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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夫人将楚寻久抱在怀中嘘寒问暖了许久,顾老将军才得到拥抱乖孙的机会,激动得白胡子都一翘一翘的。见自家外公是这样的形象和脾性,楚寻久也就不怕了,他之前一直以为叱咤风云的老将军一定会是个古板严肃的小老头。

    由于顾家老夫妇恋旧,不接受楚钰桓赐的新宅,无奈之下他只好命人去打扫修缮顾家老宅,然后让他们能够尽快地住进去。

    “爹娘,你们真的不住在宫中吗?虽然现如今西原的军队撤出了城,但是此时他们仍驻扎在郊外,然后时不时地前来骚扰一番,还是宫中比较安全。”顾云梨红着眼圈儿规劝着。

    “梨儿,爹娘年纪大了,离开了这么多年也是想家了。若是想我们,就多回家看看。”顾老将军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心中很是不舍。

    “可若是西原军打进来,女儿也照应不到你们…”

    “那便好好培养咱们大家的久久,让他把敌人都打出东楚,久久你有没有这个信心?”顾水墨上前解围,然后轻轻地捏了捏楚寻久的鼻子。

    望着两个相互搀扶而去的背影,顾水墨嘴角的笑意淡去,想必爹爹看了她刚刚递过去的字条,也应认同了她的担忧。

    顾家现如今一女为国母,一女为战神的王妃,一子又任着军中的要职,而顾家的外孙又被立为当朝太子,顾家的权势着实是太大了,难保有一天皇上不会起猜忌,帝王心一时一个样,她不能让她的爹娘有成为人质的危险。

    “墨儿,你有心事。”楚钰城语气中带着绝对的肯定。

    “不是大事,等晚上回房后我再与你说,免得现在说扫了大家的兴。”话落牵起了楚钰城的手,然后拉着他跑了出去。

    “墨儿,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顾水墨回头冲着楚钰城做了个鬼脸儿,逗得身后人一阵轻笑。

    湖边的青石板路一如当年,岁月没有磨光它的所有棱角,看上去仍然是那么的熟悉,但那湖面却是不同的,因为此刻它早已冻成了一面冰镜,人走在上面都掉不下去。

    “阿城,你还记得这里吗?”顾水墨亮着双眼问道。

    “当然记得,就是在这个地方,我找到了白火丢失的狼崽。”楚钰城单手摸着下巴肯定地说道。

    听他如是一说,顾水墨鼻子一哼便不再理他,扭头就坐到了湖边,然后用脚跟刨着冻得坚硬非常的湖面,留给了楚钰城一个背影。

    “好了,不逗你了,我当然记得这里,我在这里遇到了一生中最爱的女人。”楚钰城轻哄着从后面按住了她的肩膀,顾水墨满意地勾起了嘴角,然后便听到他继续道,“虽然那时候你没有胸,也没有腰,后来连门牙都磕掉了,但是本王却是相信了那个来自异世的故事,然后等着你长大。”

    “楚钰城,若是你能把没胸没腰没门牙那段儿给掐了,也许我会感动得泪流满面!”顾水墨咬牙切齿捧起了一把雪便向楚钰城的脸上扬去。

    “女侠饶命,本王再也不敢了!”

    打打闹闹的两个人就像久未玩过雪的孩子,忘却了周边的一切,忘却了所有的苦恼,眼中只有对方这个“被打”的目标,而角落里的人则狠狠地戳断了指甲。

    “顾水墨,我们也是在这里相识的,你可还记得。”望着越打越远的身影,原清流喃喃出声。

    待两人回到忆兰宫的时候已经申时一刻了,却发现卧房的中央多出了一个大箱子,箱子上还留有一封信。顾水墨好奇地将信打开,字迹一入目整个人就愣住了,竟是原清流的字迹。

    墨儿:原谅我不能参加你的成亲礼,这箱子里面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祝你幸福。

    顾水墨的手刚触到箱盖,就被楚钰城一把给攥住,只见他皱着眉头说道,“墨儿,你躲到我身后,我来打开这箱子,以防有诈!”

