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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更新银锁金铃记gl !南方的雪与北方很不同,谢安曾令子侄咏雪,其侄谢郎答曰“空中撒盐差可拟”,而谢道韫则以“未若柳絮因风起”比之。
南方风和雪小,有时尚不到结冰的温度,天上便有雪花迫不及待地飘落,雪片未能长到指头大便纷纷落下,远看确如撒盐之貌。
银锁伸出手来,黑色的手套上落下一大团鹅毛一般的雪花,她吹散了雪花,低声道:“江北的柳树也应该抽芽了吧?”
她面前躬身而立的弟子一愣,道:“是,我来的时候,道旁的柳树都已抽芽了。”
“讲吧。”
那弟子抬起头来,道:“祖氏受乌山奚落,下山之后图谋报复,于襄阳散布谣言。襄阳团头听我等命令,并未加以管束,令乌山在襄阳威信扫地。”
“哦,做得好。”银锁虽然这么说,但总是显得心不在焉。她把玩着掌中的一块圆胖的玉石,那晶莹剔透的石头在她的指缝中跳上跳下,叫人忍不住要注意到那里。
“乌山少主下山调查此事,在酒肆中被人围攻。”
“哦,她有事吗?”
“没有,她一出手,就把所有围攻者都放倒了。”
“嗯,她出手了。”
“是,还……还切了一个人的舌头。”
银锁这时才露出了点笑意,“哦?她切别人舌头做什么?这人说了什么吗?”
那弟子点头道:“是。那人口中不干净,激得乌山众人与他动手,这才引发了混战。”
“这人是什么人?”
“‘铁头和尚’了澄,是祖荣的朋友,属下给他钱,叫他从湘州赶来给祖荣帮忙的。”
银锁抬头嘻嘻一笑,道:“你该当知道我要问什么吧?”
那人哆嗦了一下,道:“是,了澄说不死金身与乌山行主有苟且之事,言其能成郡主,乃是乌山行主与南平王之间的皮肉交易……”
银锁扑哧一笑,问道:“这个了澄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弟子亲自动的手,头送到了祖荣手中。”
“祖家怎么样了?”
那弟子答道:“祖氏宗亲祖皓,在广陵起兵,为侯子鉴所败,车裂。我教没有参与其中。”
“祖家怎么没有去救?”
“去了,不敌羯兵,败退。”
“那你呢?”
天上尚有雪花飘飞,这名弟子的额上却沁出了汗水,“……请影月右使放一条生路。”
银锁笑着挥挥手,道:“谁要你的命了?你自己捅自己一刀,上洪水旗旗主那去领药吧,歇半个月,别回去了。”
“……是。”
那弟子蓦地拔出弯刀,插在自己身上,走了出去。
阿曼从旁边探出个头来,道:“少主,教主让你准备出发。”
银锁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雪片,扣起了兜帽,整了整弯刀,“走吧。”
“是。”
阿曼亦扣起兜帽,跟随银锁走入了漫天柳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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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柳絮漫天,向碎玉揉了揉膝头趴着的大黑猫,转身唤道:“金铃。”
来人容色端丽,一张脸上似乎从未有过表情,一身黑衣,肤白胜雪。听见向碎玉的呼唤,站定之后微微躬身,“师父。”
向碎玉面容稍霁,道:“不知是否天助我也,柔然大军南侵,我收到了东为国内各地军队异动的消息。”
“是吗……如此可得片刻喘息。”
自正月安陆竟陵等地失陷以来,向碎玉便时刻将金铃带在身边,乌山大小事务,有时也直接丢给她来处理。金铃从前只知向碎玉事物繁忙,却不知乌山有这么多事要处理。乌山方圆百里,尽归乌山向家所有,政令、律法、农时、训练、生产等事,均需行主亲自过问,向碎玉处理得井井有条,金铃仍觉压力巨大,力不能逮。
但向碎玉要她坐在案前做事,她却不能拒绝。窗外一片蓊郁,新生的绿色变作了深沉的墨绿,却又有点点新绿再长出来。
向碎玉正坐在太阳下面闭目养神,膝头那只老黑猫比向碎玉还要喜欢晒太阳,每等阴影盖在自己头上,便要悄悄起身拍醒向碎玉,让他挪一挪轮椅。
金铃想起自己养的那只小猫儿,现下也不知跑到了何处,心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竟觉分外妒忌这一人一猫,忍不住叫醒了向碎玉。
“师父,吴兴会稽一带蝗灾。”
向碎玉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隔了一会儿,方抬头道:“金铃,里面有没有你黛子师叔来的信?”
金铃翻了翻,道:“有一封。”
“里面是不是说了江陵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是,师父,这些信你看过了?”
向碎玉摇了摇头:“我猜的,不料猜中了。作坊的情况如何?”
