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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多年前荒芜的沙漠上
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身后背着包袱,脖颈还骑着一名白嫩胖乎的四五岁女娃,女娃好似被这炎炎烈日晒得极为不适,坐在自家阿爹的脖颈上不断地打晃,有几次险些栽倒,还好她及时将下巴抵在男子的头顶,然后用肉乎乎的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顾念蘅忙举起双手扶了下女娃的肩膀,满是汗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姬儿,可不能睡着,也许再走一会儿就有部族让我们落脚了。”
“阿爹,为什么阿娘不跟我们一起走?”顾芸姬不解地歪着小脑袋,样子纠结极了。
顾念蘅不用抬头也知道自己女儿现在是何种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浓了,这就是他顾念蘅的女儿,顾氏全族审判大会中他被驱逐出部族,就连相依多年的发妻都不愿跟他远走他乡受苦,这双小手却是攥着他的衣角不放。
“姬儿,你阿娘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阿爹不能给她,所以她不愿意跟我们走。”
顾念蘅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他知道自家女儿心性单纯年纪又小,根本不能理解大人之间的那些龌龊算计和名利纠缠。
“阿爹你不要怕,姬儿陪着你。”天真中带着坚定,顾芸姬心疼地拍了拍自家阿爹的肩膀。
他们就这样地在沙漠中走着,路过了不下十个部族,但却没有一个肯容留他们,好一点的会给他们拿些水和干粮,不好的甚至拿着棍棒无情地驱赶他们,顾念蘅知道,这些部族定是接到了顾氏部族的命令。
顾氏部族在沙漠北部雄霸已久,势力范围亦是日渐扩大,不少小的部族已经成为了顾氏的附庸,所以不敢容留他们父女两人,他也不觉得奇怪。
“阿爹,再遇到部族集市,我们把它卖了换一匹骆驼吧,这样你就不会如此辛苦了。”不知何时,顾芸姬将头上的小金铃摘了下来,递到了顾念蘅的眼前。
顾念蘅鼻子有些发酸,接过她手中的小金铃,心中有些沉甸甸的,这是她出生之时,他亲手为她打造的,现如今为了生存他们竟然要将它给卖掉,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够证明他是对的,他一定要让顾氏一族匍匐在他和姬儿的脚下。
果然到了下一个部族,父女二人又遭到了驱赶,不过那些人看在那金铃铛的份儿上,倒是给他们换了一匹骆驼和粮食。就在他们走到集市口的时候,顾芸姬站在一个小摊位前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顾念蘅的眼眶有些发热,从怀中掏出了块碎银交给了摊主,垂首抚了抚她的发顶说道,“姬儿,喜欢哪个就拿吧,阿爹已经付过银子了。”
果见顾芸姬眼中迸发出激动的光芒,目光在摊架上流连了许久,最后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只浅红色的挂铃拨浪鼓。
考虑到北方的大部分部族都要依附着顾氏而存,顾念蘅便决心带着顾芸姬南下,走出顾氏的势力范围,走了半年之久,终于得到了较为富庶的楚氏一族的收留,父女二人这才稳定下来。
凭借着精准的预言能力,顾念蘅很快便在楚氏一族展露了头角,父女二人的生活也过得相当不错,只是人的*是无限的,哪怕再超脱的人,也逃不的。
顾念蘅亦是在*的驱使下,越来越不满足现在的境况,凭借他的能力是可以达到更高的层次,甚至追求永生不灭。这种想法如燎原之火,每天不断地在脑海中蔓延着滋长着,最后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姬儿,告诉阿爹你现在开心吗?”顾念蘅目光复杂地轻抚着她的发顶。
“开心。”顾芸姬将手中的拨浪鼓别在腰间,伸手抓起陶碗中的一块儿豆子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然后冲着顾念蘅笑眯眯地弯了弯眉毛。
“姬儿,阿爹要出去求仙问道,大概几年后会回来,你留在族里要好好听长老和族长的话,照顾好自己,等…”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顾芸姬扯住了袖子,刚刚还满眼含笑的水眸瞬间便盈满了泪水。
“阿爹,这些糕点我都不要了,不要丢下我。”
“求仙问道之路千难万阻,爹不能带着你去冒险。”从未对顾芸姬说过重话的顾念蘅,此次竟是异常地坚定严肃,语气中满是不可拒绝。
任顾芸姬如何哭闹相劝,顾念蘅都没有改变想法。他永远记得走的那天,五岁多的小芸姬站在部族大门口泪眼巴巴地望着他,双手紧紧地握着那个浅红色的拨浪鼓,嘴巴委屈地抿成了一条线。
顾念蘅狠心地没有回头,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分别只是一时的,待他大成之日,姬儿也会得到不息的生命。
