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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同时,正斜倚在软绵的床榻上听着外面躁动的动静的上官无策却是轻轻的眯了下眼睛,看着从外面一脸急色跑进来的左议却是连眼睛都不眨,甚至还伸出手指轻掩嘴角,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
看见都统的动作,因为毒虫的忽然出现而略显慌乱的左议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压住砰砰跳的心口,跪在地上回话:“都统,突发意外,属下送您暂时离开这里。”
“不过是几只虫子就能让你们方寸大乱,看来龙腾军真是安逸日子过的太久,已失去往日血性,更忘记身为一位军人的冷静。”上官无策的声音淡淡,可却要听见此话的左议变白了脸颊,躬下了身躯;不难猜想,恐怕用不了多久,龙腾军将会迎来一场惨无人道的集训。
想到上次的集训,似乎是在三年前;都统将十三万龙腾军全部都丢到大宛极北,快要靠近北戎地界的‘不归山脉’中;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当龙腾军再次从不归山脉中走出来,曾经的十三万变成了现在的十万;就是在这三十天的日子里,他们曾亲眼看见至亲的兄弟一个个的惨死在这座号称有去无回的山脉之中,看见白天还在笑着打招呼可是到了晚上就变成枯骨的战友再也无法咧开嘴对着自己灿烂的笑着;这就是属于龙腾军的集训,用生命换取生存的训练,用血肉之躯挑战自然极限的训练。
只是,龙腾军的百年传统中,往往都是七年集训一次,可就现在看这情况来看,怕是连这七年集训一次的传统也要改一改了;不知等下次从不归山脉中走出来,十万弟兄还剩下多少。
就在左议抿紧着发白的嘴唇勾着头一言不发的时候,又有一个亲随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跪在左议身边:“都统,锦荣公主她翻墙跑了,属下已经派人去追。”
正在拨弄手中玲珑扣的上官无策抬起头,一双潋滟的眸子钩钩的看向跪在下面的亲随:“跑了?一个人?”
亲随被上官无策明晃晃的眼睛看的心口一跳,顿时双手撑在地上,身子压倒到了最低:“是属下等人看管不利,没想到公主会选择在这时候逃开;属下仔细查探过,公主的确是一人离开的。”
趁着他的手下被毒虫惊吓围困的时候逃离,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办法,只是那个女人难道就不怕在逃跑的路上被毒虫袭击吗?
想到这里,上官无策便淡笑着摇了摇头,他似乎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她,可是他知道,大宛的天很快就会因为她的到来悄悄地发生着改变。
“不用追了,通知下去,今晚连夜启程,我们去宛城等她。”
话音刚落,上官无策便站起身;这个高贵雍容如牡丹花般的男子,此刻等他在站起身时,那一身的疏懒之态竟然瞬间消失,巍巍的凌然之势渐渐从他身体里隐现出来,这要跪在地上的左议忍不住抬头望去,敬畏的眼睛里立刻布满惊讶之色。
要知道,都统上次露出这幅表情可是在扶持新帝登基之时,那时朝中百官罢朝,反对太后垂帘听政之声犹如浪潮滚滚;就在宛城的世家亲贵各个翘首以盼的等着看太后吃瘪滚下台的下场时,是都统领着龙腾军围了宛城,将朝中那些自命清高的显赫权贵全部都从家里撵出来,像赶牲口似的撵到城中广场上,至今,他都记得在那天刺眼的青白日光之下,都统身披黑色长麾,高站在高台上,说的三句话。
第一句“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
第二句“惹我发火,我会杀人,不管那人是谁,照杀!”