    “那你也小心点儿。”话落听话地躲到了他的身后,但仍是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箱子。楚钰城防备地将箱子一点一点儿地打开,然后两人便彻底地愣住了。

    “啊!”顾水墨惊奇地捂住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里面。

    半人高的大箱子里,阿懒正懒洋洋地横躺着,皮毛比分别的时候还要光滑,它的肚皮上有三只小狼正在哼哼唧唧地寻找着奶水,奈何阿懒是只公狼,小狼好不容易地找到了源头,却是怎么喝都没有奶,急得它们用爪子直挠阿懒的肚子。

    “阿城,它们是…它们是…”顾水墨激动地扯着楚钰城的袖袍。

    “应该是阿懒的狼崽。”楚钰城揉着她的头发轻声地说道,但是眼中的笑意却是淡淡的。

    “啊!它们真的好可爱,比阿懒当初还可爱!”顾水墨缓缓地俯身抱起了一只,轻轻地摸着它柔软小巧的耳朵,每摸一下,那小狼便用小爪子蹬她的手心一下,看得她的心都软了。

    阿懒见状腾地从箱子里蹦出,它身上的两只立时被甩到了箱子的角落处,可能是被摔得有些懵了,两只小狼不断地四爪朝天地哼唧着,但阿懒好似并未听到一般,跑到了顾水墨的面前,用脑袋不断地蹭着她的腿。

    而此时正被小狼崽所吸引的顾水墨,哪里能注意得到它,直接将之给无视了。

    “嗷…嗷…”阿懒努力,抬起两只前爪直接搭在了顾水墨的胳膊上,这才将她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

    “阿懒,你这是把哪个好‘姑娘’给欺负了,瞧瞧你儿子,可是比你帅多了。”顾水墨逗趣地弹了一下阿懒的鼻头儿,然后继续逗着怀中的小狼崽。

    “嗷…嗷…”阿懒又向前拱了拱,将耳朵送到了顾水墨的手边,蠢萌的样子逗得顾水墨又是一阵轻笑。

    晚膳的时候,楚钰城有些头疼地看着身旁的爱妻,难道他就没有那三只狼崽重要吗?她抱了这些狼崽笑了这么久,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这原清流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墨儿,为夫饿了!”楚钰城有些撒娇地往顾水墨身旁靠了靠,然后将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眼神中带着各种渴望。

    “菜不都已经布好了吗?饿就吃呀。”话落盛了一小勺羊奶就往小狼崽的嘴里喂,见它伸出舌头舔了两下,她乐得像个孩子般。

    “……”他必须要想办法将这几只狼崽给弄走,否则天天这样还让不让他享受刚成亲的乐趣了!该死的原清流!

    趁着顾水墨沐浴的时候,楚钰城终于找到了机会,将三只小狼崽装进了食盒交给了前来收碗筷的宫女,冷声道,“将这食盒中的三只小东西送到太子殿下的东宫,他应该会很喜欢。”

    “是,奴婢遵命!”话落小宫女的眼睛也被食盒中的三只小狼崽给吸引了。

    “你们女人是不是很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楚钰城不悦地问道。

    “王爷,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们,哪有女人会不喜欢,除非有更可爱的东西。”小宫女回完话,便蹲身行礼转身迈着莲步离开了。

    “除非有更可爱的东西吗?”楚钰城摸着下巴喃喃道,顿时眼中精光乍现。待楚钰城身心舒畅地回到了卧房,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他不是让宫女将那三只小东西给带走了吗?床上那三只是什么!

    顾水墨有一下没一下地为小狼做着按摩,舒服得它用鼻子拱她的手心,知道楚钰城来了也没有抬头。

    “墨儿,它们怎么在这儿?”

    “阿城你真好,都知道我心中是怎么想的,我洗完澡回到卧房就发现它们在床上了。”高兴之余,顾水墨亦是没有吝惜赏赐,转头便奖励了香吻一枚。

    “墨儿,咱们该就寝了。”楚钰城轻声提醒道。

    “那你去把烛灯吹灭,我已经将褥子和被子铺好了。”

    听她如是一说,楚钰城心中一沉,果然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借着淡淡的月光,看着熟睡在身旁的人儿,楚钰城嘴角勾起了浓浓的笑意,但是当目光落到她怀中那三只小狼身上的时候,目光骤然变冷。