“阿爹,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二十五年后
顾念蘅再次踏上了楚氏部族这片土地,心中顿时感慨万千,离开了这么久他终于回来了,虽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但是他的能力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向前观往事向后预来生,他顾念蘅也是世间少有的高人了。
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顾念蘅的样貌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如他走时的样子,令街上不少认识他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他迫不及待地向着自家的方向走去,心中满是激动,二十多年了,自家闺女定是长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嫁人生子,过得可还安好。但待他踏进荒凉的小院时,整个人僵住了,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砰地推开了房门,屋内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早已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根本不像有人在此生活的样子。
“姬儿…姬儿…”顾念蘅疯似地跑向了族长的家。
“族长,我女儿呢?”
“你…你是…念蘅?”族长不敢窒息地瞪大了双眼,眸中全是惊愕,虽然他比顾念蘅长几岁,但也不至于差距如此之大,他的头发已经白了,这顾念蘅却还是壮年的样子,难道真的求仙成功了?
“我女儿呢!”顾念蘅狠狠地摇着族长的肩膀,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族长没敢将顾芸姬已死的事情表明,只是说她几年前嫁到了沐氏部族,并把沐氏部族的位置告诉了顾念蘅,让他去那儿打听。得知顾芸姬已经嫁人,顾念蘅心中才稍稍地放下了心,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启程去了沐氏部族,却不想得来的却是自己女儿的死讯。
经过一段时间的问询与调查,他才将自己女儿逝去的原因险些气愤地将沐氏部族给灭掉,后来偷偷潜入到了沐氏的禁地,见到了顾芸姬的尸身,瞬间老泪纵横。
“望渡大师,你是要哭吗?”疑惑的声音响起,将陷入回忆中的老僧给唤醒。
“女施主休得胡言,老衲只是年纪大了,眼睛有些不好使了。”老僧淡淡地看了顾水墨一眼,然后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于她。
“……”
几日后,楚钰城终于将马车赶到了老僧所说的地方,却在城门口被拦住了去路。
“公子,此乃隐世城界门,城外之人是不得擅入的,请速速离去!”守门的两位年轻男子抱拳齐声道。
楚钰城心下一愣,隐世城是个什么地方,为何他在地图和书中都未曾看到过,而且这两名年轻的守卫武功绝非等闲,被派来守城还真是暴殄天物。
“你们又怎知我不是这城中之人?”楚钰城清冷地问道。
“若是我等连城中四百六十七人的面孔都记不住,又怎配来守这城门,公子说笑了!”其中一人朗声说道,语气中满是自豪。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老僧从马车上缓缓地走了下来,守门的两人见到他立刻躬身行礼,尊敬而虔诚。
“女施主,你且下马车,让他们记住你的面孔。”
闻言,顾水墨懒懒地挪下了马车,走到了楚钰城的身旁,好奇地抬头望向了城门顶的三个大字“隐世城”,嘴角不由得勾起了淡淡的笑意,来到异世这么多年好像没听到过这个地方,遂向楚钰城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楚钰城微微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宁子,你去给这马和马车做下记录,然后为这两位施主申领一座宅院。”老僧慈笑着将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望渡大师,宁子办事您就放心吧。”话落屁颠颠儿地拉着牵着马车进了城。
顾水墨瞪大了双眸,她的马车竟然被牵走了,而且还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女施主不必惊慌,这隐世城中,每家每户但凡添丁亡人都是要去官府报备的,包括牲畜和车马。而且你们不用担心没有住的地方,老衲已经派人去给你们申领宅院了。”老僧摸着胡子笑道。
顾水墨咕咚地咽了下口水,心中不断地呼嚎着,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地方,竟然还可以免费申请宅院,不对啊,他们不是要去寺院住吗?为什么要申请宅院?
