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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快步来到马厩随意牵走一匹良驹,穿过热闹的大街,来到郊外,疯狂策马。
初春时节,阳光尚未从冬日的严寒中转醒,只是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呼啸而过的春风,料峭冷凛,云倾一张俏脸在风中被毫不客气地冻个通红,她自己却不觉得冷,拉紧缰绳在郊外绿油油的草地上连跑数圈后方停住,眼神涣散的望着前方。
这口气,堵在心口,着实难受得紧。
作为降臣,来到晋国,未来等待着她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她只能屈服么?
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啊——”歇斯底里的喊叫在空旷的郊外,随风不断传向远方。
沉痛、悲伤、压抑,如洪水泛滥一般,绵绵不止……
良久,身旁忽然传来一声轻唤,声音飘渺犹似幻觉:“公主……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郊外?”
云倾闻声转头望向来人,却见是曦泽,不悦道:“怎么又是你?你怎么总是在我不快的时候出现?”随后又调转视线,望向远方,语气冷淡,“你走吧,本公主要一个人静一静!”
迎着阳光,云倾乌黑的长发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与她茕茕孑立的背影形成不自然的反差,曦泽心中一痛,他强迫自己牵起嘴角,缓缓道:“公主,你内心再悲痛,能赛得过我么?我拼上性命才换来的功绩,由于遭人算计,统统化为了灰烬!”
云倾闻言,再次转头,脸上冷淡的神色稍解。
曦泽的笑容不自觉地落寞起来:“其实,我也会怨世道不公,可是,再怎么怨,亦不能令其改变分毫。失去了的,便是失去了,寻不回了,我所能做的是去争取其他的东西!”这一次他遭亲兄弟算计内心的悲痛可想而知,他的母妃为将他救出监牢,决定以力捧兰君为皇后为条件换兰君替曦泽向晋帝说情,所以晋帝才会令夏晚枫来审理曦泽一案,曦泽才会如此轻易的被放出监牢。这原本可以被避免的一切代价由于算计、由于人心的贪婪,成为不可避免,这便是身在帝王之家的无可奈何。曦泽强忍内心的悲痛,劝道,“公主,你看那些鸟儿,入春后,它们带着子女从南方飞回到这里。可是,这一路,或多或少,都会丢失几名幼雏。这是因为,它们没有时间在北归的途中离开鸟群去寻找失散的幼雏。这太危险了,它们的天敌很有可能就潜伏在四周,离开鸟群便等于陷入危险。它们所能做的是始终跟随鸟群,尽快飞回到原来居住的树林,在阳光最充足、最高最强壮的树上重新建造鸟巢!这便是,形势迫人,无可奈何!”
云倾随着曦泽的话,望向远处的鸟儿,它们来回穿梭在树林中,衔泥叼枝,建筑新巢,劳碌奔波,孜孜不倦。
曦泽也望向远处的树林,接着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没有谁会因为别人的失败而停下自己的脚步,留恋过去的人,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我们的双眼永远只能向前看,这,是适应!”
“适应……”云倾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波澜起伏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
“对!只有先学会了适应,才能使自己成为强者,最后成为命运的主宰!”
直到这一刻,云倾才认真地打量曦泽:他和自己一样怨恨这世道的不公,一样不愿屈服于命运,然而,阳光下,他落寞的笑容仿佛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坚毅刚强。
云倾心头一颤,脸上渐渐浮起淡淡的笑容。
曦泽见佳人展颜,心头阴霾顿时一扫而光,笑容也不再落寞,反而多了几分惬意,他顺势转移话题道:“公主,上次骑射比试你输给了我,今日可想一雪前耻?敢不敢再与我比一次?”
“本公主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没有弓箭,如何比试?”云倾立刻答道,仿佛找回了那个骄傲的公主模样。
“今日虽然比不了箭术,但还可以比骑术!公主,你看到前面树林里那株大松树了么,今日我们就以那棵大松树为终点,先到达者为胜,到时,输方要答应赢方一件事,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云倾说罢,便迅速奋力策马,那模样,仿佛要将她所学到的驯马之术齐齐用上。
这一次,曦泽有意让云倾取胜,所以,他并没有尽全力,最后,云倾略胜一筹。
率先到达终点的云倾,兴奋而骄傲地仰起下颌,转身对曦泽道,“你输了!刚才说的话,可还算数?”