第三句“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滚回朝堂,谁敢反抗,我会生气。”
就是这三句话,几乎震慑了大宛所有的朝中显贵,也就是在那一天,宛城的广场上出现了最为诡异的一幕;那些往日里颐指气使、八面威风的达官显贵像是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的朝着皇城方向奔走,就像是后面有老虎猛兽追逐一样,跑的掉了鞋子也不敢捡起来穿,掉了帽子也不敢拾起来戴,最后各个跪在宫城门口,对着一身龙袍的新帝山呼万岁,从此臣服。
左议认为,这辈子恐怕再难看见都统在对其他事情露出与当日那般一样的认真之态;可眼下,当他看见都统眼底闪烁的熠熠光辉时他就知道,都统身体里膨胀的血脉再次被唤醒,那个曾经站在高台上三句话震慑无数权贵豪绅的英伟之人,再次回来了。
*
徐昭抱着元宵借着夜色和因为毒虫的出现而陷入慌乱的龙腾军终于从客栈中逃出来,虽说跟在上官无策身边也能到达宛城,可是那个神经病时常发作病情,她实在是不想再陪在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身边饱受各种精神折磨了。
再说,她至今都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留在一个她看不透、猜不透的人身边,无疑就像是抱着一枚随时都可以爆炸的炸弹;所以为了自身安全和以后的计划,唯有远离那个漂亮的疯子。
所以在离开客栈后,徐昭一人站在街道上,对着依然人声鼎沸,喊叫声不绝于耳的后院眉飞色舞的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用嘴型说了句:“最好后会有期,这辈子老死不再相见。”
此时夜已深,想要离开城镇已经不可能,这里的城楼到了夜幕降临之前就会关闭,这个时候她前去敲门想要离开,无疑是天方夜谭;换句话来说,她今晚必须在外面露宿一夜了。
没想到刚离开上官无策的第一晚她就没地方睡,一时间,徐昭居然很是想念刚才的那个小隔间;早知道要溜,她应该顺手牵羊将桌子上的糕饼点心带走一些,现在可好,又冻又饿,身上除了楚烨给她备好的各种治伤灵药和各种精巧暗器,连一块银锭子都没有;想到这里,徐昭就忍不住呜呼望天,抱紧了怀里像是知道她此刻窘境的元宵,忍不住笑说道:“不知道有没有地方收兔子的,把你押了换点银子怎么样?”
元宵小爷正舒服的窝在主人的怀里眯眼享受,忽然听到主人这话,先是一惊,跟着大大的眼睛里顿时腾起氤氲的泪水,可怜的扬起四十五度的角度看徐昭,两个大大的卧蚕也随着它悲伤地情绪微微抖动。
徐昭没想到她家元宵如此玻璃心,瞅着小家伙湿哒哒的眼睛忙出声安慰:“小傻瓜,我就算把自己押出去也舍不得押你呀,刚才那句话是我说笑的。”
元宵抽动着不断张合的鼻孔,三瓣嘴嗫喏着动了动,发出一声类似人声的疑惑吱叫;至于徐昭,看见小家伙这样儿,忙不住的点头发誓:“是真的,比珍珠还真,以后我再不说让你伤心的话了,好不好?”
“见过给人道歉的,还真没见过不停地给一只兔子赔礼道歉的;阿昭,你啊……”就在徐昭不断地安抚着元宵受伤的内心时,人迹稀少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徐昭心口一凛,煞那间睁大眼睛左右张望。
待她回头看向数步之外的老树下站着的熟悉的青衫身影时,眼底顿时迸射出惊喜的火花:“裴峥?”
没错,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裴峥,只见他一身青衫合体的穿在身上,手中提着一把长剑,乌黑的头发不再似往常那样玉冠锦带的高束与头顶,而是用一根普通的发带随意的系着,好似一幅闯荡江湖的年轻少侠的打扮;难怪她从一开始就没注意到他,实在是此刻的他以往相差太远。
如此着装让他少了往日的儒雅温和,倒是多了几分张扬的活力;更重要的是,此刻他正戴着人皮面具,好在这张面具她是认得的,当初在京城她与他在天井街上演的那出饱受恶霸欺凌的小夫妻时他正是戴着这张清秀易容的面具;如今再见这张熟悉的脸,好似时间又回到过去,她还是那个一心要护他为他报仇的徐昭,而眼前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裴峥同样也难掩喜色的走上来,清秀俊美的面容在夜色下似戴着薄薄的雾气,有几分不真实,也有几分久别重逢的欢喜:“阿昭,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听到这话,徐昭神色微愣?他一直在找她吗?
看着她疑惑的神色,裴峥开口解释道:“当日你同我一起来到灵光寺,没想到皇上会在那时候赶过来,我担心他会发作与你,就先派人通知让你避开;只是后来……”说道这里,他语气干涩的一顿,似是也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那样的事:“阿昭,你是不是怀疑我灵光寺的爆炸是我有意为之?”
