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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在服下祈夜的药后在次日午后便醒来了。
彼时,群妃纷纷带着礼物前来桃雨轩探望,一时之间,桃雨轩异常热闹。一大群莺莺燕燕挤满了整个桃雨轩,美得目不暇接倒是不错,但这浓重的混合脂粉气亦不免有几分呛鼻。
谁让自己这里寝阁小,若是像朝凤殿那般宽敞,一定不会有此烦躁之感。
云倾虽然心头有几分抵触,到底还是要打起精神来仔细应付。她直起身子,坐在床上,抬目扫去,发现除了王宁暄、傅凝嫣与沈绿衣只送了赏赐过来,后妃竟都来了,就连照顾承佑的丹贵嫔都没有缺席。
在众妃中,就属嘉婉仪近来最为得宠,因此也是她最为得意,只见她朱唇微微翘起,神采异常飞扬,斜斜地将众妃环视一眼,故作端庄对云倾道:“妹妹,你昨日舍身救下皇长子,真是英勇非凡,可叫咱们后宫众姐妹惊叹佩服!我今儿个来,就是特意过来为皇长子谢谢你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为了嘉奖你,皇上今晨特意赏赐了封号给你,是个荣耀的‘荣’字。真是个好封号!这回啊,我们都得改叫你荣贵人呢,恭喜恭喜呀!”
荣?荣耀的荣?
云倾闻言止不住地想:难道自己想要的就是这高居金丝笼中的一丝丝荣耀?
另一边,丹贵嫔闻言冷冷一哼:“本宫还没有开口言谢,嘉妹妹就抢了先,好似荣贵人救的是你的儿子一般!”转瞬,又对云倾道,“云贵人,你对承佑的大恩,就是对本宫的大恩,本宫这记下了,一定不会忘了!”
云倾还来不及回话,就听嘉婉仪道:“其实谁谢都还不是一样?”这嘉婉仪自然听出了丹贵嫔话中暗示自己无嗣的讽刺,但是她并不生气,依旧维持着像模像样的端庄,神采奕奕道,“皇长子是你丹贵嫔生的没错,但是他也是皇上的孩子不是!我承蒙圣宠,难道就不能替皇上谢一谢,荣妹妹,你说是不是?”
云倾被问得尴尬,但也只得干笑道:“其实不管是替谁都是一样的!照顾皇长子,本就是臣妾身为妃嫔的责任,臣妾岂敢奢望天大的恩惠与感谢?所以,贵嫔娘娘和嘉小主不必如此客气!”
丹贵嫔闻言脸色稍霁,对着云倾点头一笑。然而待她的美目流转到嘉婉仪身上时,就没有那么好看了,嘉婉仪刚才说那样的话不正是在讽刺自己不如她得宠么,于是毫不客气反击道:“我说嘉婉仪,这后宫谁不知就属你最娇媚,柔得跟水做的似的,今日在荣妹妹面前摆出一幅端庄样,难道是在向皇后娘娘学习,只是皇后娘娘威仪天成,岂是你想学就能学得来的?!”
说女子柔似水,本事溢美之词,但此刻从丹贵嫔嘴里不阴不阳地吐出来,嘉婉仪听着却仿佛被戳中了脊梁骨,一张俏脸瞬间青白交加,她转头冷冷望向丹贵嫔,不耐道:“皇后娘娘凤仪天下,我等自然是望尘莫及,必定要引以为典范好生膜拜敬服,怎么……丹贵嫔竟敢在心中藐视皇后凤仪不成?!”
“你……”
嘉婉仪不等丹贵嫔辩驳,便硬生生打断、步步紧逼道:“还是你以为皇后受丽贵嫔之事牵连,后位不稳?所以才敢如此当众轻慢,信不信我现在就去皇上跟前告上一状,叫你好生领悟领悟‘尊卑贵贱’这四个字的含义!”
