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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出一个纨绔子弟的确容易得很,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嫡长子被刻意往纨绔子弟方向培养。
至少贾琏完全无法接受。
因此在听了来自于巧姐的告密之后,贾琏一个激灵从暖炕上跳了起来,旋即便风一般的冲出了房门,吓得小丫鬟们连声惊呼。待巧姐快步奔到廊下时,爹娘弟弟都早已没了踪影,倒是小红满脸诧异的跑到巧姐跟前,道:“巧哥儿,这是出甚么事儿了?琏二爷他……”
“他疯了。”不等小红把话说完,巧姐便没好气的吐槽道,倒是有王熙凤的几分品格。
“……巧哥儿,那是你爹。”数年时光,足以让小红长成一个容貌俏丽身段苗条的大姑娘。不过,作为打小看着巧姐长大的玩伴兼照顾者,小红却是素来都拿巧姐当成妹妹来看的。因而见巧姐又浑说一通,小红是又好气又好笑,及至见着巧姐闷头就往外头跑,又忙急急的唤道,“哥儿你这是又要往哪儿去?”
巧姐并不答话,倒不是因着懒得回答,而是这短短一瞬间她就已经跑出老远了,虽听得身后有声儿唤她,也只仍飞快的往前冲。
……眼瞅着爹又要倒霉了,她怎能不亲眼瞧上一瞧呢?
“巧哥儿,巧哥儿你慢点儿跑!”亏得小红打小身子骨就好,哪怕并不需要干重活累活,她仍属于手脚麻利的。尽管略慢了一步,可依然赶了上去。
而此时,巧姐已经跑到了客院门口,并不曾作任何迟疑的窜了进去。
客院之中,贾琏正在廊下团团转,而离他仅两步之遥的便是新布置妥当的书房。还真别说,单瞧贾琏那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模样,的确很像巧姐方才的形容。恰好这会儿,巧姐也止了脚步,向小红挤眉弄眼道:“瞧,我爹他可不是疯了?”
小红低头偷笑一声,又忍不住抬头细瞧了一眼,同巧姐咬耳朵道:“素日里常听我娘说,二爷没的奶奶那般气势能耐,如今一瞧,可不是?”
“祖父说了,我爹不愧是在二房养大的,都快成二老爷拿怂样了。”
这档口,贾琏发觉了她们,准确的说,是发现了巧姐,至于小红在不在此,贾琏压根就不在乎。当下,贾琏便向巧姐招了招手。巧姐也是乖觉,忙蹦跶到贾琏跟前,仰着脸朗声笑道:“爹,你咋不进去呢?娘和弟弟都在里头罢?”
“嗯嗯。”贾琏随口应着,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
……之所以不进去,是因为他进不去。
尽管巧姐告密的速度极快,贾琏也很是迅速,却依然来不及阻止王熙凤的动作。等他匆匆赶到客院时,甭管是王熙凤还是荣哥儿都已经进了书房,更为悲哀的是书房门口还一左一右守着两个书童。当然,倘若贾琏铁了心打算硬闯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哪怕不用小厮仆妇帮忙,只凭他一个对付俩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绝对容易得很。问题是……
他怂。
“爹,爹,咱们赶紧进去罢!”巧姐还在催促,贾琏无言以对。
足足两刻钟后,书房的门才被打开,然出来的却唯独只有王熙凤一人。见这一大一小父女俩只立在院中眼巴巴的盯着书房门,王熙凤好悬没被气乐了:“这算怎么个意思?怕我害了荣哥儿?”