这个聪*透的男子,真的不知该让她说什么好;要知道当初在听见爆炸声起,火光漫天的那一刻,她的确是想到了裴峥,甚至在后来,她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此时此刻,在她看见他冒着严寒,顶着面具一眼含笑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知道,那场大火和爆炸纵然是他安排的,他也没想到会在火光大起的刹那会让那么多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楚烨差点被大火吞噬,从此一去不返;而她也不会趁机被段逸他们掳走,走上了这条她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命运和人生。
看徐昭沉默,裴峥似乎有些着急,忙道:“阿昭,你信我;当初我只是想制造混乱让你不要与皇上在那时候碰面而已,要知道如果被他知晓你为了我与太后作对,甚至还敲响了惊天鼓,他一定会对你心存猜忌;你徐家在他面前本就不得好感,如果再因此事让他心存不满,那你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只会更难熬;所以我才要人故意放火,想给你制造机会赶紧离开;只是我没想到一个青灯古佛之地居然会有火雷,更没想到太后会发疯提前点起了大火;一切都发生的太意外,连我都没有及时料到。”
当一切的巧合全部都聚集到一起,造成的后果岂是人力可以力挽的?
而且,她多少能够理解裴峥当时的心思,在世人看来,徐家的确是一直为楚烨所不喜,所以如果在这时候再让她卷入这场是非当中,无疑更是雪上加霜,所以她相信裴峥这么做真的是为了帮她。
可是没人知道,当初她在小山谷与楚烨相逢时,那个男人已经将一切与她言明。
其实连她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烨会那样轻而易举的原谅她;纵然他是个明理的,知道王氏最终落得那样一个后果并非她一人造成,可是毕竟她与他的亲生母亲作对是事实,光是冲着这一点,他就有理由刁难她,可他却只是在那晚言语轻轻宽恕了她所做的一切,甚至是连惊天鼓的那件事,他都只是一笑置之。
想到这里,徐昭的眼底闪过一抹温柔;她似乎永远都不知道楚烨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数月前还能对着她咬牙切齿的承认他们之间有仇,可晃晃数日过后,他就能像是变个人似的纵容她一切的胡作非为;真不知是他心底太复杂她看不清摸不透,还是她将他想的太复杂了。
裴峥自然是将徐昭脸上的温柔之笑看在眼里,紧握着长剑的手不着痕迹的微微攥紧,连呼吸都跟着乱了几分;隐约中,他似乎察觉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个东西正在流失,他张煌无措的想要去攥,可最后却宛若手中砂砾,攥得越紧,越是从指缝中一点一点的往外遗漏。
等徐昭再抬起眼,眼神之中的坦荡之色几乎能照亮夜空:“我信你,你不用过多解释;只是裴峥,你怎么会在这里?”
要知道上官无策那种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人盯上跟踪的;可眼下裴峥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了他是一路尾随而至,所以这才会在她刚从客栈中跑出来就能与她遇见。
看着徐昭脸上的坦荡之色,他小心的隐藏起不安的心思,道:“当初你在灵光寺消失,我便四处找你;中间的确也发现了你的去向,只是你身边有太多人围着我不放便出现;随后你进了雪原,方向直朝大宛的宛城,我便也没跟着你一起进雪原,而是带着人直接走官道提前一步在前往宛城的必经之处等你;果然,没等几天你就出现了;其实这个,还要多谢这位上官都统喜爱张扬铺张的个性;带着这么多随身护卫,又扬着专属于龙腾军的战旗,我想不留意都不可能;既然留意了,又怎能不跟上?跟上了自然就能发现你。”
简单的一番话,就将这些时日所做的一切几乎都交代清楚;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可徐昭还是能想到这一路裴峥必定也是吃了不少苦;要知道她只是跟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往宛城赶都已经渐渐力不从心,更何况是他既要赶路又要小心被人察觉,这份担虑的心思和沿途的辛劳,一定也让他疲惫不已吧。
“既然你现在也见到我了,我也没什么大碍,你就先回去吧;堂堂镇国公侯府的世子一身侠客打扮,又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在外乱走,也不安全。”说完,徐昭就摆摆手,作势要与裴峥就此分开。
裴峥忙上前一步,脸带急色:“你要撵我走?”
“不是撵,我是担心你再这样乱走乱晃会有危险。”说完,徐昭就抻着脖子踮着脚尖左右环顾了一番:“怎么就你一个人?侯府的侍卫呢?”
