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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引琴。”
“你说他方才用的,是招引琴?”贺连齐将回生镜收起来,皱眉道。
师父曾同我讲过,六件神器神思相通,又各司所长。离青所持招引琴,确实不能招魂。却可凝聚记忆碎片,再用琴音将回忆剥离人体,以曲忘情。
我不知方芜会作何种选择,如果她选择忘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四年里她只为替姐姐报仇而活,将仇恨作为生命的唯一支柱,这着实可怕。不难想象,若大仇得报,支柱崩塌,她也许再难找回活着的意义。
更何况,她做再多的事,方晗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但假若记忆不在,仇恨亦不在,也许,她还能够重新做回自己。
飘忽的神思被一颗击中我额头的不明物体猛然拉回,我低头一看,正是贺连齐手中拨了一半的花生。
“你做什么打我!”
我正要发怒,他的手却适时地揉上我的发顶,正是方才被砸中的位置。蓦然察觉双颊红的发烫,再看向他时,却见他拿着一片花生壳,大约是从我头发上摘下来的,一双眼目不转睛看着我:“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一连喊了你三四声,都没听到么?”
我气鼓鼓的拍开他的手,问出另一桩让我真正在意的事,“我总觉得,方芜好像有什么瞒着我。”
如果只是单单因杀手杀了她姐姐,她不应恨至如此。再者,她对离青的态度也着实可疑,想接近却又不敢接近,像在极力隐忍。
初春的风依旧带了些凉意,穿过未合拢的轩窗,刮得白玉花瓶里几支木芙蓉颤了几颤。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贺连齐淡淡一眼扫过来,起身关上窗户:“我倒是有桩秘闻,你想不想听?”
我一时忘了方才他戏弄我的可恶行径,忙不迭的点头。
他在我身边坐下,撑腮回忆道:“听说已逝的九公主死在宫中的凤凰台上,是一刀毙命,刀口割在喉管上,血流成河。尸身第二日才被发现。”见我兴致缺缺,他故意停顿片刻,“还有……”
“怎么?”我果然中计。
“前些时候,宫中闹鬼的传闻你可还记得?有宫人在夜中路过凤凰台,见荒废许久的台上有道雪白身影,泼墨似得长发,在翩翩起舞。有胆子大些的就上前询问,那女子转过身……”
我禁不住靠向他,屏住呼吸等着下文。
他看我很久,扬唇一笑,补充道:“骗你的。我想说的是,方晗生前曾有一位心上人,身份神秘,还险些与他出逃私奔。待她死后,那男人却不知所踪。”
我总算松了口气,咬着嘴唇,想了想才道:“她的心上人,该不会……就是大燕的离青吧?”
方晗爱上离青,离青却杀了她。如今方芜要替她报仇,却是让他更久的活下去。
我将前因后果重新梳理一遍,愈发不能理解三人之间的纠葛。总觉得自己将什么最重要的线索漏过,却百思不得其解。
在宫中这几日,当真是如鱼得水,比从前在大周时还要快活。不用晨昏定省,不用日日上学堂,不用跟嬷嬷学女红刺绣。唯一的不妥,就是蜷在宫中不大自由。
一切果然如方芜所言,除过日日送进水果蔬菜,连宫门都不曾开过一次。
只有一个人,她没同我提起过。
这日贺连齐在外打探消息时,有侍女躬身进了内室,附耳同我轻声道:“公主,楚尧大人又来了。”
我往嘴里送了颗葡萄,从窗格子向外瞧了一眼,摆摆手道:“不见。”
说起这位楚尧大人,曾是朝中一员武将,镇守边关四年,方才回朝不过几月,不知为何辞了官职,只愿在宫中做一位禁军统领。自打我替了方芜待在宫中,每隔几日他便会求见一回。听方芜的贴身侍女说,前些时候他也时常来拜访,只是不知为何方芜也从不见他。
楚尧也没有半点脾气,每每方芜不见他,都会在门外候个一时半刻才离开。第二日又准时来吃闭门羹。
整整在宫中待了月余,我再也按捺不住,入夜时分拉着贺连齐在宫中闲逛,还专挑大路走。料想半夜仍不回自己宫中的人,除过像我这类无所事事的,也只剩做些难以上台面的事。而后者该专挑隐蔽之处,我反其道而行反而不易碰到人。
却不想,反其道而行的不止我一人。
凤凰台前宫道宽阔,刚走过转角,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声音,似乎还带着些责备之意:“公主深夜出行,为何连侍女都不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