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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湘婷的嘴角微微一扬,她伸手拉着兰晴萱的手道:“但是我还是想活着,所以这一次请王妃无论如何也要成全我们。”
兰晴萱的眸光闪了闪,问道:“若你指的是瘟疫的事情的话,我是一定会努力的,但是九弟和田问秋之间的婚约,我却无能为力。”
“那是我们三个的事情,不敢劳王妃操心。”蒋湘婷轻笑道:“我要的只是九皇子的平安。”
兰晴萱见她此时虽然笑了,但是眉眼中的阴郁之气犹在,看起来没有半分开朗的感觉,她轻声道:“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毕竟我和王爷也想活得更久一些。”
蒋湘婷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兰晴萱的眸光闪了闪后又问道:“这一次田问秋也跟了过来,你可有想好要如何处理田问秋的事情?”
“我很敬重田问秋。”蒋湘婷轻声道:“她也是个很好的女子,往后路会如何我们一点都不知道,所以其他的那些事情也不需要多想,一切顺其自然吧!”
兰晴萱听到她这句话微微一愣,她已经从蒋湘婷的这句话里听到了妥协的意思,如果这一次三人都能平安的从南方回到京城,听蒋湘婷的口气似乎是愿意给简单做妾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九弟的运气真好,遇到了你们两个这么好的女子。”
蒋湘婷微微一笑道:“也许是我们的运气好吧!”
兰晴萱觉得和她再说下去也不会再有新的进展,事情到了这一步,也许真的就要听天由命了。
蒋湘婷离开之后,简钰才回了房,他看着兰晴萱道:“蒋湘婷和田问秋,你觉得九弟会选谁?”
自从上次兰晴萱见识到他那没节操的赌约之后,她直接拒绝回答他这一类的问题,于是她淡淡一笑道:“王爷此时是不是在羡慕九弟,你是不是也想要有人和我抢一抢你?”
简钰见他的算盘被兰晴萱识破,他微微一笑道:“没,我觉得这种事情太麻烦了,对我而言,有你一个就好!”
他说完,头一低,轻轻咬上了她的唇。
兰晴萱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当下轻嘤了一声,他将她搂得紧了些,她的身体便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第二日一早起床的时候,兰晴萱因为昨夜被某人折腾了半夜,精神有些不济,今日下床的时候,身子都是软的。
而此时简钰早已经洗漱好,轻声道:“我们要赶路了,一会在马车上睡。”
兰晴萱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却笑得没皮没脸,她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就更加郁闷了。
简单执意要送蒋湘婷和田问秋回京城,没料到两人同时拔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田问秋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在乎我的生死,但是我却要告诉你,如果我死了,那就是被你逼死的,我就不信你这一辈子良心能安。”
简单是所有的皇子中心肠最软的一个,幼时他养了一条狗,后来那条狗死了,他难过了很久。
他虽然不喜欢田问秋,但是两人毕竟自小一起长大,也是有些情谊的,此时他自然不能让她死在他的面前,他急道:“你把刀子放下!”
“你答应带我南下,我就把刀放下。”田问秋大声道。
简单抚了一下额,咬着牙道:“你若是不怕死就跟过去!”
田问秋当即把刀子放了一下,眼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得意。
简钰看到这光景笑了笑,这个结果是他意料之中的,简单那么心软的一个人,在两个铁了心的女子面前,他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简单对蒋湘婷道:“你我到如今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再跟着我南下吃苦,至于楚国公府那边,我会想办法替你解释。”
蒋湘婷听到他这句话心里有些堵,却静静地道:“你我之间此时的确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你是我认定夫婿,所以我这一生,非你不嫁,所以楚国公府那边会如何想我,对我来讲一点都不重要。”
简单听到她这句话顿时呆在了那里,他有些激动地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这生非你不嫁。”蒋湘婷重复了这一句话。
简单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而田问秋看到两人这副样子眸光不由得一暗。
简单想上前抱一下蒋湘婷,田问秋的脚一动,直接就站在两人的中间。
简单的面色微暗,简钰淡淡地道:“你们还不想走吗?若是不想走的话,就都呆在这里吧!本王要走了!”