    那小宫女并没有胆量违背他的命令,而这三只小狼崽却是回到了他和墨儿的卧房,那么只能说明原清流的人探进了忆兰宫,亦或说原清流探了进来,这厮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思绪纷乱间,楚钰城随意拽了件披风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楚钰城走后不久,卧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黑衣银面的男子踏步无声地走到了床边,当目光落到床榻上酣然而睡的人儿脸上时,眸中的冷意渐渐地褪去。伫立了许久,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缓缓抬起了手向着那绯红的脸蛋儿靠近。

    就在马上要碰到的时候,一颗如黄豆般大小的石子破风而来,男子怕吵醒熟睡的女子,竟是用手硬生生地将石子接下,然后一个幻身跳到了门外,正对上楚钰城面若寒霜的脸。

    “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谈谈。”楚钰城低声说道。

    “也好,请七王爷带路吧。”

    月夜下,冰封的湖面被照得异常地亮,湖边两名负手而立的高大男子相对不语。

    “原清流,本王该说,你的胆子很大吗?还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皇帝。”楚钰城终是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心爱之人的注意力被夺走,不知王爷的心情如何?”原清流亦是不再做隐藏,伸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嘴角勾起了一抹邪肆的笑。

    楚钰城哪里还有心情听他的冷嘲热讽,抬掌便向他的面门劈去,眼中杀意尽显。原清流亦是没有躲,而是用刚刚受伤的那只手成拳相迎,掌拳相碰间只听到骨节咔咔作响,然后两人便猛地被对方震退了两步。

    “七王爷,半年多不见,武功有长进啊!”原清流轻舔着手心。

    “原清流,这是东楚的皇宫,不是西原。”

    “这一点,朕比你清楚,但你又能奈我何?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家里的事情吧,别总以为自己很精明,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原清流仰天笑道。

    看着原清流狂肆的表情,楚钰城的心一点儿一点儿地沉下去,狠瞪了一眼那邪肆的男人转身便向着忆兰宫飞奔而去,心中不断地咒骂着,该死地!他为什么要离开忆兰宫!

    疯子一样地闯进了卧房,看到那个心尖儿上的人仍抱着狼崽睡得甘甜,楚钰城差点儿虚脱倒地,该死地!他又被原清流给摆了一道,让他给逃了!

    楚钰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伸手抱住了顾水墨,然后目带鄙夷地看着那三只正在冒着鼻涕泡儿的小狼崽,他明天定是要将这些东西给送出去。

    “阿城,你身上怎么如此凉?”怀中的顾水墨喃喃出声。

    “我刚刚去解手了,你给我暖暖就不凉了。”楚钰城的话音刚落,顾水墨便往他的怀中又拱了拱,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胸口,惹得楚钰城瞬间便来了兴致,但一想到他们怀中的那三只小狼,“哗”地一盆冷水,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另一边,原清流呆愣地凝望着湖面不语,真的失去了呢,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这两天他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楚钰城的怀中她是那么地幸福,那种笑容是从来都没施舍过给他的。

    心境越是苍凉,往往老天越看不过眼,此时天空竟是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不多时便将原清流的头发给染白。原清流执起寸寸成雪的一绺发丝,眼中露出苍凉的笑意,他眼睛有些花了呢,这发真的是被这雪给染白的吗?

    原清流不可置信地又执起了一绺发丝,依然是如雪般的白,白得刺眼。是不是老天爷都已经知道了,楚钰城有墨儿陪着到白首,而他却只有自己,所以让他先体会到这白首的滋味。

    “原清流,从今以后,只有这天下才是你的归属。”低语完带上了银色的面具没入到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第二日一早,楚钰城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重,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向胸口看去,差点儿没气得背过气去,怎么两只小狼都爬到了他的胸口上。还有还有!它们的鼻子还在他胸口一拱一拱的!想到了它们可能在找的东西,楚钰城瞬间便黑了脸。

    “顾水墨,快将你的狼给本王抱走!”结果吼完才发现顾水墨并没在卧房中。

    穿好衣袍,楚钰城拎起三只小狼的尾巴便向外走,正好碰上端着早膳的顾水墨,心下立刻暗道不妙!