裴峥现在没时间给她说明跟随在他身边的侍卫在哪儿,急急开口就说着:“你说我在外行走很危险,那你呢?难道你就不危险?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和大宛人相熟认识,还有那个上官无策,你可知他是谁?在大宛呼风唤雨般的人物,且杀人如麻、性情冷漠,你知道跟在他身边有多危险。”
看裴峥是真的急了,徐昭也不好将自己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他;总不好给他说,其实她不是大梁子民而是大宛公主吧,如果被他听了去,他一定会怀疑她被上官无策下了降头,然后立刻压着她赶紧离开这里,甚至可能会找来无数名医来为她治病。
徐昭嘴角抽动的抖了抖:“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不用管,而且我身边还有元宵,它会保护我的。”
“一只兔子?!”裴峥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只是,在看见趴在徐昭胸口的小家伙时,他接下来的话立刻被噎住,半天都张着嘴不出声。
徐昭瞅着裴峥怪异的脸色,不明白的往自己的胸口上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炸毛。
就看一直窝在她怀里的小家伙此刻蔫头耷耳,一副为情所伤的悲伤神色,红嫩嫩的三瓣嘴类似于抽噎般的抖动着,大大的金色眼珠里漫着层层水光,等水汽越聚越多,最后吧嗒一下一大颗眼泪就从它的卧蚕上滚下来,将它脸上银白的毛发全部都沾的湿哒哒的。
哎呦我去!瞧这小家伙无声抽噎、默默垂泪的神情,指不定早已哭了多久了。
徐昭一扶额,顿时做恍然状,她怎么就忘了,她家元宵心悦裴峥啊!
裴峥讷讷的看着元宵幽怨有情的小眼神,脸色尴尬:“它怎么了?”
“能怎么了,还不是为情所困,被情所伤。”徐昭白了眼裴峥,都说红颜祸水,这蓝颜祸起水来简直比红颜还厉害,裴峥这家伙魅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居然能让她家元宵念念不忘的惦记这么久;唉!这跨越种族的无望爱情啊,注定是连个开始都不可能的。
徐昭伸手指戳元宵大大鼓鼓的卧蚕,压低声音道:“别惦记了,男人长再好也不是你的,你呀,就乖乖的长大成年,然后主人我呢会利用身份之便为你捉来全天下的母兔子精挑细选的给你选媳妇,放心,看在咱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会给你挑一只肤白貌美跟你一样有大卧蚕的母兔子。”说到这里,徐昭就一脸向往的看向远方:“到时候元宵你就有母兔子给你暖被窝了,还能生一窝小元宵,我都想好了,等回头回到大梁,我就在栖凤宫的外面给你打一个兔子洞,也算是给你安置一个家。”
元宵眨着受伤的眼神,吱吱吱的叫了几声。
徐昭恍然:“你说你不住兔子洞?行,不住洞也可以,那我就给你盖座宫殿,咱俩做邻居。”
看着这一主一仆旁若无人般的对话,裴峥忧心忡忡道:“阿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说?”
徐昭揉着元宵的大耳朵抬起头看向裴峥,耳边隐约还能听见客栈的后院传来的人声吵杂的声音,就又低头对正缅怀初恋夭折的小家伙说道:“别闹了,赶紧把你的小伙伴们叫出来别让它们真伤了人;真不知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连沼泽群里的那些能要人命的东西都给你收服了。”
说完,徐昭就伸手拉上裴峥的衣袖,看着天际黑黑的夜色,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讲。”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卷起地面还未来得及清扫的雪花在空气中肆意的的飞舞着;而那两个相携而走的身影也渐渐隐入夜幕之中,只留下偶尔能听到的脚步声空旷的在街道上响着;又是半刻过后,紧闭的客栈后院小门被人从外面嘎吱一声打开,随后,数名人影接踵而出,马蹄声起,渐渐朝着那紧闭的城门方向奔腾而去。
*
十日过后
当一轮金乌绽放着金亮的光泽照射在雪白的大地上时,昼夜过去,天色乍亮。
大宛宛城的巍巍皇城外,熙熙攘攘的官道上皆是一番热闹之象;各型各色的人都排着整齐的队伍等着城门的打开,有提着庄稼地里自家产的粮食进城叫卖的憨厚庄稼人,也有绣着精致小玩意儿挎着竹篮进城交货的貌美小绣娘,更有行色匆匆的过路客,长长地队伍从城门口排到了数里之外的官道上,可见作为大宛最大的都城,其人流量之大简直令人咂舌。