“矿终于运到,不必再担心了。”
“人手可够?”
“前几日收留了一群南来的逃荒客,里面有两兄弟是铁匠,手艺很好,我看不必师父亲自过问作坊的事情了。”
“你明日启程,去一趟江陵吧。一切小心,别再弄得和上次一样了。”
金铃称是,回后山的住处收拾行李,路上碰见了阿七,隔着老远就和她招手打招呼,金铃微微点头,“去找宇文吗?”
“是啊是啊,师姐呢?”
“回去歇息,明日去江陵。”
阿七没再多问,礼貌地与金铃道别。金铃心中奇怪,暗道为何师父不让阿七去,莫非是有什么阿七也解决不了的难题?
阿七找到了宇文,问道:“你写的都是什么呀?见你整日在写,是不是看上谁家小娘子,整日给人家写信?”
宇文仍然奋笔疾书,道:“写字啊,什么小娘子。”
“为什么每个字我都认识,放在一起我一个都不认识了?”
宇文收了他手中的信笺,道:“不认识就对了,我在练字,东西都是乱写的。”
“是吗?也没见你写得好点,你写得这么急,怎么可能把字写好。”
“哎哎哎不要你管,”宇文推了一把阿七,道,“你若不安静些,就出去等我。”
“好好好,”阿七翻身躺在他的床上,“我躺着等你,总行了吧?”
“我明日有事去义阳,你跟我去吗?”
“去啊,省得整日游手好闲,给人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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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宇文来信了。”
银锁从榻上弹了起来,道:“阿曼,你帮我译了吗?”
阿曼道:“当然帮你译了。”
银锁坐回榻上,重新拿起笔来,装作一心二用的样子,问道:“上面说了什么?”
阿曼却顿了一顿,道:“真要我念?”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阿曼清了清嗓子,道:“宇文的信上说,三月不死金身去江陵……”
银锁皱眉道:“怎地开篇就是她?宇文好好地在干活吗?别是总留心小娘子。”
阿曼并不戳破她这番口是心非的说辞,续道:“至宇文写信时方才回到乌山。”
银锁侧耳倾听,却没听到更详细的经过,不由得问道:“……就没了?”
阿曼心下微微冷笑,道:“乌山行主亲自去江陵接她,乌山由王操琴负责主持。宇文自己走不开,拜托快手许期去江陵打探消息,方才得知不死金身随南平王出使鄂州邵陵王处。南平王幕僚暗中策划刺杀邵陵王,谋泄事发,邵陵王杀幕僚,暗命人除掉南平王。不死金身带南平王出逃,重伤而归。”
“重伤?比之上次如何?”
阿曼道:“宇文信上说,多伤要害,此外再无其他说明。”
阿曼抬眼看着银锁,不由得回忆起那个被云寒和辉日发掘出来的秘密,又垂下了眼睛。
银锁此时一点表情也没有,定定地坐在榻上,过了一会儿,纸笔摩擦的沙沙声又响了起来。
“少主……”
“怎么了?”
“我怎么回宇文?”
银锁看似不解地抬起头来,却咬着嘴唇,分明不是一副不解的样子,“还回他什么?叫他好好打探消息,莫要整日留心些不紧要的事情。”
阿曼暗暗冷笑,问道:“并州之事稍解,你与教主何时回襄阳坐镇?”
银锁道:“这边的事情没有忙完,操心我回去的事情做什么?”
“只是问问,早作准备。”
银锁又写下两个字,换了一张纸,道:“我等会儿问问师父,何时回去。免得你手忙脚乱。”
阿曼贼贼一笑,感觉能从银锁的种种小动作里看出无数端倪,俄而又颇觉抓心挠肝——赫连和云寒都不知她当时在旁偷听,是以她亲眼看到的这些小故事,也都无法和云寒他们分享。
尚不知此二人是何态度,等教主走了,一定要好好打探一下。
阿曼走出去之后,银锁把那张写满了“大师姐”、“金铃”、“少主”的纸放在火盆之中烧成了灰。
孰料第二日阿曼再去找银锁之时,便看她笑道:“阿曼,你日盼夜盼,终于把我盼走了。三日后,我便启程回襄阳。”
阿曼腹诽道:只怕不是我日盼夜盼,而是你自己吧。
“恭喜少主,可以回去了。”
银锁奇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阿曼笑道:“当然有啊,南边总是暖和一些,我喜欢襄阳,襄阳温暖潮湿,饭都比别处好吃一些。”
银锁道:“不如我留下来,你替我回去?”
阿曼贼贼一笑,道:“就算我答应,还得问问别人答应不答应吧?”
“我同师父说说,说我喜欢塞北的雪,不想回南方,他这么疼我,自然就让我留下了,可是手边没有堪用之人怎么办?我只好向他力荐阿曼,他就带你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