他说完拉起兰晴萱的走大步朝前些走去,只是在路过简单的身边时,在他的耳畔轻声道:“田问秋才是你的未婚妻,她那样的性格你也看到了,你此时若是敢抱蒋湘婷的话,我敢保证,她直接会在你面前血溅三尺。”
简单虽然觉得简钰的话有些夸张,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讲,却也是事实,田问秋的个性一直都极为强烈,这样的一个女子又哪里能看到那样的场景。
他当下扭过头直接就走,没有再和两人说一句话。
兰晴萱在旁看到这光景,虽然觉得此时的简单心里一定极为复杂,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局外人而言,这种戏码其实还是很有看点的。
这件事情到此时便算是定了下来,简单带着田问秋和蒋湘婷一起南下,他怕蒋府和田府那边担心,当即各修了一封书信送到蒋府和田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南方前行,简单的心情已经没有离京时那么沉重了,虽然他很想和蒋湘婷好好说会话,但是田问秋却一直守在两人的身边,不管两人去哪里,她都会跟在两人的身边,一路上,就算是两人有什么体已话要说,有她这个正牌的未婚妻在旁看着,那么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话,那也都说不出来了。
简钰原本以为这一路南下会很无聊,但是蒋湘婷和田问秋加入之后,他便觉得天天有大戏可以看,再加上他原本就是洒脱的性子,一路上倒也过得很是开心。
兰晴萱每日都在马上车看着医书,研究治病的法子,她带过来的那些医书,在这短短的十来天里,几乎被她全部翻完。
她的医术原本就极为高明,此时再将这些医书看完,对于这个世界的药草也就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她又极擅长举一反三,这一段时间让她原本就极为高明的医术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过了秦河之后,便算是到了南方。
此时南方正值阳春三月,四下里鲜花盛开,绿草青青,一派江南的绮丽风光。
只是越是往南,风景越好,而缠绵绕在空气中死亡的味道就越重。
初时他们还能看到寻常人家,而后就看到四处奔走的百姓。
夜澜拉着一个百姓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前面发生了瘟疫,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我们要往北方逃。”一个中年男子道,他的脸上满是忧色,看起来心绪不宁。
他身边一个中年妇女也插话道:“我们要是再不走,只怕也会被染上那种病,你们是外乡人可能不知道,我们那边的村子几乎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全部死绝,那景像实在太惨!”
“是啊!我家隔避的村子也全部死光了。”另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道:“那瘟疫太厉害了,人一旦染上,不出三天的时间,就会死掉,还会传染给身边的人。你们还是不去了,这样过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几个百姓齐声劝着。
兰晴萱在马车里听着,她听到众人的话后问道:“你们的村子离这里有多远?”
“不远,只有一百多里。”一个男子答道。
兰晴萱的心思幽深,这里才刚刚过了秦河,距上次八百里加油文书送到京城不过十余天的时间,这疫情就又向北延伸了两百多里,这样的速度实在是太过可怕。
简单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官府不管吗?”
“管啊!”当先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怒道:“那些个狗官,一个个草菅人命!他们现在只要一听说村子里有一个人染上瘟疫,就将整个村子的人全部抓走!”
“全部抓走,把他们抓到哪里去?”简单又问了一句。
那汉子道:“能抓到哪里去?把所有的人关在山里,然后没有染上病的也都染上了,没有一个人有活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从村子里连夜逃了出来。”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身边的女子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忙闭口不言。
年轻的那个男又劝了一句:“你们还是不要再南下了,若是遇到官府的人,怕是也得将你们全部抓起来关到山里去!”