而在官道两侧,看见商机的小贩们支起了干净的茶棚小摊供来往行人暂时歇脚;在一个干净的面摊面前,两个打扮普通男子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三个铜板一碗的阳春面。
两手就能捧起的大白碗中一碗热气腾腾的白面散发着阵阵香气,一小撮葱花绿油油的漂浮在面汤上,还有几根细小的青菜和一丝油水漂浮在面碗中,明明是最简单的吃食,这两人却吃的极香,尤其是其中一人,在抱着面碗咕咚咕咚的大喝几口热腾腾的面汤后,舒爽的张着嘴对着清冷的空气狠狠地吐了口热气,清秀的脸颊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看见他这个表情,旁边的侠客青年一眼宠溺的微微含笑,将自己碗里的几叶青菜抄进贪吃的少年碗中,看着他又将青菜三口两口的吃下,脸上的笑色更加明显:“等进了城,我带你去城内的酒楼中吃顿好的,最近太辛苦,你都瘦了。”
贪吃少年听到这话,终于舍得将脸从面碗中抬起来;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细白的面颊,莹白的肌肤带着珍珠般的光辉,英挺的眉宇中藏着神秘的光泽,整张脸上,最出彩的就是那一对灵活的眼珠子;只是,还不待这张脸的主人有所表情,一声小小的吱吱声就从他的衣袖中传出来。
听到动静,二人相视一笑,皆是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笑痕和舒朗之色。
而此刻,不用猜也知道,这两个正在吃面的人正是裴峥和徐昭;只是眼下他们两人同时都带着人皮面具,一个穿着青色的长衫做侠客打扮,一个穿着黑色的男装做普通少年装扮,如此另类寻常的装束,遮住了一身的华贵和风流;此刻,就算是熟悉的人站在面前,只要他们不出声,就没有人认出来。
当初徐昭在小镇中意外与裴峥重逢,本想着支开他自己一人独去宛城,可她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粘人的功力;她以前怎么就认为这小子听话温顺、乖巧温厚呢?他明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嘛。
不过,他既然一心要跟着,徐昭也没办法再拒绝;所以二人便一路照顾,相互扶持着来到了宛城;好在裴峥不是个问东问西之人,见她不提为何一定要来宛城的目的,一路上也就没有多加过问,只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她,也算是要她颇为感激。
就在二人欢腾的继续吃着面食时,旁边桌子上的一番讨论声立刻吸引二人的注意。
“我说兄弟,你穿这么整洁可是也要进城争取进清河王府当差?”
“废话,不光是我,你问问周围的人,大伙儿谁不是冲着清河王府去的。”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欢脱的比划:“清河王府那是什么地方,一门侯爵之地,当朝仅次于靖南王府的金窝窝;能进里面当差,别说银子拿的比其他王府多,就算是说出去名头也比其他府邸响亮;我可打听好了,此次清河王府可是要招不少人,什么花匠呀,厨娘啊,护院呐,洒扫下人之类的,总之,这么多空缺,咱们去一定能捞上一份好差事。”
那人一说完,立刻就从周围跳出来不少人站出来迎合;几乎各个都在谈论着清河王府和被他们越说越神乎的清河王。
察觉到徐昭吃面的动作慢了不少,甚至连眼神都随着那些人的言谈不断地游动着,裴峥拿出帕子轻轻地为她擦了下沾了油渍的嘴角,含笑问道:“怎么?你对清河王府也感兴趣?”
徐昭抬起头看向裴峥,忙放下筷子挺直腰板问道:“你觉得我这样儿,能进去当护院吗?”
裴峥诧异的连眼角都颤了一下,压低声音:“阿昭,你真的要进去?”
徐昭扫过裴峥惊愕的眼神并不作答,而是目光幽远,渐渐地看向远方。
当初在跟老疯子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听过,仁德先帝子嗣稀薄,曾育有二子一女,可自从林瀞瑶上位后,一子一女先后命丧黄泉,独留下在仁德先帝驾崩前便疯癫了的先太子,而先太子虽说已疯癫,可毕竟是皇室贵胄,所以至今也只是被幽闭在芷凌宫中休养养病;而那个芷凌宫正靠在清河王府旁边。
在来宛城之前她就想好了,一旦踏进这里,她不会找死到先跳到林瀞瑶面前喊打喊杀,而是先要去会一会这个与她同父异母的疯太子。
疯了?哼,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她一定要亲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