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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更新宠妻有术 !隔日便是腊月十一,青梅早早的起床梳洗完了,自然又是一番盛装穿戴。青梅一面感叹这些世家贵族们礼仪之繁琐,一面又惊叹于衣饰的精美和别出心裁。到得流芳堂中,顾含英已早早的来了,过不多时顾荣华掀帘进来,一如既往的明艳动人。
娘几个用过了早饭,便乘车往金光坊中的武安侯府而去。
到得武安侯府,门口有数名丫鬟相迎,顾夫人带着顾荣华、青梅和顾含英下车,加上随行的红香、木珠儿、檀莺、绿珠和银屏,一群人簇拥着走进府里去。侯府中数重院落,里面备有几顶软轿供顾夫人娘三个代步,到得内眷居住的内院中,便有几位婆子在门口候着。
冬日里万物凋尽,唯有墨绿的松柏夺目,娘几个走进一处宽阔豪奢的院落当中,便见廊下站着个雍容的贵妇,楚红.袖站在旁边,后面是一群穿红着翠的丫鬟。
见顾夫人等人进门,那贵妇便往前迎了几步,目光扫过顾荣华和顾含英,最终落在了青梅身上。
此时青梅也正打量着武安侯夫人,两人目光相交时,武安侯夫人冲她笑了笑,明练中蕴藏几分温婉,似乎一颗坚硬而温润的明珠。
青梅从前只见过骄纵直率又挑剔的楚红.袖,听过她上阵杀敌的英勇事迹,又对武安侯家那位“凶神”的大名如雷贯耳,总觉得这府里的人应是凶神恶煞不好相与,哪只楚夫人会是这般模样?
这般温婉富丽的贵妇,她的儿子居然是杀.人.如麻的凶神?青梅觉得好难理解。
因以前青梅只在顾夫人的诗会上见过楚夫人,并未正式拜见,此时便有丫鬟摆了蒲团在地上,青梅跪地行礼。
楚夫人似乎很高兴见到她,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来,取下发间的一支累丝嵌宝石梅花挂珠钗插在青梅的发间,道:“快快起来,好清秀灵气的孩子。”
旁边顾夫人似乎识得这支钗,有些意外的道:“夫人这礼太贵重了!”这钗虽非华丽绝伦巧夺天工,背后却很有一段渊源,即便是富丽贵气如楚夫人,也是将它当做宝贝的。如今她将这钗转赠于青梅……顾夫人心中暗笑,看来武安侯夫妇果然极看重青梅。
青梅自然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只当这是普通的长者赐物,便含笑道谢。
这会儿楚红.袖也走了过来,拜见了楚夫人之后便同三姐妹打招呼,虽然态度不甚亲近,举止间却是爽利干脆。青梅冷眼瞧着,先前对楚红.袖的些微偏见也渐渐消去了——
出身在武侯世家,又曾上过战场,楚红.袖的性子眼界自然与旁人不同,比起那些虚假的亲昵笑脸,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青梅觉得安心。至少这份直率,是青梅所喜欢的。
侯府的格局比之尚书府更为轩峻壮丽,布置陈设也更精心,楚夫人引着众人进入厅中奉茶,引着顾夫人和青梅进了内间,只叫楚红.袖陪着顾荣华和顾含英说话。
顾荣华平常习惯了被捧着,这回却被当作陪衬,加之楚红.袖与她素来不睦,心中别提有多憋屈。然而顾家有心要与侯府结交,她却是不能失了分寸的,只得压下心中不满,堆出笑容来。
这边厢青梅当然能看得出楚夫人待自己的不同,只安心跟进去静观其变。
到得内间,顾夫人挥手叫丫鬟们都退了下去,拉着青梅的手问顾夫人道:“这就是曲将军的女儿,长嫣?”