他说完这句话也匆匆走了。
兰晴萱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事情,第一,官府现在已经大力在管这件事情,因为没有寻到治病的法子,所以他们采取的应对方法很是偏激,将所有和病人接触过的人全部隔离,这个法子虽然能阻止疫情的漫延,但是同时也会误伤其他没有生病的百姓。
第二,那就是这些百姓的村子里有人染上了疫病,他们不想被官府的人拉走关起来,所以就想逃走。但是如此一来,那些染上疫症的人也可能混在其中,很可能让疫情传播的更快。
她的眉头皱成一团,眼下这边的情况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正在此时,人群里一阵骚动,兰晴萱问道:“发生什么事情呢?”
夜澜过来回报道:“王妃,前面有人倒下了,我过去看看。”
“慢着!”兰晴萱大声道:“都不要过去!”
夜澜听到她这句话似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兰晴萱取出她事先配好的药帕蒙住了口鼻,这才缓缓下了马车。
近来因为瘟疫的事情,众百姓已发惊弓之鸟,此时一看到有人倒下,所有的人立即离那个人远远的,只有一个看起来是他亲人的人坐在那里哭。
兰晴萱欲过去,简钰伸手一把拉住她道:“危险,不要过去。”
他一看情况不对,当即让暗卫将那些百姓围起来,他们当中很可能已经有人染上了疫症,此时不能再让他们随意走动了。
“我是大夫。”兰晴萱轻声道:“我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去。”简钰从将她脸上的药帕摘下来道。
兰晴萱一愣,伸手拉住了他,他扭头看着她道:“出京之前,你都答应了我什么?”
兰晴萱答道:“我答应你,出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听你的。”
“还记得就好,乖乖在马车上呆着。”简钰命令道。
他每次一用命令的口气说话时,身上就有霸气倾泄而出,这种气息能震住很多人,但是却震不住兰晴萱,她拉着他手问道:“你通晓医术?”
简钰摇头,兰晴萱又问道:“你去看了,就能看出病症来?”
简钰冷着脸看着她,她轻声道:“你不懂医,也不懂看病,你此时就算过去看也是白看,因为你根本就看不懂。而我虽然答应你一切都听你的,但是那是在有危险的情况下,而此时我有特制的药帕,我是大夫,知道怎么做才能不被传染,所以我现在是安全的,所以你现在必须让我过去。”
“这里懂医术的不止你一个。”简钰瞪着她道:“我可以让其他的太医过去。”
兰晴萱问道:“你觉得他们的医术会比我更加高明吗?”
简钰的眉头皱成一团,兰晴萱接着他的手撒娇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有危险,但是你不是大夫,你不懂我的心思,简钰,我求求你了,让我过去看看吧!你要是不让我看,我估计我会难受死!”
她说完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小女儿态毕出,和平素那个冷静的女子完全不同。
简钰看到她这副样子倒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每次一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就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简单还是第一次看到简钰的脸上露出那种表情,当下忍不住笑出声来,简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轻笑道:“之前虽然知道三哥在三嫂的面前那是百练钢变成绕指柔,我之前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日看到三嫂对三哥的手段就完全明白了,三嫂,你好生厉害。”
兰晴萱为了缓和一下此时紧张的气氛,也笑了笑道:“还好啦,改天我这手段我会悉数教给解湘婷或者问秋,到时候九弟也可以好生感受一下。”
简单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闪一边去了。
兰晴萱又取出一块药帕蒙在脸上,简钰也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和她一起过去查看。
而那边的太医,听说这边有病人,也早有人做好防护措施就过来了。
倒地的那个患者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此时他的脖颈下长满了红色的斑点,其他的那些百姓隔得远远地看到后大声道:“是瘟疫!我之前在隔壁的村子里看到过一个人,情况和他的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众百姓又往后退了至少一丈。
兰晴萱戴上特制的手套轻轻摸向少年下巴,那些红斑入手平整,里面并没有脓包之类的东西,她再在少年的脖子上轻轻一探,少年的身上热得怕人。
兰晴萱伸手翻了翻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片通红,她微一沉吟,而她身边的太医已经大声道:“麻疹,这是麻疹。”
麻疹这种病在二十一世纪已经算不得什么大病了,可以通过接种的手段有效的预防,就算是得了,依据二十一世纪的医术,也是能轻易治得好的。
兰晴萱之前也曾接诊过麻诊病人,虽然看起来症状差不多,但是细细一看还是有很多差别的,最为直观的就是那些红斑,麻诊病人身上红斑长得和此眼前的少年完全不一样。
她轻声道:“不是麻疹。”
她的这个判断让当先说话的那个太医不服,他问道:“王妃也通晓医术?”