    “楚钰城,它们还小,你怎么能这样拎着呢!”话落将托盘塞到了楚钰城的另一只手中,然后心疼地将他手中的狼崽们抱到了自己的怀中。

    “墨儿,咱们用完膳一起去趟东宫,好长时间没见久久了,这心中甚是想念。”

    “你不是昨个儿才见的吗?阿城,从昨晚到…”顾水墨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楚钰城委屈的表情只好作罢,然后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正在这时,一面色焦急的小宫女匆忙跑了进来,跪地说道,“王爷,您赶紧去凤翔宫那边儿去看看,皇上不知怎么了,定是要纳些美人,皇后娘娘不允,两人便在凤翔宫那边吵起来了,听说皇上一气之下还要罢黜皇后娘娘。”

    楚钰城与顾水墨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先退下,本王随后便过去。”

    “是!奴婢告退。”

    “墨儿,这事儿你怎么看?”楚钰城眉头微皱。

    “暂且还不清楚,不过想来不是坏事,咱们就先配合着演吧。”顾水墨若有所思地说道,心中却是想出了些门道。

    待两人到凤翔宫的时候,均是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就算玩真的也不用砸成这副样子吧。顾水墨忙跑上前去将顾云梨给抱住,急声劝道,“姐姐,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你也不该打五哥,他毕竟是皇上,你看他的额头都成什么样子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顾云梨这才平静了许多,然后便扑到顾水墨怀中哭了起来。

    “五哥,你的头没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钰城皱眉看着满头是“血”的楚钰桓,五哥五嫂这阵仗闹得也太大了吧。

    “七弟,朕现在好歹是个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都是很正常的,更何况只是纳几个美人?这女人的嫉妒心着实是太大了,怎么能要求后宫中只有她一个?”楚钰桓气急败坏地指着不远处嘤嘤哭泣的顾云梨。

    结果他的话音刚落,顾云梨的哭声便更大了。

    此时,宫门口的太监宫女们面色一如平常,但是内心却早已经开始打算盘了。宫女们想着回去后如何打扮自己,好能一朝得志飞上枝头做凤凰。太监们则想着,回去要巴结哪个美貌的宫女,因为皇上话中的意思明显是要从宫女中选出美人啊!

    “五哥,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毕竟嫂子是陪你从苦日子过过来的,你不能如此待她。”楚钰城不赞同地说道。

    “楚钰桓,我顾云梨今日便将话给放在这儿,若是你敢纳美人,我定是搅得这皇宫不得安宁!”似诅咒般的话语直接将楚钰桓推到了愤怒的顶点,如果说刚刚还有得劝的话,现在便是油水不进了。

    “来人拟旨,皇后顾氏妒忌成狂,特将她收于冷宫自省,何时知错方可回到这凤翔宫中。”话落便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挥落在地,然后气哼哼地离开。

    午膳过后

    楚钰桓满面含春地带着一群小太监向着宫女们住的烟雨院走去,脚步都要比往日快上许多,身后的小太监们都有些跟不上了。

    “皇上驾到!”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正在洗衣服的小宫女立时将手中的皂角给扔到了一边,然后将身上的衣领向下扯了扯,便急吼吼地向着前院跑去,而只有一人与她们走得是相反的方向。

    一身宫女装的陆昭林偷偷摸摸地跑到了烟雨院的后门,谨慎地回头望了望四周,见并无人跟踪遂利落地拉开了后门,脚刚迈出去两步,人便定在了原地。

    “陆昭林,其实你若是跟着那些宫女去前院,说不定还能躲得过去。”环胸而立的楚钰城冷笑着说道。

    “原来从早上到现在,这么大个局是专门为我而设的,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陆昭林敛去眼中的惊意,淡定地走到了楚钰城的面前。

    “拿下!”楚钰城并未与他多废话,大手一挥,一队禁军便将陆昭林制在了地上。

    大殿上

    陆昭林五花大绑的着跪在了殿中央,脊背挺得笔直面上一点惧色都没有,仿若那众夫所指的败类不是他,而是其他人。

    “众卿家觉得朕当如何处置这个潜藏在宫中多时的奸细?”楚钰桓朗声问道,眼光扫向了殿中的官员们。

    楚钰桓的话音落下许久,大殿中都没人敢上前出谋划策。

    “启禀皇上,臣觉得此人所作所为实为极恶,应该凌迟处死!”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一位三十多岁的文官走到了殿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几起几落的薛岑。

    薛岑的话音刚落,周围便起了一些反对和咒骂的声音,其实无外乎是手段残忍、心存不仁等说法。但是薛岑却仍是面不改色地跪在殿中央,等待着楚钰桓表态。

    “那便依了薛卿家的意见,来人,将此奸细押至天牢,三日后拉到两军阵前凌迟处死!”

