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上掉下个来钱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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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零之三

    拆线一周后，王丽萍带俞佳去厂里的浴池洗了个澡。

    王丽萍发现一直以来非常抗拒洗澡的俞佳变乖了，虽然被洗到痒痒肉还是有些抗拒，总体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合作了。还知道帮忙照顾隔壁淋浴喷头下的那家小孩。小孩子看到俞佳胸前的疤痕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后来也就忘了，两个人一起在王丽萍带来的浴盆里放小鸭子玩。

    隔壁那淋浴头下的那个妈妈看到孩子有人带着玩，松了口气。开始和王丽萍拉家常。

    “你是俞大哥家的吧，孩子恢复的咋样啦？”

    王丽萍也是一笑：“挺好的，小孩恢复的快。”

    “花了不少钱吧？”

    “唉，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六千块钱了。”

    “啊！那么多啊！也是，去省城来回的路费，住宿都不便宜啊。”看来俞红宇两口子带孩子去省城治病的事儿，厂里的人应该是都知道了。

    “大夫说就算不做手术，到十五六岁也能长好，但是我害怕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咋办。”

    “唉，你们两口子心真好。”

    那女人发出这样的感叹，也是有一定时代背景的。这几年还算是计划生育才开始执行，好多人为了要男孩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像俞佳得了这样的病，好多家庭的处理方式可能就是不一样的了。毕竟现在的人赚的钱非常少，俞佳的病又是可以要到二胎指标的。

    不给现在的女儿做手术去要个二胎指标看能不能生个男孩貌似才是顺应时代潮流的做法。

    隔壁淋浴喷头的这个女人也许是因为也生了女孩有些同命相怜，又看王丽萍心肠好，自然就有些亲热了起来。

    “我家就住你家对面的楼里，我是老周家的，我们家老周就在采购科，我白天也没上班，你有空就带孩子过来玩吧。孩子都差不多大，也是个伴儿。”

    “啊，那可挺好，以后的。”

    老周媳妇安静了一会儿，像是攒足了勇气似的说：“嫂子啊，我问一句，你别怪我管闲事啊，你家现在，欠了不少债吧。”

    让人说中了心事王丽萍有些脸红，不过想想又不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就点点头承认了。

    “唉，就靠工资可是得还到哪年头去啊！”老周媳妇真心的替王丽萍感到着急。

    这个话题无以为继，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王丽萍洗完了，带着俞佳先出去穿衣服。

    等到老周媳妇带孩子出来还浴盆的时候，她神秘兮兮的小声跟王丽萍说：“嫂子，你等我一会儿，咱们一起走！”

    王丽萍一手拉着俞佳，一手拎着浴盆。老周媳妇领着女儿跟王丽萍隔着一个浴盆的距离，努力伸长了脖子小声的跟王丽萍讲话。

    俞佳踩着雪，听得不是很清楚，断断续续的听说：“南方……司机……亲戚家的弟弟……开货车……一周……三百……”

    王丽萍默默的听着，脸上从一开始的怀疑，不敢相信，最后好像下了什么决定。

    俞佳洗过了澡特别的困，强撑到吃过晚饭就一觉睡过去了。也就错过了王丽萍和俞红宇两人的夜谈。

    第二天早起，王丽萍开始收拾换洗衣服，收拾了两个小包裹，中午俞红宇从单位回来，就把王丽萍和俞佳送去了俞佳姥姥家。

    姥姥家住在山脚下的一个小院子里，有三间平房。王丽萍娘俩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连大门都没有出去过。

    一周后俞红宇来接她们，带着一手的冻伤和250块钱。

    这一周是俞佳难得的“度假”时光。

    一开始她还有些担心，后悔那天晚上睡的那么早，不知道俞红宇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后来她从妈妈和姥姥的轻声低语中听说，老周媳妇的弟弟跑长途运输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南方人，说是要找几个能跑长途的人给出几趟车。当然要去南方，要隐蔽，要彼此都不认识。俞红宇听了王丽萍说的当机立断去厂里请了一周的假，说是要带俞佳去省城复诊。把娘俩藏到王丽萍娘家当天俞红宇就和老周媳妇弟弟汇合，坐火车南下了。妈妈还郑重的嘱咐了俞佳，要是有大人问起，千万千万就说是去医院了，不然就什么都不说，一定不要说是去姥姥家。

