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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铭跟陆连海挤在一个被窝,冰凉的手脚被陆家闻捂着,陆家闻的小脚丫子跟高铭的缠在一块,搓弄着,想让高铭赶快暖和起来,生怕他再受凉,加重了发烧。
“铭铭,王奶奶的房子你准备怎么办?”陆家闻问道。
“买下来。”
“买下来之后怎么办?”陆家闻不知道高铭的打算,他虽然很赞同高铭把房子买下来,免得让王奶奶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给糟蹋了,可买下来之后怎么办他真拿不准。
租出去?他们舍不得,可放在那儿,长时间没人住房子就会缺少生气,他们是可以定期去打扫房子,可总不会把自己住的房子丢了,跑去王奶奶家住。
“放在那里。”高铭说。
陆家闻问:“没人住怎么办?”
“怎么会?”高铭握紧陆家闻的手,说,“里面住着我们的回忆。”
陆家闻:“……”他微微动了动,把高铭抱得更紧。
气氛又沉默下来,高铭似乎有话想对陆家闻说,一直在斟酌着怎么开口,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闻闻,来南都跟我生活在一起吧。”
陆家闻:“……”在黑夜里,陆家闻瞪大了眼睛,他想借着月光看清高铭的表情,他不知道高铭现在是不是认真的。
去南都,这是个十分重大的决定,意味着他要抛弃小北村的一切,去南都重新开始。他倒是无所谓,王奶奶死了,在小北村的很多牵挂都没了,可陆连海会答应吗?这里有陆连海的根,陆连海的事业,陆连海坚持的一切。
让他爸断掉这一切去到一个大城市里重新开始,陆家闻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高铭说:“带上陆叔叔一起,我可以替他安排新的工作,住的地方也没问题,你可以跟我住在一起。”
陆家闻没吭声,从炕上坐了起来。
高铭随着他的动作也坐了起来,“闻闻,等你再长大一些,小北村会无法满足你成长的需要,这里没有好的学习环境。你以前对我说过,你以后想要做一个大人物,你忘了吗?”
“我没忘。”陆家闻握了握拳头,把嘴边的话都咽下去,冲动在胸膛里堆积,他很烦恼这种感觉,“可是我不能去……我爸,他舍不得这里。”
“我可以给陆叔叔更好的工作环境。”
“那不一样。”陆家闻低声说,几乎是压抑着吼出来的,“我爸他珍惜在这里工作的机会,他从一个对不齐墙面的装修工人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位,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争取而来的。这跟你塞给他一个工作是不一样的。”
高铭:“……我知道。”高铭声音喑哑,“可是我舍不得你。见了你这一面后就更舍不得了。”
陆家闻脾气软了下来,他又躺了回去,哑着嗓子说:“等我们都长大。”
第二天一早,在生物钟的调动下,高铭很早就醒了,困是肯定的,但他很快就调整好状态,起来穿衣服。
他们昨晚说了很多话,高铭跟陆家闻讲了一些自己在高家的事情,寡淡而无味,像是汇报工作一样,只有在提起参加比赛的事情高铭的语调才有所改变。陆家闻心疼高铭,就跟他说着小北村的事情:李柔老师结婚了,挺着大肚子还在教书;张小花不务正业,已经有要谈恋爱的苗头,还想跟陆家闻谈,陆家闻没稀罕她;家里的公鸡每天都精精神神地打鸣,吃得比他陆家闻都好,可也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陆连海在小木板床上睡得浑身酸痛,一晚上没睡好,听见开门的声音时从床上爬起来,瞧见高铭从大屋出来,揉着老腰问道:“怎么了?才五点,起来干嘛?”
“我想去给王奶奶扫一下墓。”
陆连海说:“天还早,上山的路不好走,再等等吧。”
“没关系。”高铭礼貌地拒绝了陆连海的建议,“我下午不到五点就要回去了,我想多跟闻闻待一会儿。”
陆连海叹了口气,坐了起来,小床旁边的秘书睡得正香,一点动静都没听见,陆连海从他身上跨过,拉着洗漱好的高铭往门外走。
陆家闻从房间里杀了出来,急急忙忙地穿衣服,说:“你们去哪儿?怎么不叫我!”
“闻闻你再多睡会儿,就睡了两个小时。”
“你不也就睡了两个小时吗?你不困,我也不困!”陆家闻执意要跟着去,陆连海打了个哈欠,没睡好觉心情也急躁,他懒得跟俩小孩犟,敲定主意,“走!一块儿去!”
三人手拉着手上了山,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下了场小雨,小土丘上泥泞不堪,陆家闻紧紧拉着高铭的手,走一步回头看一眼,生怕高铭不习惯乡下的土丘小路,走路打滑摔着了。
快到小丘顶上的时候,陆连海眯了眯眼,瞧见王凤霞的坟边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他最近视力越来越不好了,瞧东西重影得厉害,也不太敢确定,拍了拍陆家闻的肩膀,陆连海问:“儿子你看看那是个啥?”
陆家闻仔细看去,也瞧见一团黑影卧在王凤霞的坟边,一动不动。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靠得近了些,陆家闻一眼就认出来了,惊讶地叫道:“大黄!”