    “皇上,这岂不是要惹得西原军…”一上了年岁的老臣忙跪地欲发表着见解,却不想被楚钰桓给无情地打断了。

    “朕刚刚给过你们机会,奈何只有薛卿家一个人提,那便只好依了他,现在再提已经晚了,朕意已决!”话落楚钰桓看了看薛岑,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退朝前补下了圣旨,将薛岑官升一级赏银五百两,并命他为三日后的监刑官。

    下朝的路上,不少老官向薛岑投去了不满的目光,有的为了挤兑他,还故意上前狠撞于他,却不知薛岑曾经是武将出身,轻而易举地便躲了过去。

    “薛岑,你竟然敢推本官!”

    “林大人,是您不要命地往晚生身上扑,晚生只是躲了一下,又何来推撞一说?莫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也跟着坏了?”薛岑嘴角勾起讽刺的一笑。

    “你…你…你这个墙头草,跟了三朝皇帝的哈巴狗!”那老臣怒了,瞬间便口不择言起来。

    “没错,晚生是历经了三朝,但是林大人好像比晚生要大上三十多岁,好似不只经历过三朝吧?按你这么说,你岂不是哈巴狗的…”薛岑的话戛然而止,然后甩着袖子大笑而去。

    “你…你…”手指抖了半天人直接晕了过去。

    另一边,原清流连夜策马向着驻地飞驰着,第二日午时将近才到军营门口,却不想被守门的兵卫给拦了下来。原清流的面具这些兵卫自是认识的,但令他们困惑的却是马上之人的发色。

    “此乃西原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领头的兵卫高喝出声,他的喊声惊动了正在附近巡营的原清鸿。

    “怎么了,为何如此喧哗!”

    “公主殿下,此人想擅闯军营,被属下们给拦住了。”话落伸手指了指马上的原清流。

    原清鸿顺着兵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呼吸猛地一窒,疾走几步上前颤声问道,“流儿,是你吗?”

    “姐姐…朕真的好累。”话落整个人便栽下了马背,幸得原清鸿及时接住了他,才免于被摔伤。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然后派个人去叫随军太医!速度!”原清鸿红着眼睛吼着,他的流儿怎么出去了几天就变成这副样子,正值壮年却瞬间白了发,他到底是受了什么伤害!

    站在床榻边,原清鸿一脸担忧地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然后时不时地看向满头是汗的太医,“李太医,皇上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回公主,恕老臣直言,皇上少时练得功夫着实是霸道些,现在筋骨内脏皆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再加上忧虑悲伤过度引发了壮年白发,老臣估计…”李太医抱拳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最多怕是只有三年了。”话落“哐”地跪到了原清鸿面前。

    原清鸿身子猛地一晃倒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猛摇着头,流儿的身子骨怎么会损伤成这样,他明明看起来健壮得很啊!什么叫最多只有三年了!

    一气之下,原清鸿将所有的随军太医都请了过来,但是结果却是让她更为失望,因为李太医所说的还算是大限,还有的太医说只剩两年。

    “都滚出去,尽量给皇上配最好的药,而且此事不许走漏任何风声,否则定诛九族!”原清鸿狠声地命令着,吓得跪在地上的几位太医不断地磕头起着誓。

    “姐,不必费力气了,朕的身体朕自是知晓的。”原清流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眸中淡定无波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然后下巴微抬示意跪在地上的太医们赶紧出去。

    待太医们都出去后,原清流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递到了原清鸿的手中,轻咳道,“姐,你先看看这些东西。”

    原清鸿起初还是很淡定地看着,但是看到第二页、第三页的时候,手都有些开始颤抖了,真的想象不到,不到半年的时间,东楚的经济和军力已经恢复至此,那再耗下去吃亏的便只有西原。

    “流儿,你是如何打算的?”原清鸿皱眉问道。

    “姐,咱们留一小部分人马在这边,让他们时不时地骚扰他们一番。然后令一半人马大张旗鼓地返回西原,而另一半人马则由我们带着偷偷地向南巫进军。”

    待原清流歇下后,原清鸿替他去各个营中巡查了一番,途中她的心中却是一直地再想着,丝州七十二骑的兵符不是在流儿的手中吗?为什么还有人能够调动得了,那日出手救楚钰城和顾水墨的那些黑衣人真的是丝州七十二骑吗?