“略懂。”兰晴萱淡声道。
那个太医姓王,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入太医院也有十年的光景,他在医术上天份不算太高,但是却胜在处事圆滑老成,所以这些年来在宫里也没有大的过错,他这一次原本是不想到南方来的,却因为得罪了太医院的院判,院判直接指了他过来。
因为他不是自愿来的,所以身上的火气也比较旺,也是知道兰晴些萱是洛王妃,所以不敢太过造次,但是心里却是极度不痛快的,他看着兰晴萱道:“王妃只是略懂还是离远一点吧!治病这事还是让我们这些太医来吧!”
那少年的母亲一听说此时一听说他是太医,当下忙朝他磕头道:“先生,求求你了,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我的儿子啊!”
王太医点头道:“你儿子只是麻疹,并不妨事,我能救得了他。”
少年的母亲顿时千恩万谢。
王太医见简钰和简单都在那里,有意想要卖弄一下自己的医术,当即高扬起下巴,给那少年施起针来。
兰晴萱一看他施针的穴位,心里暗叫不好,她想要去阻止王太医手里的银针已经刺了下去,她看到那一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一针一扎下去,少年猛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断鼻息。
王太医还没有发现,还欲再施针,还是他身边的药童道:“师父,人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王太医伸手一探少年的脉搏,已经摸不到了,再一探鼻息,也已经没有了,他当即吓得把手里的银针全掉在了地上。
少年的母亲当即嚎啕大哭:“你不是说你是宫里的太医吗?你不是说我儿只是得了麻疹吗?你怎么一针下去就把他给扎死了!”
王太医就算是再蠢也知道那样一针扎死人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他想到了什么,当即吓得满脸苍白,他不自觉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怔怔地道:“疫症!”
他说完这句话后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当即大声道:“他得的不是麻疹,是疫症!”
原本围在四周的百姓,当即四下散开,他们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恐惧。
兰晴萱虽然之前对少年得的是疫症的事情有些怀疑,但是却并不是太肯定,此时见王太医一针将他扎死时,她的心里也生出了几分不安。
这种情况和她在医书上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这疫症的症状和麻疹很是相似,若是依着治麻疹的法子刺穴的话,当即就会气血逆流夺人性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里有了一抹担忧。
简钰和简单之前都看到那个少年走在人群里,虽然精神看起来不是太好,但是却还能走路,只是转眼的时间他就倒在了地上,然后只是片刻的光景就没了性命,这疫症比他们之前预期的还要凶猛得多。
少年的母亲发了疯了一般的朝王太医扑过来道:“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她此时如迷了心智一般,竟欲张嘴就朝王太医咬去。
此时太阳的光茫照在那个妇人的身上,兰晴萱看到了她脖颈间的红斑,她心里暗叫不好,大声道:“拦住她!”
简钰的反应最快,手一弹,隔空就点了那妇人身上的穴道,她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而此时的王太医却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时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其他的太医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光景,此时呆在那里都有些蒙。
简钰问兰晴萱:“她也得了疫症?”