趴在地上的大黄微微动了动,它想站起来但是没成,眼皮子翻了翻,瞟了路家闻一样就将视线挪开,还跟以前一样对陆家闻爱答不理的,可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一身皮毛黯淡下来,散发着一股灰扑扑的沉沉死气。
“呜……”大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它往王凤霞的坟包旁挪了挪衰老的身体,最终停下了一切的动作,伏下身子,忠心耿耿地守护在王凤霞的坟边。
陆连海眼眶发涩,他上前摸了摸大黄渐渐变冷的尸体,叹息道:“大黄是条老狗了,去年开始腿脚就不太好,是怎么熬着跑上山来的啊。”
陆家闻忍不住哭出来,抹了把泪水,死死地抠着掌心,高铭的手包裹住陆家闻的手,稍一用力就卸掉了陆家闻拳头上的力气,他修长的五指将陆家闻的拳头握在掌心,温柔地抚慰着他悲伤的情绪。
大黄的尸体被陆连海挖了坑埋在王凤霞旁边,这条忠心耿耿的老狗在死后仍会继续守护着他的主人。
三人下山的时候天已经亮堂开了,东方一抹艳红的云朵晃得天际沉入一片混沌的海洋,一天新的开始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逝去而停止。
小北村统共那么大点儿,村里村外的人都互相认识,一路上,陆连海它们收到了不少吊唁,陆连海一一回礼,被他们这么一说,陆家闻心里的难过又被调动起来。
高铭跟他说着话,想让陆家闻转换一下心情,他很想让陆家闻跟他一起回南都,哪怕两人六年不见,他心里对陆家闻的重视都一点没有淡去。陆家闻是他很重要的朋友。
陆连海推开院门,把锁挂在门后头,说:“闻闻去换双鞋子,一鞋底的泥巴,再找双拖鞋来给铭铭穿,他那双鞋我拿去刷个鞋底,今个儿天气好,下午回去的时候就能穿。”
陆家闻按照他爸的吩咐去屋里拿鞋,高铭坐在小院里晒着太阳穿鞋,脚上的球鞋边上全都是泥巴,他安安静静地等陆家闻出来,视线在小院里到处瞟着,几乎每个角落都跟他记忆里的没什么区别。目光落在小院的窗户上,高铭嘴角扬起,这扇可怜的窗户啊,不知道这几年来又被闻闻拆过多少次了。
想起小时候特别喜欢的小鸡,高铭指着角落里的鸡笼子,问道:“陆叔叔,那就是我跟闻闻养的小鸡吗?”
“是啊。”陆连海在肚子里嘀咕,这鸡这么多年没少吃他家的粮食,就因为是高铭“御赐”的鸡,一直留那儿没敢杀,当佛爷似的供着,吃得溜肥溜肥的,现在年纪大了,走路蹒跚了不少,但那一身肥膘可半点没少。
高铭笑道:“这么多年了,还留着。”目光又落在小院里的一双鞋子,高铭多看了几眼,宝蓝色的耐克球鞋,是闻闻的吧?默默记下了款式,高铭决定回去自己也买一双一模一样的。
陆家闻找了一双拖鞋出来递给高铭,蹲下.身帮高铭把鞋带解了,鞋脱了,脏兮兮的一双鞋递到陆连海手里,陆连海伸手来接,一下子接了个空。
陆连海一怔,陆家闻还没反应过来,抖了抖鞋,说:“爸,怎么不拿啊?”
陆连海表情有些不太对劲,他又去抓了一把,结果只抓到一团虚影,没拿住,陆家闻瞳孔一缩,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爸……”
陆连海咬了咬牙,又去拿鞋,这次动作偏了一些抓着了鞋带,陆家闻拿着鞋的手用了点力,没让陆连海接过去,陆连海眉头一皱,骂道:“臭小子你干嘛?”
“爸。”陆家闻眼睛死死盯着陆连海,看着他那双被刀割伤了的眼睛,“你的眼睛……”
“我眼睛咋了?”陆连海别过头去,鞋也不接了,闷声不吭。
父子俩一时之间都没说话,陆家闻崩溃了似的抱住他爸的肩膀,“爸,你看我!”他伸出一只手,比量了个数字,“这是几?你说这是几?”
眼前的手指晃花了影子,陆连海揉了揉眼睛,结果越揉越糟糕,模糊得更厉害,陆连海扶住墙,说:“没事,去医院检查下就行了,估计这两天天天往山上跑,过敏了啥的。”
“马上去!”陆家闻一刻也坐不住,他爸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高铭拉住陆家闻的胳膊,说:“闻闻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急?”陆家闻急躁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蚱,死死拽着他爸的手腕,陆连海推开陆家闻的手,说:“没事,就是看东西花眼了,你以前还这样呢,怕啥!明天再去医院,铭铭下午就回去了,多陪陪他。”
“不行。”陆家闻果断拒绝了陆连海,高铭也说:“陆叔叔,我下次还会再来的,你的身体比较重要。”
两人达成一致,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秘书就载着三人一起去了靖县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