    “报公主,密探有飞鸽传书,请您过目。”

    拿出鸽子腿笼里的纸条,原清流匆忙地将之展开,一看之下立即眉头紧锁,胸口好似赌了一口气般的难受,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到底该不该派人去救他。

    晚膳之时,原清鸿一直心不在焉的,几次都将筷子戳到了脸上,看得一旁的原清流直皱眉头。

    “姐,你到底怎么了,午间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地吗?”

    “流儿,露儿被抓了,三天后会被押送到两军阵前受五马分尸之刑。”话落之后,军帐中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姐弟俩只是缓慢地扒着各自碗中的饭不语。

    “姐,朕计划今晚就带兵南下的,不能因为露儿一个人而耽误了全盘的计划,朕的意思你可懂?”

    “流儿,用兵贵在神速,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我们就这样放弃露儿吗?”想到了那个对她唯命是从的人,原清鸿心中竟是不断地回忆起露儿对她的好,不由得自嘲了起来,还真是要失去的才最懂得珍惜。

    原清流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姐姐,姐姐现在到底知不知道露儿是男子,姐姐到底知不知道露儿喜欢她,若是她知道露儿此去是签了生死状的,不知她又作何感想。

    看着原清流冷寒的脸,原清鸿便知此事再无商量的余地,只好有些失落地点头离去。

    三日后

    两军阵前,陆昭林被绑在高高的刑台上,面上竟无一点儿惊恐之色,只是一双黑亮的眼睛不断地向西原的军队中望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地变淡,最后竟是一片死寂。

    “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么,”陆昭林苦笑地轻喃出声。

    太阳渐高,日晷上的针影显示着,还有一刻钟便要到午时,薛岑适时地站起身,走到了刑台的前方对着西原的军队喊道,“此人乃是西原派入我东楚的奸细,幸得我朝皇帝睿智果敢,略施小计便捉住了他,特判凌迟之刑以儆效尤!”

    薛岑的话音一落,西原军中一片哗然,之前他们还在好奇东楚的军队在搞什么鬼,大白天的在两军阵前绑着一个人,却没有任何行动,现下竟然被告知那人的西原派到东楚的细作。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薛岑对着高台上的人喊道。陆昭林不做任何反应,仍是直直地望着西原军中。

    “既然没有,那一刻钟后便行刑了。”

    “咚!咚!咚!”三通鼓响起。

    薛岑缓缓地站起身,高喊了一声,“行刑!”

    只见两个刽子手扯起了张一人高的小孔渔网,将陆昭林罩了进去,然后死死地将渔网勒紧,将陆昭林的皮肉均分成九百九十九份儿之后,便开始一块一块地开始割了起来。

    五十几刀之后,他左胸口表层的肉基本上已经被割得差不多了,但却并未叫喊过一声,只是依旧望着西原军队的方向,嘴里不停地喃着,“鸿儿…鸿儿…我的鸿儿…”

    普通士兵打扮的原清鸿终是忍不住了,推开身旁的其他兵士冲到了军队的最前方,高声喊道,“露儿…露儿…”

    已经痛得有些眩晕的陆昭林突然清醒了过来,目光贪婪地望着西原军队最前方的身影,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开始不断地挣扎起来,他身后的木桩被晃得吱嘎作响,吓得他身旁的两名刽子手也是一惊。

    “啪!”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老实点儿,越挣扎就越痛苦,反正结果都是死,别跟自己过不去!”另一个刽子手在他的脸上轻啐了一口唾沫。