“望渡大师,我们不是要住寺院吗?”楚钰城道出了顾水墨心中的疑问。
“待孩子生下后,你们不能总是住在寺中,早点申领个宅院,也好早些收拾屋子。难道老衲没和你们说过,这隐世城来了就不能走了吗?”老僧提高了声音。
“……”
顾水墨和楚钰城齐齐地摇了摇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老和尚给蒙了。
走进城中,顾水墨好奇地抬眸四望,这隐世城中的建筑和外边城池的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最令顾水墨诧异的却是,她在书中读到的理想生活场景竟是在这里出现了。
这里的每座宅院相距的都有些远,要走上二十几步才能走到下一户人家,而且每户人家的院门都是大开着的,好似根本不怕丢东西。顾水墨曾以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已经是一座城池治安好的证明,但今天她又长见识了。
“望渡大师,他们就不怕丢东西吗?”顾水墨指着一家连屋门都没有关的人家问道。
“一则,这里每户人家都能自给自足,城主每隔十日便会集体分派东西,大家也并不缺什么,即使是缺了也会去官府申请,没有必要行偷盗之事。再则,在城法中,偷盗可是重罪,轻则没收全部家产贬为奴隶待遇如同牲畜,重则处死,谁会去冒这个险。”话落老僧笑眯眯地看向了二人。
顾水墨的下巴都快掉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见一下城主,看看那货是不是现代人!这隐世城的状态看似小国寡民,但却比之富庶很多。
知道顾水墨对这座城充满了好奇,老僧也并未催促,只是静静地跟在两人的身后时走时停,所以待他们到达寺院门口的时候,天边已经布满了晚霞。
“大师,这座寺院没有名字吗?为何牌匾上是空的?”
“名字皆是虚幻,难道说没了名字,女施主便不是你自己了吗?”话落便大笑着走了进去。
寺院很大,人却很少,两人走了半个时辰,也只见到了三个扫地的和尚,而且还是那种只是剃了头发没有受戒的,显然地位要比望渡和尚低了许多。楚钰城自从进入这寺院眉头便皱着,待遇见了那三个和尚后,眉头皱得更严重了。
“阿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墨儿,你有没有觉得这寺院很诡异,刚刚那三个和尚的武功绝对在我之上,并非等闲之辈。”话落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扫把下来,方圆两米的杂物全部聚集于脚下,这是在用内力清扫吧。
听楚钰城如是一说,顾水墨也回头望了过去,眼睛差点脱眶…
“两位施主,这就是你们的临时住处,若是缺什么东西,尽管找刚刚看到的那三位俗家弟子,他们自会为你们置办齐全。”话落老僧转身欲走。
“等等!大师,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武功还甚高,还是俗家弟子?”
顾水墨咬着手指,瞪着老僧的后脑勺。
老僧没有回答,只是摇着头缓步地离去,徒留顾水墨在原地干瞪眼。
夜半三更
一抹黑影向着寺院的大门口飘去,眼见着就要跨出寺门,迎面飞来了两把一人高的扫把。他猛地后空翻才惊险地躲了过去,再起身便见两名身着灰色僧衣的老僧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施主请回,莫让小僧们动手。”
“……”楚钰城嘴角一僵,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和尚,他们都这么老了,怎么还自称小僧。
楚钰城与他们二人对峙了许久,他们仍是没有离去的趋势,他心下一急便要硬闯,哪成想与这两人打斗不到十招,便被一掌震飞老远。躺在地上的楚钰城瞬间有些懵,他不敢相信刚刚的事情是真的,他竟然被一巴掌拍飞了!