顾夫人坐在楚夫人下首的楠木交椅上,微微欠身答道:“确实是嫣儿,这些年流落在外面,为了免去嫌疑就改名叫青梅了。你也知道我这些年的处境,没能早些接她回来,实在是……”顾夫人略一垂首,便有泪滴落下。
青梅也不去辨这泪珠的真假,只垂着头不说话,做出乖巧模样。
楚夫人便道:“我知道你的难处。如今嫣儿安然无恙,也算是幸事了。”说着转头向青梅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楚夫人伸手轻轻抚着青梅的发髻,神情之中满含爱怜。
青梅见她问话,便简略将这几年的经历说了。
她当然不会详细提及所遭受的苦难和委屈,只是着意将许氏辛勤抚育的恩情说出来,又将这些年碰到的趣事略微提了提,逗得楚夫人微微笑道:“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心也宽。难得这个许氏顾念旧主,有空叫她来见见我。”
顾夫人应下了,楚夫人便起身道:“我带青梅去书房见侯爷,徐妹妹先坐会儿吧。”说罢拉了拉靠椅旁边的小银铃,便有位丫鬟掀帘走进屋里。楚夫人嘱咐她伺候着顾夫人,拉着青梅的手往从内堂角落的小门中出去了。
武安侯府的房屋建得开阔大气,连绵的屋宇次第相通。青梅跟着楚夫人穿过堂屋花厅,拐出院门后走了片刻,就见前面是一处两层的阁楼,修得端方威仪,外面的空地上还摆着两排兵器,透出肃穆威严。
阁楼的前面站着几名身穿铠甲的侍卫,见了楚夫人便齐声问候,如青松般站得笔直的身姿却是半点没动。
虽是天寒地冻的腊月中旬,这阁楼外却没挂挡风的帘子,两扇房门紧掩,窗户也都紧闭。门口的侍卫等顾夫人走近时便上前开了屋门,青梅跟着走进去,便见里面极为阔朗。四间屋宇连通,中间以两人合抱的盘螭漆柱支撑,迎面摆着檀木大案,上奉香果古鼎和一柄重剑,墙上挂了幅画像,看着威严勇武。
青梅粗粗扫了一眼陈设,跟着楚夫人向左拐进去,便见最里面靠窗处摆着一张紫檀雕花长案,后面的男子负手站在案后,正举目打量着她。
这位想必就是武安侯吧?青梅也将他打量——五十余岁的年纪,头发和胡须虽然花白,看上去却十分健朗清癯,他的身上披着一袭黑袍,整个人看起来如满弦的弓般紧绷,那双眼睛如苍鹰锐利。
青梅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他那浑身的气质,竟与记忆中的父亲有几分相似。她几步走上前去,跪在了案前的蒲团上,叩首道:“民女曲青梅拜见武安侯。”
不待武安侯说话,楚夫人就已将青梅扶起来道:“见了侯爷不必多礼。”对面的武安侯已从案后走到青梅跟前,深沉锐利的目光落在青梅的脸上,半晌才道:“你就是……嫣儿?”声音中透着几分苍老,尾音略微颤抖,大抵是情绪激动所致。
青梅点了点头,瞧见武安侯双目中隐约渗出老泪,不知怎的心头一酸,强忍住了喉头的哽咽。
“阿衡啊……”武安侯颤抖着声音,躬身将青梅细细打量,扶在青梅肩上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许久才道:“老夫,可以瞑目了!”
青梅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断线珠子般落了下来。
自从三岁那年家破人亡之后,除了许氏外,她从未见过旁人提及父亲时会有这样的反应,蕴藏着怀念、亲近、惋惜、悲痛……还有更多无法表述的情绪。那样深厚的感情压抑沉淀了十多年,而今陡然释放出来,即便是戎马半生、坚毅勇武的武安侯,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武安侯对曲衡有多深厚的感情,青梅已能体会出七八分。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喊出了藏在心中许多年的那句话——“侯爷,父亲是冤枉的!”
“我知道,我知道。”武安侯纵横沙场之人,显然不懂得如何安慰一个幼弱的女孩,布有老茧的手帮青梅擦着泪珠,笨拙的安慰道:“记得楚伯伯吗?你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武安侯比曲衡年长六岁,虽是上级下属的关系,感情上却已是生死托付的兄弟。武安侯少年时即纵横沙场,到得三十岁才生下长子楚修明,年近四十又得明珠楚红袖。曲衡出身布衣,二十八岁时才娶了比他小十岁的徐珠,其后沙场征战常年在外,到得三十六岁才得了独女青梅,视若珍宝。
青梅出生时,曲衡与武安侯便已交情甚笃,青梅的满月宴就是由他来主持,而青梅精心珍藏的长命锁便是武安侯送的。
陈年旧事触动了武安侯的心绪,他的这句话显然勾起了青梅更多的伤感,多年沉积的委屈一旦涌出便无法遏制,她站在父亲的挚友面前,泣不成声。
旁边楚夫人看得也是心酸不已,伸手将青梅揽在怀里,含泪安慰道:“好孩子,好孩子,不要哭。曲将军的冤屈侯爷时刻都记着的。”
青梅渐渐停止了抽泣,武安侯便叫她在旁边坐了,问她这些年的境况,青梅少不得再述说一遍。末了,青梅试探着道:“这些年能过得好一点,全靠着酒馆的生意,青梅很喜欢酿酒,想着往后能再开个酒馆呢。”
楚夫人闻言微微诧异,扭头看向武安侯,便见他掀须笑道:“有志气!当年阿衡就酷嗜喝酒,为此没少挨我的军棍。你这股劲头倒是有阿衡的影子。”
这么一说,青梅瞬时就放下心来。
武安侯出身武将世家,性子耿正直率,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曲衡的冤案而和皇帝闹僵,对青梅的态度中不会、也不需要做戏。是以在青梅看来,武安侯今日作为,可谓情真意切。
那么,无论顾尚书夫妇的打算最终能否实现,武安侯对她的怜爱应不会受太大影响,顾夫人自然也不敢轻易违拗了他的意思——名号“凶神”的楚修明镇守北塞,手中的几十万大军可不是闹着玩的。二皇子既然有心拉拢,顾尚书捧着武安侯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得罪他?
也因此,有了武安侯的赞同,开酒馆的事情就愈发有了眉目!
青梅欢欣之下,将先前的愁云惨雾渐渐冲淡,举止言语间愈发可爱,博得了武安侯连声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