    “啊…啊…鸿儿…鸿儿…”陆昭林的喊声越来越大,甚至离他老远的原清鸿都听到了。

    原清鸿瞬间定在了原地,为什么露儿的声音不一样了,为什么露儿会唤她鸿儿,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与露儿相处的一幕又一幕,有些呼之欲出的真相堵在胸口,令她喘不上来气。

    “鸿儿…鸿儿…”越来越撕心裂肺的声音不断地在阵前回荡着,惊得两边的兵士们白了脸。

    原清鸿抬头向那人的脸望去,眼圈瞬间便红了,那个人是在笑吗?受着这么大的苦,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不要再砍了…不要再砍了…”不知哪里来得勇气,原清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喊出声,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滑落,你们看不出他很痛苦么!

    “你为我流泪了…”陆昭林嘴角勾起了大大的笑容,瞬间便觉着人生没有遗憾了,遂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不好,他要咬舌自尽!”另一名刽子手死死地掐住了陆昭林的下巴,然后提起脚下的麻绳便塞到了他的嘴里。

    陆昭林望着那个拉着弓的身影,嘴角勾起了笑意,有她送他一程,值了。

    “嗖!”利箭破空而来,直穿陆昭林的喉咙而过,钉在了他身后的木桩上。

    “鸿儿…絮儿…”说完了人生中最后四个字,陆昭林脖子一歪闭上了双眼,嘴角的仍是挂着浅浅的笑意。

    薛岑眉头轻皱看着满眼哀伤的原清鸿,心中竟是有些不是滋味,初见她下轿那一幕,她是那样的凌厉逼人傲视蝼蚁,而不过一年的光景,她竟然老了这么多。

    “薛大人,犯人已死不知该如何处理!”两名刽子手战战兢兢地跪到了薛岑面前,谁人不知东楚的法令,受凌迟之刑的犯人若是在九百九十九刀之前死掉,施刑之人便要受到重责。

    薛岑斟酌了片刻,又望了眼原清鸿,薄唇轻启,“就将他扔在这儿,咱们也该回了。”

    待东楚的军队都撤走了,原清鸿什么都顾不上地向着陆昭林的尸体跑了过去,然后将他死死地抱在怀中,贴着他的脸轻声道,“傻瓜,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啊…”

    “公主,用属下帮忙吗?”

    “你去帮本殿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木。”原清鸿声音嘶哑地说道。

    “是!”

    当晚,原清鸿便带着陆昭林的棺木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包括还在行军路上等她的原清流。

    一个月后东楚皇宫

    楚钰城哼着小曲儿在忆兰宫的小厨房里熬起了粥,大勺那是拿得有模有样,看得门口的楚寻久直摇头。

    “七叔叔,你这副样子若是叫你手下那些兵士们看到,还不得吓死。”

    “久久,这你就不懂了,要抓住女人的心,就的抓住女人的胃。”楚钰城优哉游哉地说着。

    “这又是哪本书上的歪理?”

    “墨儿睡前故事讲的。”楚钰城鄙视地看了楚寻久一眼。

    “……”楚寻久嘴角一僵,他觉得他已经不能和这个煮夫沟通了,这人哪里还有一点儿战神的影子。

    当楚钰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鲈鱼藕片粥出现在卧房中的时候,顾水墨正在伏案写字,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只余几绺淘气地贴在胸前,白净瓷滑的侧脸散发着淡雅,看得楚钰城心中一荡。

    “怎么傻站在门口?”顾水墨没有转头,只是轻笑着开口。

    “这不是怕扰了你写书么,不知为夫现在可以进来了吗?”楚钰城笑道。

    顾水墨心中一暖,这些时日以来,他为她做的改变着实是太多了,而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想到这儿便忙站起身想要上前去抱住他,但是没走几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哐当!”粥碗应声落地。

    “墨儿…”楚钰城急忙将顾水墨抱到了床榻上,挽起她的袖子便探了上去,当探出那如盘走珠的滑脉时,浑身瞬间僵硬了。许久,他终于缓过劲儿来,害怕自己探得有误,又换了另一只手,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楚钰城捂住自己的胸口,嘴巴张得老大,想嘶喊一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奈之下跑到了院中,拽起了阿懒的两只前爪,把它在半空中抡了好几圈,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我要当爹了!本王要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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