兰晴萱点了点头道:“应该是的。”
简钰闻言面色当即就凝重了起来,京城里关于疫症的文件自那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到京城后,后续就有不少关于此疫症的描述进了京,里面的各种描述无一不是在说明这一次的疫症有多么的厉害,传染的速度有多快。
若是依着那上面的描述的话,只怕今日里在场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被传染。
兰晴萱看到他眼里的担心,宽慰道:“任何疾病的传播都有其固定的途径,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简钰轻轻点了一下头,轻声道:“没料到在这里就遇到了病人,看来情况远比我们想像中的要严重。”
兰晴萱看了倒在地上的那个妇人一眼,欲走过去,简钰一把拉住她道:“不要过去。”
兰晴萱微笑道:“我们既然到了这里,虽然今日才刚刚开始,但是这件事情迟早都会遇到,我是大夫,过去看看也好了解一下病症。”
简钰想起刚才其他太医的反应,他的眸光微敛,他知道兰晴萱的医术比起那些太医来怕是真的要高明很多,这一次要控制这场瘟疫很可能得靠她。
虽然他知道南下之后她不可能事事都听他的,也知道这些事情她是一定会插手的,只是这件事情发生的比他的预期还要早,这种感觉就有些不好。
他拉紧了她的袖子没有松手,兰晴萱轻声道:“你若是不放心的话就和我一起过去吧!”
简钰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不乖,根本就不听我的话。”
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上扬道:“没有啊,我听你的话,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罢了!”
简钰瞪了她一眼:“强词夺理。”
兰晴萱轻轻一笑,他却已经跟着她走到那个妇人的身边。
此时那妇人已经晕了过去,面色潮红,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金色。
兰晴萱看到那妇人的脸色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伸手轻轻撑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一片通红,和方才已经死掉的那个少年不太一样。
兰晴萱又伸手轻触了一下那妇人的额头,入手极烫,那妇人此时正在发烧。
兰晴萱的眸光幽深,取过银针轻轻扎在那妇人的合谷穴上,然后再伸手把了一下那妇人的脉搏,脉向凌乱,她再探了一下那妇人的呼吸,气息不稳。
兰晴萱半蹲在那里微微沉吟,这种脉像她第一次见到,此时她自己的心里也是没有把握的。
简钰看到她的样子轻声道:“你先不要急,慢慢来。”
兰晴萱笑了笑道:“我知道。”
她虽然在笑,只是笑容里终究透着几分无奈。
简钰之前见她给人诊治时,眼里很是自信,不像此时这般透着犹豫的味道。
因为这件事情,几人的情绪都有了些许变化,来时那种轻松已经不见。
简单在旁问道:“三嫂,她会不会传染给我们?”
兰晴萱摇头道:“暂时还不太清楚这种病的传播方式,此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我们还是小心得好,九弟,你先带人把那个少年的尸体先烧了,在烧之前,我去我的马车上把我之前配好的药帕取出来,烧少年尸体的侍卫每人发一个。”
简单点了一下头,依言而行。
兰晴萱看着那个昏迷的妇人发呆,从她之前接受到的资料来看,这个妇人此时这样的病症,应该是发病情发作的第二天,依着记载,这个妇人明日一定会死。
她再看了一眼被暗卫抬起来的那个少年的尸体,按这种情况,那个少年应该比这个妇人早一天得病,也就是说,这个妇人的病是被少年传染的。
兰晴萱已经能猜得出大概来,必定是少年染了病之后,这个妇人不肯相信他得的是疫症,所在村民们外逃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起逃了出来。
兰晴萱对围观的那些百姓道:“你们当中有谁和他们母子接触过?”
那些百姓都没有说话,兰晴萱大声道:“若是有人他们接触过最好站出来,我会替你们查看是否有染上疫症,我还会想办法救你们,若是你们不站出来的话,然后又不小心染上了疫证,那么不但你们自己会死,你们身边的亲人也会被连累。”
那些百姓的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目光,但是他们却并不相信兰晴萱。
有人大声道:“这种疫病根本就不无药可治,方才你们身边的那个大夫还治死了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这件事情也是兰晴萱所担心的,方才王太医在这些百姓的面前治死了人,那么对那些百姓的触动必定极大,而她又是个女子,在这个朝代,女子都不能抛头露面,却他们先入为主的认为女子的医术根本就不可能与男子相提并论。
简钰大声道:“我是朝庭派来控制疫病的官员,她是我的夫人,她的医术比起当朝的太医还要好得多,你们若是想活的话就相信她。”
他说完眼睛一斜道:“当然,若是你们想死的话,那我也拦不住你们。”
简钰此时还不想说他是战神洛王,他只说他是来控制疫病的官员。
那些百姓听到这句话后都有些犹豫不决,他们互相看了看,眼里都有几分绝望。
兰晴萱看着众人道:“我相信你们都不想死,此时就算你们离开了,但是如果不找到治疫病的法子,不管你们最后逃到哪里,只怕都难逃一死。”
那些百姓也不傻,这些天来,他们听到了不少关于疫症的故事,基本得者立死,且如今漫延的速度还非常的快,若是不治好的话,真的是不管逃到哪里,都很难逃过这一劫。
他们有人试探地问道:“夫人,你有几成的把握能治好这一次的疫症?”