这话自然不能应下,要不然后果绝对会很是凄惨。贾琏和巧姐皆极为清楚这一点,当下便齐刷刷的猛摇头。
贾琏道:“我只是送巧姐来寻姜老先生。”
可惜的是,贾琏话音刚落,巧姐就带着满脸不敢置信的神情,惊叫着道:“不是爹您先跑来的吗?怎得就成了您送我过来?我明明就是一个人过来的,哦,小红跟在我身后。”在巧姐的理解里,她并不曾要求小红同她一道儿前往,小红仅仅是尾随,她仍是一个人过来的。
“哦,原来是这般。”王熙凤笑得一脸诡异,向巧姐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进书房寻姜老先生了。而王熙凤本人则慢悠悠的走到了贾琏跟前,带着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笑道,“琏二爷若是不放心的话,大可以进书房仔细瞧过了再出来。”
“呵,我有甚么好不放心的?”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明面上贾琏依然努力做出一副淡然的姿态来。所谓严父慈母,哪怕王熙凤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当一个慈母了,贾琏也仍想当个严父,尽管后者比前者看着更为不靠谱。
“既如此,那咱们就先走罢。”纵然知晓贾琏口不对心,可王熙凤却假装甚么都不知晓,连拉带拽的就把贾琏弄出了客院。对此,贾琏表现的极为勉强,一副“你干嘛总拽着我不放”的嫌弃脸。偏生,王熙凤只憋着一口气愣是不管不顾的将他拽回了自己院子里,直到进了屋里才甩开了他,且冷笑道,“琏二爷您就可劲儿的作罢,左右我已经同姜老先生谈妥了,往后荣哥儿就交由他来教导,您只管等着看成效罢。”
贾琏:……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很快就成真了,倒不是荣哥儿闹出事儿来了,而是贾敬死了。
宁国府大老爷贾敬原是进士出身,可惜在其父过世后不久便宣布舍弃爵位修道精心,而原属于他的三等将军爵位则由其独子贾珍继承。可惜,就在几个月前,荣国府出事连累到了宁国府,以至于贾珍、贾蓉父子俩皆被缉拿归案,在几个月前被判流放三千里。
尽管仅仅是流放,可想也知晓以贾珍、贾蓉父子俩那精贵的身子骨,是决计不可能活到极北之地的,尤其这所谓的流放三千里并不是说到了地方就算无事了,而是仍要做苦力,且一辈子都无法离开,除非运气好遇到大赦天下。
这么大的消息自然是不可能瞒得过贾敬的,毕竟就算他已经入道不理俗事,可他修道的道观就在京城郊外,纵然得到消息比旁人略晚一些,总有一日,他仍会知晓。
这不,事隔数月之后,贾敬终于知晓了真相,哪怕再不问世事,他也没能撑住。当然,也许真相不仅如此,更因他原本身子骨便不大好,加上宁国府出事这个诱因,才导致了如今这个结局。
总之,贾敬死了,而贾琏则是又有活儿干了。
因着贾敬乃是方外之人,宁国府被抄家灭族并不曾牵连到他,也因此,作为同族同宗且还是贾氏一族的长房长辈,于情于理贾琏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凤哥儿,我今个儿就要赶过去,日落时分大概就能赶到道观里。我仔细想过了,敬大老爷去了也算是一件幸事,说话不好听的,直接死到一块儿,咱们也无需一趟趟的拜祭守孝。这次你们都不用跟着一道儿去,等我将事儿办妥当了,差不多也就到咱们府上老太太出殡的日子了,等忙完老太太的事儿,我再带你们去拜祭。对了,我这次会带上芸哥儿,他虽没甚么本事,好在人还算妥当,有他在,我能省不少心。”
临走前,贾琏向王熙凤叮咛着。
对此,王熙凤只笑着点头应允了,莫说这些个事儿原就不紧要,纵是大事儿她也打算让贾琏自己做主。事实上,自打听过了姜老先生的那番话后,王熙凤就已经打定主意开始试着改变自己。并非完全为了贾琏,更因为荣哥儿。
……
……
“凤丫头你说荣哥儿不像你们夫妻?不不,恰恰相反他像极了贾琏那混账小子。你可知晓,贾琏年幼时候,完全是荣哥儿如今这副模样。别同我说你看到的贾琏,事实上那会儿他的性子已经被强行拧过来了。”
“连着失去了疼爱他的外祖一家子,又失去了嫡亲兄长加玩伴的贾瑚,再失去了他的祖父、亲娘乃至原先所熟悉的所有人。唉,贾琏那小子也是命苦,诸多事情连着发生,别说他一个小孩子了,纵是大人又有几个能够坦然接受的?他倒是熬过来了,可惜再也回不到当初那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时候了。”
“天真,是个极为难得的品性,荣哥儿之所以有如此品性,真正的原因便在于他生活的安康和乐,从未遇到过任何坎坷。哪怕你们分家、宁荣二府遭了大难,于他却没有任何影响。”
“对了,旁人都言,贾赦、贾琏父子皆是贪杯好|色之人,依老夫看则是不然。他俩皆打小没有母亲的疼爱,于女子原就存了一份亲近之意,可与其说是好|色,不若说是贪那份温暖来得更为妥当一些。至少,当初贾琏生母在世时,贾赦所为并不过分。而贾琏如今瞧着,对你也有几分敬重。”
“哎,孩子都是好孩子,只看母亲是否好了。女子该强时强,该弱也要适当示弱。贾琏的性子未必完全不能更改,至于荣哥儿,让他同巧哥儿略离着些对他是有好处的。”
“凤丫头,荣哥儿比他祖父、父亲幸运多了,老夫也希望你别让我源二哥二嫂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