“公主骑术果真不凡!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云倾的脸上升起飞扬的神采:“本公主现在要你寻一处你认为最美丽的地方,让本公主好好歇歇!”
“好,公主请随我来!”
穿过那片树林,竟别有洞天。
夕阳西下,云倾与曦泽一起坐在一条小河边,观赏日沉远山的美景。
绯色的云霞,镀染了半边天,天幕呈现出由金转红再转紫的渐变色彩,绚丽多姿,犹如幻景。河边的几许垂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翠色,仿佛已融于远山。
云倾望着眼前美景,缓缓道:“我母后说,我就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出生的,那时,天边绯色的云彩缓缓向西倾落,十分美丽,于是她就给我取名:云倾。”
“公主,你的名字很美……”
云倾闻言抿嘴一笑。然而想到兰君,神色又有些黯然:“来了晋国之后,我觉得有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曦泽暗想或许是父皇立后之事引得云倾不快:“公主,四季轮替,月圆月缺,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或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将来,你也会改变,我也会改变,大家都会改变!”
云倾闻言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曦泽说的有道理,兀自点了点头,随后,又转移话题道:“你父皇收回了你的虎符和官位,你心中怨他么?”
听到这个问题,曦泽微微一怔,随后又恢复平静:“我不怨他,我只怨人心不古,我本以为只要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我想要的就可以得到,却原来,取得它不容易,守住它更不容易!人心是这世间最无法猜透的事物,它总是变化多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刻它会是什么样子!所以,现在的挫折,我更愿意将它当做一个锤炼的机会。”
“你说得对,每个人都需要锤炼,也唯有锤炼方能铸就强者!”
“公主,我想,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烦忧了。”曦泽转头望向云倾,正色道,“我也有孩子,有的时候他惹我生气,我会骂他,若是他屡教不改,我甚至会打他。但是,我打他并不代表我不疼爱他,相反,正是出于疼爱我才打,因为,我要教会他知礼守礼,让他成长为栋梁之才。做父母的阅历永远比子女要多,看的也会比子女更远,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有他们的理由,我们不必去怀疑他们会不会伤害我们。试想,动物尚且有护犊之心,更何况是我们的父母!”
曦泽的宽厚与透彻深深感染了云倾,从他说不怨晋帝开始,在云倾心中,他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云倾反复回味曦泽这几句话,渐渐的,心头的迷雾开始消散,她诚挚地对曦泽道:“谢谢你!”
曦泽脸上升腾起和煦的笑容:“世间因为有‘理解’这样东西,才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有的时候,不是我们太固执了,而是我们缺少倾听。回去吧,公主!不要让你母亲担心。”
云倾绽开会心的笑容,重重点头道:“嗯!”
夕阳的脸还没有完全被藏起来的时候,云倾与曦泽策马回了皇城。
一进城,便遇上前来寻找云倾的北宸渊,才得知,兰君由于找不到云倾,十分焦急,遂进宫请求晋帝帮忙,晋帝立命士兵寻找云倾。
于是,二人火速进宫。
承光殿内,云倾规规矩矩地跪在晋帝与兰君面前,低声道:“儿臣不孝,令母后担忧了!”
晋帝不悦地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倔强任性。不过是与自己的母后拌嘴,便跑得不见人影,你可知你母后这一下午由于找不到你流了多少泪水……”
兰君不敢告诉晋帝与云倾争吵是为了立后之事,只说是母女为小事拌嘴。此时,见云倾回来,气已全消,又见晋帝面露厉色,生怕吓到云倾,遂柔声劝道:“皇上,公主年纪小不懂事,都是我没有教好她。想来她也知错了,就饶了她这一回吧,您看,她都吓坏了……”
“云倾现在知错了,请皇上与母后责罚!”云倾立刻顺势诚恳认错。
晋帝听她们母女这样说,也觉得自己言语过于严肃,遂和缓了神色,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不许如此任性,你可记住了?”
“谢皇上教诲,云倾记下了,绝不再犯!”云倾朗声答道。
“嗯,起来吧!”
“谢皇上!”
兰君连忙上前扶起云倾,细细打量了一番,抚了抚她前额被风吹乱的秀发,随后,又望向云倾身旁的曦泽,道,“多谢恭王将公主护送回来。”
曦泽连忙拱手道:“娘娘言重了,臣不敢居功。”
晋帝这才望向曦泽,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