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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慧咬着牙打开药箱,又拿出了三瓶,并且将药箱亮给张祥看。
里头剩下的同样大小的瓷瓶只有两瓶了,其他的都是更小的。
这瓶中的药膏张祥是见过的,自然知道若是瓶子再小的话,里头的药膏便会很难挖出来,因此小瓶里头应该是别的药品。
“这两瓶我得留着,是万不能再给的。如此便不用劳动公公了。”林慧指着剩下的两瓶药说道,语气难免有些气鼓鼓的意思。其实另外还有一箱,不过当然要做出舍不得的模样来才行。
“林先生惯会消遣咱家。”张祥笑嘻嘻地倚小卖小。他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给刺上几句又能怎的?
“如今既然不在宫里头,买药材是极方便的,还要麻烦林先生得了闲再配些。”张祥央求道:“只看在冯公公份儿上,他年纪这么大了,病得实在可怜。”
“再配些?”林慧扬了扬眉毛,合上药箱拍拍手站起身来,取了两枚剩下的英雄果。
“喏,就是这个。”林慧将果子往张祥手里一拍:“我机缘巧合才弄了一点儿,再也没有了。你若是能找到多些,再说配不配药的话。”
张祥将那两枚果子翻过来掉过去仔细看了看,只觉得黑乎乎的看不出名堂来,陪笑道:“这跑腿买东西的活计,自然是咱家去办,那里能让林先生又要费精神制药,又要费功夫花银子去买药材呢。”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只石榴形状绣五子登科的抽绳荷包出来,将里头的几块散碎银子倒了出来,掖在袖子里,将那两枚英雄果装进去。贴身藏了。
林慧见这张祥说话周到做事细致,倒高看了他两分,顺手塞了一张五两的银票,才让他回去。
张祥并没有直接回宫去。太监出宫手续十分麻烦,出来一趟自然要尽可能多办几件事。童公公是个心思深沉的主儿,张祥虽说跟着他的时间不长,却也大概摸到几分门道。如今正是最热心讨好童公公的时候。力求事事办得周到妥当。
童公公在宫里,当然并没有坐等张祥回来,他还有好些事情要办。好不容易从皇上身边脱身出来。童公公打发服侍他的小太监先回去准备洗澡水,自己则一边揉着额角,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往御花园走去。
大冬天的,御花园里只有松柏还有几分绿色。连荷花池都冻住了。童公公拐过江南进贡的大玲珑山石,便见到了一袭披着白狐皮斗篷的高挑身影。
“皇上的病情如何了?”白色身影的声音和周围的白雪一般。不带一丝热气,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直奔主题而去。
童公公心知这位能孤身至此相当不易,略抬头飞快地瞄了一眼。赶紧垂下眼帘,压低声音,将皇上的情形挑重要的说了些。
“只有三成的机会不治。皇上居然还要犹豫,果然人老不光是体衰。连脑子都糊涂了。”不带热气的声音说着不带热气的嘲讽之语,听起来仿佛刀子一般。童公公不觉打了个冷战。
“皇上应该还是要治的,只是稍等几日,要看看小林神医到底本事如何。”童公公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加快了语速,不觉带上了少许颤音。
那声音倒一时没有再响起,过了片刻才说道:“本事么?自然是好的。回头必定还要召小林神医入宫来,来了……就不用出去了。到时候你看看他要准备些什么物件,想法子做点儿手脚。三成……三成的可能也可以变成十成!”
眼角瞥见细而软的白狐毛拂过脚面,随风飘起来好些,随即服帖地降下去,跟地上的白雪融为一色,接着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童公公知道,那人已走了。
暗暗呼出一口气,童公公也不敢久留,四下张望了一下,匆匆回了自己屋里。
见童公公回来,小太监连忙将一直温在炉子上的大铜壶拿起来,往浴桶里又添了好些热水,伸手试了温度合适,才过来服侍童公公脱衣裳。
直到全身都泡在热水中,童公公才开始谋划后头要做的事情。
小半个时辰之后,童公公终于站起身来,在小太监的搀扶之下从浴桶里出来。小太监匆匆给他抹干泡得通红的身子,套上早已备好烘在炉子上方暖暖的中衣和棉袍。
在外头沾染的寒气早已在浴桶中消散,可是,即便任小太监忙碌,自己不低头去看,下身那丑陋的伤疤还是让童公公感到深深的悲凉。
皇上身边最受信重的太监,仍然是太监,仍然没有下面。
高高在上的皇上,大概永远也理解不了一名没下面的太监的心思。
或者,他也根本没想到要去理解。
和童公公的爱好一样,谢超也认为大冷天的,洗个热水澡再痛快不过了。如今他正泡在浴桶里,费解地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上眙城虽然是京城,但日常治理还是由上眙府负责。京城重地,责权划分半点马虎不得,上眙府负责的其实主要就是治安和行政这两块。
无论是五成兵马司的士卒,还是上眙府的衙役,捉到作奸犯科的匪徒,都是交到上眙府衙来关押。外省解过来的重犯,虽然要视情节经不同部门的审讯,但也是在上眙府的大狱之中待决。
上层路线走不通,谢超一直试图兜着圈子跟狱长拉关系。
罪行不在十恶范围的死刑犯人,行刑之后是允许家属收尸的。因此其实只要打通关节,让犯人本人同意并作通家属的工作,只是取一只眼睛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奈何这上眙城的狱长胃口十分好,被狱中各色大佬养得很肥,谢超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来,虽然跟狱长见过两次,却只是被打着哈哈搪塞而已。
不想今日这位眼高于顶的狱长,居然屁颠屁颠地主动跑过来找自己,声称事情给他办好了。不光安排了一位年轻体壮的供体人犯,还表示,可以随时按谢超的安排行刑,以免错过最佳换眼时机。
谢超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晕头涨脑,硬是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自然是连声道谢,东翻西找地要拿银子给人家。结果那狱长死活不要,火烧屁股似的跑掉了。
唯一的一只眼睛顺着浴桶的水汽,将视线扬向暗沉沉的房梁,谢超忽然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这什么时候处决犯人,难道是狱长说的算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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