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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蓝乘坐的这艘小型星舰体长约五十米,线条流畅,造型优雅。星舰内部相当陈旧,比监狱里的设施好不了多少。这里没有个人房间,只有十个人一间的综合客房。一整艘星舰只有三个淋浴间。在和平年代里,这里曾有过的桌球室、电玩室等游乐设施,已被全部拆除,并被改造为了货运房间,以节省资源。
据海列弗所说,这艘星舰共运载了四十三名的乘客,均是beta难民。这对假扮成beta的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林蓝分到了走廊最末尾房间的一个床位。沿路走过去,偶尔会与神情萎靡或是恐惧的人擦肩而过。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的装修,心里默默一叹——看来人类现在过得的确不怎么样。
难以想象,在不到五十年前,人类还是已知宇宙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地球历4100年,是人类星航时代的起始。
人类探索外太空多年,终于锁定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与地球接近的恒星——比特星球。经过多年努力,终于在比特星球建立了能够地面通讯、发射信号的设备。人类雄心勃勃,以为能复制一个银河系外的地球,让延续了数千万年的移民外星梦得以实现。
可惜的是,比特星球的浩大工程还没能建完,4133年的那场灾难便发生了。人类光是面对母星的灾难便已经头疼不已,不得不把绝大部分的兵力和资源都调回母星,抵抗怪物。
战争中不断遇到挫折,人类的领地不断缩小。开始有人意识到,比特星球或许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幸好这些年来,比特星球的开发和建造工程没停止。哪怕速度骤降,但运载接送旅客的港口已经建得七七八八了。
然而,要实现全人类移民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地球现在通讯瘫痪,许多科学基站与星舰港口都已沦陷。哪怕比特星球已经准备好了,人类却没有能力把地球上的民众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更不用说,还有不少的人类还没进入人类安全区域,被困在危机四伏、有凶兽出没的禁区内,等待着军部去施救。按照人道主义精神,在搜救工作结束前,离开地球是不可行的。
现在的人类,一边要搜救同胞,一边要抵御凶兽,一边还得深入沦陷的区域,重新点亮基站的设备,创造移民的条件。
如此这般,在艰难中求存,于窄缝中开花。希望的火种未曾熄灭,生生不息。
推开了房间门,霎时间,房间内的数人同时看向了她。满屋都是beta,一个alpha都没有——林蓝暗自松了口气,朝他们点点头,也不说话,径自走到了自己的床位边,把背囊往上面一放,便坐下了。
有一对面黄肌瘦的双胞胎忍不住看向了她鼓鼓的背囊。
林蓝靠在了床头,拂动了两下衣服,让心口的汗干得更快。一个中年的beta妇女朝她搭话道:“嗨,小姑娘,你怎么从这里上星舰?”
林蓝抬眼:“我是10区的难民,之前被军部放在这里了,现在才搭得上星舰。”
“果然!你也是从那些鬼地方出来的!”中年妇女拍了拍手,开始热心地侃侃而谈:“我们几个都是11区逃出来的难民。据说,至今没人能从11区跨越大半个亚欧大陆回到安全区。军部说,他们以安全为第一,先把我们送到了空间站,再迂回地把我们送回中央安全区。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们要把我们丢在空间站自生自灭呢。”
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却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如果真的为我们安全着想,就不该把我们送回地球安全区!空间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庇护所!地面那个鬼地方,我可不想再回去了!你们都不会知道8区里有什么怪物,而我是经历了什么才从那里跑出来的!”
全个房间的人都看向了他。
“也不能这么说,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是从禁区逃出来的?”角落里一个身材瘦小、衣衫褴褛的少年阴沉道:“我们全家人在11区的一个矿道里躲了很久,光啃树皮,喝泥水,最后实在是太饿了,想出去找点吃的。谁知道,刚顶开石头、爬出洞口,我的父母就遇到了一群会飞的怪兽。你们知道那群怪兽是怎么吃人的吗?它们鸟喙长而窄,没法吞下一个人,只能在半空中把人活生生撕成几块分食。我个子小,转眼就钻回了地洞的最深处,入口太小,它们进不来,我才没死。之后我靠吃泥土和草皮,才等到了军部的搜救队到来。”
刚才的男人站了起来,唾沫横飞道:“你这样说,不就印证了我的话吗?我们都明白那群怪物是多么地可怕、多么地不可战胜,区区一个所谓的安全区怎么可能拦得住它们?!也不知道军部那帮废物安的是什么心,偏要把我们送回地面。既然空间站有空位,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在那里住下?!回到那里,肯定会送所有的青壮年上前线!”