丹贵嫔被气得下不来台,她怒目圆睁,浑身发颤,奈何这颠三倒四的傲人口才自己远远不及,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嘉婉仪望着气得脸都绿了的丹贵嫔,十分的满意,她眼波一转,竟没有看到沈绿衣,不禁拉高了音调,问道:“咦,静妃怎么没来?好大的架势啊!这手上握有协理六宫之权就是不一样!连皇长子都不顾及一下!怪不得皇上只点了她一次就再不踏足绿影宫!照她这样下去,难道她不怕那美轮美奂的绿影宫成为她的冷宫吗?”
她不敢拿傅凝嫣做话头,那是因为傅凝嫣身后有个位高权重的丞相父亲撑腰,但是迄今为止仅仅只侍寝一夜的沈绿衣,她却是敢的。尤其是沈绿衣每次中宫请安时那时时萦绕在身侧的清冷与不屑一顾,最是令嘉婉仪生厌。
底下众妃闻言,纷纷嗤之以鼻,最先附和的便是柳贵人柳漫语:“放眼整个后宫,她眼里除了皇后,还看得见后宫中的谁?”
“就是就是,没来也好,省的见了心中不舒坦!”一旁黎贵人黎醉舞亦连声附和道。
云倾在一旁静静听着这群莺莺燕燕的唇枪舌战,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实在是烦躁难耐,但也只得生生忍着,努力告诉自己不能轻易得罪她们其中任何一人。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路甜忽然十分不屑道:“不过,静妃再不待见谁,后宫中还是要数嘉姐姐最得圣心,旁人就是再怎么拼命亦是无用!”她说到最后一句时,还不忘拿眼角冷冷瞟了一眼云倾,分明是在讽刺云倾即便豁出性命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圣宠。
云倾见状仿佛被人生生扇了一巴掌一般,心口好似要沥出血来。难道为了奉承嘉婉仪必须狠狠踩她一脚吗?
听如画说,这个路甜在新封的八位贵人中,恩宠仅次于嘉婉仪,还被晋封为美人,怪不得说起话来更加刻薄。
可是,自己一直安静地待在桃雨轩,不争宠亦不献媚,为什么还是要沦为众人打发寂寞时光的无聊谈资与肆意贬低讽刺的对象。这嘉婉仪、柳贵人、杨贵人、路美人,说是来看自己的,但又何曾正眼看过自己一眼。在她们看来,自己这么一个“不得宠”的贵人,不过是谁都能踩上一脚的石子罢了,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想在曦泽那里做个好看而已,至于自己究竟伤得重不重,什么时候能痊愈,又岂会真的在意?
世态之炎凉,人心之凉薄,真是可怕!
忽然间,掌心一暖,云倾转头望去,竟是舒玉箫握住了自己的手,微笑着凝望着自己,似乎在无声鼓励着自己,云倾心头不禁大为动容,她对着舒玉箫轻轻一点头,勉力扯出一抹微笑来。
一旁的嘉婉仪只顾着自己得意,根本不往云倾这边瞧,她依然高跷着唇角,万分得意道:“出来这么久,身子也乏了,荣妹妹你好生将养着,姐姐我改日再来瞧你!”
说罢,便盈盈起身,甩了甩水袖,踩着莲步,走出了桃雨轩。
须臾,众妃便紧接着纷纷离开了桃雨轩,唯剩舒玉箫与颜如画仍坐在云倾床边,神色黯然地望着云倾。
颜如画见殿内气氛低沉,连忙勉力微笑道:“云倾,你不要把她们那些刺心的话放在心里,她们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挖苦讽刺别人,哪次在中宫请安不是吵得乱哄哄的,好像不这样就没法活下去似的!为她们气坏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值得!”
云倾闻言,心头微暖。还好,还好在这世态炎凉的后宫之中,还有颜如画与舒玉箫愿意与她相伴。
舒玉箫见状,亦赶忙安慰道:“如画说的对,你实在没必要把她们说的话放在心上!你生得这样美丽,不过是因为病着才错过了侍寝,等你病好了,皇上点你侍寝,一定会喜欢你的!”
颜如画亦附和道:“所以,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们都不要灰心,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云倾扬起飞扬的笑意,明媚得犹如屋外那抹灿烂盎然的阳光:“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们放心吧,我没事!”
三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似乎要将彼此身上的力量全都传到手心中,然后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