    究竟是干什么不得而知。俞佳也没有想去探究。想一想反正都已经无法阻止了，俞佳反而放下了心，吃饱了就睡，醒了就开开心心的看电视。就像每一个五岁的小童应该做的。

    姥姥可怜她小小年纪就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攸关的大手术，更是把平时儿女们孝敬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俞佳吃。俞佳吃了姥姥好多糕点后嚷着要孝敬姥姥，卖乖的把自己带在衬衣兜兜里奶奶给的十块钱掏出来硬是要塞给姥姥说是自己也要孝敬孝敬姥姥。姥姥乐得前仰后合，当然没要她的钱，还给了她十块钱也塞进她的小兜兜里。

    王丽萍笑道：“这孩子现在比我都有钱！”

    这几天里俞佳发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王丽萍会用缝纫机，用的还非常好。

    想必是前一世因为俞佳太难带，后来又因为各种变故心灰意冷了吧，王丽萍从来就没碰过缝纫机，现在虽然也担心俞红宇这一趟究竟能不能赚到钱甚至能不能平安回来，可去都去了，再担心也没什么用。在娘家一切有父母操劳，俞佳又乖巧，王丽萍就把自己当姑娘时候的这个爱好给捡了起来。

    姥姥家的蝴蝶牌缝纫机虽说是用了很久，但是被爱干净的姥姥擦拭的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王丽萍更是用的爱惜，每天吃过饭就在缝纫机前坐下，先是把姥姥姥爷有些开线的衣服补一补，又用先前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两幅套袖给姥爷上课的时候带，省得粉笔灰都落到衣服里。

    姥姥看她心盛，把之前俞佳大舅妈送来的格子布找了出来。好大的一幅深蓝色的格子布，是大舅舅的同学从上海给捎回来的。大舅妈自己手笨什么都不会做，拿出去做又怕做不好糟蹋了。索性尽尽孝，把这块“烫手的山芋”干脆送来了自己老婆婆家。

    姥姥也放了很久没敢动，就怕一大块格子布，一剪子剪坏了就真的可惜了。

    这天天气正好，太阳高照的，娘俩把这一大块布拿到三间房中阳光最好的客厅里，研究能做出个什么来。

    俞佳一手拿着姥姥给的蜂蜜蛋糕摇摇晃晃的跟过来了。

    “做个啥好呢？”姥姥也没个主意。

    “作件外套给嫂子穿吧。”王丽萍想的倒是有道理。从王立国娶了这个媳妇，王家上上下下都被这个媳妇照顾的服服帖帖。俞佳做手术，她不但自己拿了钱，还去娘家借了不少给王丽萍用。而且眼看着王立国就是要出息的样子，跟大嫂搞好关系绝对很重要。

    老太太找出之前给大儿媳妇做新衣服时候记下的尺寸，两个人又定了个新式的女式西装样子。一番裁裁剪剪下来，发现还剩了不少布料。

    再做一件是肯定不够了，这料子太独特又不能随便的给别人做成什么，正在为难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翻小人书的俞佳开了口“：妈妈，我和妈妈穿一样的，小哥哥也和他妈妈穿一样的吗？”王丽萍反应过来俞佳说的是俞佳奶奶给做的罩衫，王丽萍和俞佳一样的款式一人一件。当然做的比较粗糙样子也不太好看。不过母女穿一样的倒是很有趣，也让筒子楼里的人很是羡慕了一下。

    王丽萍茅塞顿开。剩下的料子刚好够给刚刚十岁还没开始拔个子的外甥也做一件小西装。

    早上姥爷出门去学校，老太太就带着王丽萍赶这两件衣服。

    俞佳呢反正不是吃就是睡，一个礼拜愣是养胖了一圈。

    俞红宇来接的那天，两件衣服也正式大功告成。王丽萍甚至还用剩下的边角料给外甥做了个小领结。

    老太太让王丽萍把两件新衣服也带上，这两天亲自送到大嫂家里去，让大嫂也好领她这个小姑子的情。到底是自家母女，老太太都替她给想好了。

    俞佳看着俞红宇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只是多了一份憔悴和疲惫。竟然有些激动和亲热。跑过去抱住爸爸的脖子，还掉了两滴眼泪。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开心，甚至让她有些忘了前世在爸爸身上受的那些苦。这两滴眼泪，她倒也说不好究竟是她演技好，

    还是出于真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