思忖了会儿,楚钰城便躺在原地闭上了双眼,他就不信这两个和尚不睡觉。
半个时辰后,睁眼瞧瞧…
一个时辰后,再次睁眼…
两个时辰后,天蒙蒙亮了,又睁开眼睛…他们不睡觉么…
屋内
顾水墨早已被饿醒,抱着个肚子在地上烦躁地踱着步子,突然听到院中有声音,兴奋地抱着肚子走了出去。
“阿城,你终于回来…”话还未说完,目光落到了楚钰城空空如也的双手上,整个人瞬间便蔫了。
见她这样子,楚钰城心疼极了,上前拦住她的肩膀哄道,“墨儿,你再忍忍,一会儿便会有人送素斋过来,肚子就不会再难受了。”
听到“素斋”二字,顾水墨的脸瞬间就青了,想到了昨晚那一桌子没有油水的菜,她的肠子都快粘到一块儿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会饿死的。
“阿城,我不是让你去集市买只鸡腿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顾水墨眼巴巴地望着楚钰城,嘴角委屈地向下弯去。
“墨儿,我当然爱惨了你,只是这毕竟是佛家清净之地,吃肉不合适。”
为了维护自己在顾水墨心中的形象,楚钰城违心地说着瞎话,他其实不想让他的墨儿知道那件丑事,他被一巴掌拍飞了…
须臾
一位僧人提着食盒走进了院中,待看清那僧人的脸,楚钰城心中咯噔一下,这不是将他给拍飞的那和尚么!
“两位施主慢用,阿弥陀佛。”
楚钰城抱拳回了礼,那和尚却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惊得他猛地咽了下口水。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顾水墨也管不了这菜中带不带油水,拿起筷子便猛扒拉起来,自动地将碗中的青菜脑补成鸡腿儿。
“墨儿,你慢些吃,别噎到了自己。”楚钰城忙递了一杯水到他面前,然后伸手轻拍起她的背,他的墨儿一定是气坏了,看她咀嚼饭菜都带着一股狠劲儿,着实是有些吓人。
“怀着宝宝还吃不到肉,饿死我算了!”
楚钰城不说还好,这下子可算是将顾水墨给点燃了,她用手中的筷子猛戳碗中的馒头,把它当成了望渡和尚。
不久,那送饭的和尚去而复返,顾水墨以为他是来收拾取碗筷的,遂好心地将碗筷收到食盒中,然后将食盒递到他面前,不想他却倒退了一步。
“女施主,望渡住持让小僧过来传话。他说,众生平等,从今往后,但凡寺中僧人要做的事情,两位施主也要做,阿弥陀佛。”
“什么意思?”顾水墨拔高了音量。
“字面的意思。”
“……”欺人太甚!
“两位施主将碗筷洗好后仔细收好,然后便可到经堂中上早课了,千万不要迟到,寺中的规矩可是很严格的,小僧告辞。”和尚双手合十冲着两人微微点了下头,便缓步离去。
后院井边
楚钰城卷起袖子,将刚刚打上来的水倒进了盆中,然后便蹲身洗起了碗,洗着洗着,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其实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他又见到了墨儿的很多面,俏皮、暴躁、搞怪、委屈…
由于想得太多太美,待他洗完碗筷的时候,经堂中的早课早已结束多时了。
“阿城,你终于回来了,你看这个和尚一直在这儿不走。”顾水墨生气地指着门之人。
“这位师傅,何故滞留不去?”
“住持说,你们缺了早课,这个月整个寺院的地就由两位施主来扫了,阿弥陀佛。”话落指了指躺在院中的扫把。
顾水墨不怕死地堵了句不扫能怎样,不想却得到了一个令她吐血的答案,若是不扫,以后就只配吃馒头喝白水,毫不意外,顾水墨妥协了。
微晒的朝阳下,顾水墨挺了个大肚子卖了地扫着地,脑子里想的全是在百味楼吃过的菜,不停地吸溜着口水,看得不远处的楚钰城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