乖乖巧巧一动不动的坐在草地上,被太阳晒得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涂上了女子出嫁时的胭脂似的,却不知道跑到树荫底下乘凉,只是傻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小河的河水“哗啦啦”的流淌。
元疏忆看她这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想着从来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我让你在这里等着你就在原地不动的等着?不知道找个地方躲着?
这毒辣的日头!
这傻姑娘!
元疏忆都走到她眼面前了她还浑然不觉,依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小河瞧,直到元疏忆恶作剧的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她才恍然似的一惊而起。
“怎么成望夫石了?”元疏忆取笑的看着她,“我都站在这里好久了,你还回不了神,要是你再不回神,我可就疑心你的魂被河神勾走了啊。”
被她前一句的“望夫石”说的羞囧,拓拔谌抿抿嘴跺跺脚就背对她转过身去,“你又这样取笑我,我不理你了!”只是还没过半句话的功夫,她又听见元疏忆说“河神”,自己先违了约,转身希冀的看着元疏忆“这世上真有河神吗?”
“这……”元疏忆本见她生气与自己赌气,心下自然后悔自己又不知轻重的与她玩笑,殊不知她自己平日里与那一帮子世家子弟调笑惯了,一时难以改掉这破烂习性,只是她亦明白这山村野户的比起京都那些人家更加看重女子名节清白,拓拔谌虽然着了男装,可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儿,对于“夫”啊“妻”的,养在这村里十几年,多少还是被拘束了。她如今与她这般玩笑,正苦于找不到由头与她致歉,现在听她这样一问,顿时心花怒放,满口胡言道“那是自然,这世上的精灵神怪那么多,可不见得就有河神呢。”
“那淹死的人,会成为河神吗?”
看着拓拔谌那散发出强烈希望光芒的眼睛,元疏忆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高耸的鼻子,含糊其辞“对啊,不是说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么,淹死的人到了水里成了鬼……嗯……不就是河神么……”
“那这一条河也有河神吗?”拓拔谌听见元疏忆的话,很是兴奋,她迫不及待的指着眼前的这一条河,对着元疏忆问道。
“嗯,不是说天下的河都有么,”元疏忆躲着她希冀的眼,继续道“这条河既然是河,它就有河神的对吧,”她没注意到拓拔谌话里的真正意思,只是想要避开这个话题,毕竟随口乱说骗人什么的,自己还是会在心上留下疙瘩的“啊,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了,正经事都忘了,我们还要不要吃饭了。”她一边说一边拿起地上她放着的柴火,拿出带来的打火石,捣鼓着就要点。
那边厢,拓拔谌得了元疏忆的话,很是开心的合起双掌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爹爹,孩儿就知道一定是您多年来庇佑着孩儿,等到清明佳节,孩儿一定好好祭奉您。”她对着河水拜了好几拜,才恋恋不舍的旋身走到元疏忆跟前。
她多年来压在心上的石头此刻自欺欺人也罢总算是落了地,心里不免畅快,而此刻看着元疏忆忙碌着的侧脸,心里的浮气都沉淀下来,找到了归属一样,她就静静的看着元疏忆在那里忙活。打火石跳跃的火苗很微小,淡蓝色的闪在元疏忆的眼里,黑夜里璀璨的星一般神秘漂亮,像极了元疏忆这个人。
试了好半天,还是没办法将柴草完全点着,元疏忆涨红了脸,原本娇媚的容貌此刻更是妖媚,她掩饰似的咳了咳,试图引起拓拔谌注意。
“怎么了吗?”拓拔谌被她一咳嗽,心思立马回来了,她的脸上泛着红晕,躲躲闪闪的看着元疏忆。
“这个……”元疏忆不好意思的递过去一大根木头“这个怎么点不着啊?”
“嗯?”拓拔谌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单点这个是点不着的。”说着,她从元疏忆手里拿过那根木头,示范的对她讲“烧火的时候呢,要先用一些茅草之类的容易点燃的当作引子,然后再慢慢的放这些大柴的。”说着,她将自己带来的絮绒草放进自己挖好的坑里,又用木锹在那坑的旁边淘了个小洞,让那坑与洞相互连着,再在絮绒草上放了些元疏忆捡来的稍微小些的柴,最后再架上那些大柴。
“这样才能点着呢。”说着拓拔谌伸手,以眼神示意元疏忆把打火石交给自己。元疏忆不情不愿的扁着嘴,眼神湿漉漉的勾人,她就不信她都施展媚术了这拓拔谌还能向她要打火石!
哪知人拓拔谌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反而自然而然的从她手里拿走了打火石,“碰碰”两下打着了,再反身去拿她已经洗好了的鱼。仔细的用干净的木棍将它串起来,又小心的做了个木架子,拓拔谌才把鱼放到柴火下烧烤。
“哎,为什么不做鱼汤啊。”元疏忆怨念的咽咽口水,她只是想体验一下庄稼生活的乐趣,可是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竟然被拓拔谌轻易剥夺了,夺了就夺了吧,她好不容易看中的一条鲤鱼,原本想着用它配汤喝呢。鲜菇银耳鲤鱼汤,她多喜欢的一道汤啊,味道鲜美,喝到口里,满满的都是鱼香啊,为什么要剥夺啊!
“唉……”拓拔谌在心里叹口气,这就是老人们时常说的“饱汉不知饿汉饥”吧,她不知道庄稼人做饭是不管好不好吃,只管能不能饱腹的么?一条鱼,她们俩烤着吃都有些不够,她还想做汤?
不理她,拓拔谌小心的翻烤着在木架上的鱼,时不时注意用木棍拨一下柴火来调整火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河边就弥漫了一股烤鱼的香味。
元疏忆已经被饿的没力气再嫌弃了,她此刻饥肠辘辘,闻到这烤鱼的香味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眼看着拓拔谌把那烤鱼从木架上拿下来,她伸手就要去拿。
“哎……”
“啊!烫烫烫!”
“那鱼身上还有火呢,你怎么就急着拿了。”拓拔谌责怪的说着她,虽然嘴里责怪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你快给我看看,你的手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元疏忆躲着她,“没烫到的,我就碰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给我看一下!”拓拔谌生气了,兔子要咬人了,她不顾元疏忆的反抗,一把扯过她的手就要看伤。
“没事,真的没事。”元疏忆死鸭子嘴硬,硬要将手扯回来,谁知她大幅度的推搡动作又扯动了左肩的伤,屋漏偏逢连夜雨,顿时情势逆转,小兔子拓拔谌非常成功的将她的手扯了过来。
“元疏忆,你骗人,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啊?”拓拔谌听声音都要哭了,她仔细的摩挲着元疏忆的左手,不顾她微弱的抗议又掰开她的右手,看见她手上好几个已经破了皮还在流脓的水泡,眼睛一眨眼泪就滴下来了。
“哎,你别哭啊。”元疏忆安慰她“你看啊,是我自己没用,挖点土就磨出几个水泡,这又不怪你,你哭什么?而且你看啊,好在现在它已经破了,过不了几天等结了痂,不就好了?”
“呜呜……”拓拔谌忍着眼泪摇摇头,自从她爹娘不在,这是第一次有人肯这样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