“现在只有五成。”兰晴萱大声道:“但是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让我多了解一下这些病症,我就有至少八成以上的把握。”
那些百姓互相看了看,他们原本打算逃走的,此时因为他们当中有人得了病而变得犹豫起来,再加上暗卫已经把路堵住,他们想逃也无从逃起。
简钰又道:“若是不想死的话,就听我们的安排。”
围在四周的百姓有人道:“真的是倒霉,没料到黄二嫂母子都染上了疫症,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带他们走了。”
兰晴萱问道:“你认识这一对母子?”
说话的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他点头道:“认识,他们和我住同一个村,这个女子夫家姓黄,我们平时都叫她黄大嫂,她夫君早逝,她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原本以为儿子大了,以后有好日子过了,却没有料到这一次竟染上了这么厉害的疫病。”
他说完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摇了摇头。
兰晴萱又问道:“在他们染病之前,你们村子里有人得了这种疫病吗?”
“有。”那汉子道:“我家隔避的陈二狗家,他们一家子都得了这种病,之前他们还瞒着,没料到一夜之间一家十三口人全部死光,那种惨状,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那汉子明显心有余悸,说完这些话之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兰晴萱又问道:“那你知道黄大嫂母子和陈二狗家有往来吗?”
那汉子想了想后道:“他们两家一家住在村西,一家住在村东,黄大嫂又没了丈夫,平素为了避嫌,很少和村子里的人走动,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他们之间之前有没有接触过。”
他说了这么多,却没有太多是兰晴萱想要的消息,她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口气,眉头微微一皱,眼里有几分无奈。
简钰让夜澜将那些百姓安顿好,那些百姓此时心里都有些不安,夜澜也是个有本事的,也只能免强把他们安抚住。
兰晴萱坐在马车里,把今日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只觉得有些头痛,这病远比她想像中的要厉害得多。
蒋湘婷见她在那里捣鼓那些药草,过来轻声问道:“王妃,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照顾好自己,不要染上疫症就是最大的帮忙。”兰晴萱头也不抬地道。
蒋湘婷轻轻抿了一下唇,兰晴萱见她站在那里不动,又问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蒋湘婷的头微微低下来道:“王妃,我们会不会都死在这里?”
她今日看到那个少年突然死掉的样子,当时那个少年离她并不算远,所以他的死状她看得清楚明白,她今日被吓到了,晚饭都吃不下。
兰晴萱看到她的样子淡淡一笑道:“你南下不就是陪着九弟一起死吗?怎么,现在害怕了吗?若是怕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不是害怕,只是想问问你。”蒋湘婷轻声道。
兰晴萱轻轻吁了一口气道:“你现在想那么多一点用都没有,与其在那里担忧着,还不如珍惜每一天,然后过得开心一点。”
蒋湘婷见她今日的心情也不太好,说话也比往日要冲得多,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却又听得兰晴萱道:“你若是实在没事的话,就帮我多做几条药帕,这里还没有到疫症的重病区,到那里之后,药帕可能会要得更多。”
蒋湘婷应了一声,便过来帮忙。
兰晴萱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此时了可能在想,这么可怕的病会不会把田问秋吓跑,若是把田问秋吓跑了的话,那么以后九弟的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以后你也就可以和他同生共死了。”
蒋湘婷被她说中了心事,面上不禁一红。
兰晴萱又淡淡地道:“你若是这样想的话,那么可以把心里的那些念头打消了,因为我敢保证,田问秋此时也这样在想你。”
蒋湘婷愣了下,她细细地想一想兰晴萱的话,觉得她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当下面色一窘,轻轻点了一下头,专心替兰晴萱浸起药帕来。
兰晴萱看到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然后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黄大嫂被暗卫带到一间没有人的民宅里单独住在一间屋子里,兰晴萱入夜后替她把脉的时候她竟还没有醒来。
兰晴萱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简钰点了黄大嫂的穴道,若是正常人的话,此时应该醒过来了。
正在此时,黄大嫂突然睁开眼睛,张嘴就朝兰晴萱咬了过来,兰晴萱的反应速度极快,用银针扎进她胸口穴道,她当即失了力气,整个人软成一团缩在那里。
她大声道:“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为我的儿子报仇!”
兰晴萱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明知道你儿子染上了疫症,就算是今日里王太医没有替他误诊的话,他也不可能活过明日,你此时又何必如此执着?”
黄大嫂的眼里满是泪光道:“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这些年来我吃了多少的苦才把他养大,他却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
她说到这里放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此时屋子里掌着油灯,兰晴萱坐在那里看着黄大嫂痛哭的样子,心里一时间也有些难过,这世上最无私的感情叫做母爱,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打击有多么大,兰晴萱没有一刻如此刻的感触大。
只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秦若欢已死。
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儿子死了你很难过,但是你现在也染上疫症。”
“染上了挺好的,我的儿子死了,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黄大嫂用几近绝望的口吻道。
兰晴萱看到她这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想喂黄大嫂喝些药,黄大嫂却完全不配合,喂到嘴里的药也全部吐了出来。
黄大嫂这副样子让兰晴萱很为难,不管怎么劝,黄大嫂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兰晴萱坐在台阶上轻轻叹了一口气,黄大嫂是他们接触到的第一个还活着的病人,此时黄大嫂不配合,她也没有办法试药。
简钰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道:“怎么呢?”
“黄大嫂不肯吃药,我没办法配出对症的药来,此时实在是有些担心。”兰晴萱无奈地道。
简钰淡笑道:“我道是多大的事情,这事我来。”
他说完端起那碗药戴上药巾就进去了,只是片刻的光景他就出来了,而他手中碗里的药已经没有了。
兰晴萱有些吃惊地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黄大嫂把药喝下去的?”
她一直都知道简钰在处理一些事情上很有法子,但是她实在是好奇这一次简钰用的是什么法子。
简钰看到她那一脸膜拜的表情后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点了她的穴道,再下了她的下巴,给她喝什么都能喝得下去。”
兰晴萱对他的膜拜在他的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顿时烟消云散,她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她觉得还算中肯的话:“王爷,你真的很有法子。”
简钰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不赞同,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道:“不管是什么法子,管用就好。”
兰晴萱顿时无言以对。
正在此时,和他们一起南下的那些太医过来了,以王太医为首,齐齐向两人行了一个礼,简钰问道:“几位太医一起过来,可是想到了治病的法子?”
王太医看了一眼简钰,又看了一眼兰晴萱道:“王爷,王妃,我们几人方才研究了一下,一致觉得把那个妇人留在我们的队伍中间很是危险,不如先把她给烧了吧!”
兰晴萱闻言脸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她看着王太医道:“我们南下是来救人的,是来找治病的法子,她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活着的病人,若是此时就将她烧死,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一看到这样的病人就把他们全部烧死?这样的话,那我们南下又有何用?”
“王妃有所不知。”王太医看着她道:“你虽然通晓些医术,但是因为你长年呆在家里,所以不懂得瘟疫的厉害。我们几人这几日连夜翻看医书,曾在季柄先生的一本医书里翻看到了对这种病症的治疗方法,这种病极为厉害,就连季柄先生也没有办法医治。我等不才,短时间内也想不出来治病的法子,且这种疫症很是霸道,传染也极快,此时跟在我们队伍中,对我们很是危险,王爷和王妃身份高贵,这种险是绝对不能冒的。”
兰晴萱听到这句话看眸光顿时冷若寒霜,她冷笑道:“王太医在太医院这么多年,原来对待病人竟是这样的态度,我也算是长了见识。”
王太医今日被吓了一跳,却并没有见识到兰晴萱太高明的医术,所以在他看来,就算兰晴萱会些医术也不过只是皮毛。
只是因为她是洛王妃,所以他觉得他的语气已经很客气了:“王妃如此体恤寻常百姓,但是他们说到底也只是寻常百姓,王妃万不可为了一个寻常百姓去冒那样的险。”
“在医者的面前,众生平等。”兰晴萱冷冷地道:“我不知道像王太医你这样的大夫怎么进的太医院,我也非常好奇你的老师当初在教你的时候都教了你什么。”
王太医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兰晴萱问道:“若是你得了重病,别人把你抛下,你的心里又会怎么想?”
王太医愣了一下后道:“王妃这样问有些过了,没有这样的可能。”
兰晴萱冷冷一笑道:“南下之后,一切皆有可能!王太医若是觉得南下太过危险,大可以现在就回京城,不必再跟着我们南下了。”
王太医咬了咬牙,他的确是想回京城的,但是他心里也清楚,此时若是回京的话,那么他的前程必定尽毁,而且还会被治重罪。
他看了兰晴萱一眼道:“我也是为王妃和王爷好,我们都只是贱命一条,死了也无所谓,只是王爷和王妃却不能有一丝损失。”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也是事实,如果简钰和简单这一次南下有任何损失的话,他们这一群太医只怕都活不成。
兰晴萱定定地看着他道:“若我和王爷有一分害怕的话,就不会自请南下。”
她的目光冷若坚冰,看不到一丝温度。
虽然她这一次南下对这些太医没有报太多的希望,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她的忙,却没料到他们竟是这样一群贪生怕死之辈,实在是让她无言以对。
王太医顿里语塞,当下只得咬着牙道:“王爷,你劝劝王妃吧!”
他见简钰一直没有说话,所以以为简钰和兰晴萱的想法不一样,于是就将目标转移。
只是他明显找错了对向,简钰的眼里渗出一抹淡笑,他不紧不慢地道:“来人,王太医做为太医草菅人命,有违医德,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若有人为他求情者,一律以同罪论处。”
他的话里没有一点温度,却是连理由都懒得和王太医讲了。
王太医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就听到了简钰铁血的大名,却一直没有感受过,此时听到简钰的这句话,他整个人都傻了。
直到暗卫过来拉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大声道:“王爷,我这是在为你们着想啊!”
“就是念在你是为我们着想的份上,这才轻罚你,否则的话本王就直接杀了你。”简钰的语气平淡,周身的杀气也不太浓郁,但是那句话听在王太医耳中,就如同一场恶梦。
其他的那些太医一看到简钰这样的处事态度,一行人吓得没有一人敢再说话。
兰晴萱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虽然觉得简钰处理事情方式都有些简单粗暴,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处理的方法简单又有效。
简钰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是本王见过的最没有了节操最没有医德的大夫。”
那群太医听到他这一句话后直接吓得全部跪倒在地上,简钰看都懒得看他们,轻轻拉起兰晴萱的手道:“虽然我不想你涉险,也不想你太辛苦,但是这一次怕是要辛苦你了。”
兰晴萱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出如此见外的话来,却见他定定地看着她,他的脸此时映在黑夜的侧影里,透着极为浓郁的色彩,眸中有太多的隐忍和无奈,刹那间,她似乎就明白什么。
果然,只听得简钰道:“这一次南下控制疫情事情,配药治病之事就由你全权负责。”
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扬,轻轻点了一下头道:“谢王爷,我必定会竭尽全力尽快配出治疗疫症的有效的方子。”
简钰点了一下头,心里有些不忍,却又想起她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她愿与他比肩,他之前觉得以他的能力,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几件是他处理不来的,但是也有他无能为力之事。
他将她的手拉得紧了些,他知道她必定会全力救治这些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