一位老年beta激动地拍了拍床,大声呵斥道:“混账,你怎么可以这样质疑军部的战士,他们每日牺牲——”
“呸,天天说牺牲多少人,你真的相信他们会为了我们而大批大批地牺牲吗,说不定元首早就跑到比特星球喝酒吃肉去了!只有我们被骗得团团转,死守在这里!”那男人面红耳赤地道:“军费投入那么多,却还没有打出什么成绩来,星舰发射基站现在才收回了多少个?哼,别说移民了,有没有亏空我们的公款还是未知之数!我们的钱都投去喂那帮怪兽了,前线的人就是一群垃圾!”
林蓝微微颦眉,心中也不由有些不悦——她被送入皇家军校,未来甚至可能要到达危机四伏的前线——为的就是要保护这些人吗?
那边的吵嘴还在继续——
“住口,你这个蠢货,不要被军部那帮大人听到了!”
“上帝啊,我刚从一个地狱中逃出,又即将被我的同胞丢回地狱中!”
林蓝拧开了喝水的瓶子,仰头灌了一口,另一手指尖无意识地敲了下床杆,开口道:“先生,听你这样说,你也对军部的移民计划有不少了解。”
猝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那男人一愣。
林蓝双眸清澈,不等对方回答,又道:“那你是否知道——移民的基站不可能建造在空间站上,满员的移民星舰会从地面发射,直达新星球。到了那个时候,空间站上的人大概都会被舍弃。不会有星舰为了带走空间站的人而绕道过来。你愿意为了几年的安逸生活,放弃移民到比特星球的机会吗?”
那男人一下子哑口无言。
林蓝站了起来,身姿挺拔,摊开双手,平和坚定地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灾害的受难者。军部的机甲战士是现在唯一能保护我们的人。每一分钟,都有与我差不多年龄的年轻人在前线牺牲。平民百姓或许没有上前线的能力,但是,在依然接受着他们血肉之躯保护的时候,我们不该质疑他们的付出,动摇他们的信念,让他们感到寒心。你说对吗?”
林蓝的声音没有一丝火气,但在这番话之下,周围的人看向那男人的眼光都带多了几分的谴责。
那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犯了众僧,顿时讪讪地看了林蓝一眼,羞愧地低下了头。
一场争执终止,熄灯时间也到了。
林蓝在少年监狱里过惯了集体生活,对于准点熄灯的规矩早就习以为常了。别的难民对此规定稍有微词,但熄灯后不久,此起彼伏的鼾声也开始响了起来。
一室黑暗中,林蓝把手背在了脑后,静静地枕着自己的行李,闭上了眼睛,开始培养睡意。
奈何翻来覆去到半夜,却还是没有睡意。原因是她身上的衣服——它本身就有股异味,她又出过汗,经此一役就更臭了[蜡烛]。叔可忍婶不可忍,林蓝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诈尸一样坐了起来,郁闷地在包袱里翻找到了一套换洗衣服,静悄悄地出了房间门去淋浴。
说实话,这换洗衣服也未必香得到哪儿去,但好歹比身上的这件好多了。
去淋浴前,林蓝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背囊也拎上了。在这种情况下,重要物品不应该离身。
星舰熄灯时间后,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不过,林蓝倒也不是在违反规定——当然了,要是熄灯后就不能出入了,那半夜时分人有三急时怎么办?
星舰的淋浴房距离她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设备非常简单,这个时间去,三个隔间都是空的,连排队时间都省了。
林蓝把行李都挂在了钩子上,谨慎地把门锁好,才打开了喷头淋浴。期间,她小心地避开了右臂的伤口,让微热的水从头顶流下。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打湿,一缕缕地逶迤在了赤|裸雪白的背上。林蓝把额前的头发拨到脑后,睁开双眸,透明的水珠便被鸦羽一样的浓密睫毛抖落,调皮地停在了她精致的鼻尖上。
这里没有洗浴用品,林蓝也不贪心,把一身疲惫冲干净后便拧紧了开关。她把湿哒哒的头发放到胸前擦拭,还没来得及擦身,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巨响,船身一下巨大的震荡。她惊在原地,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发生什么事了?
船身那下震荡后,便没有动静了,似乎连飞行也停止了。墙壁上的警报器闪烁着不详的红光,在滴滴答答地响着。
对危险的直觉让林蓝寒毛直竖,她来不及找新衣服了,以最快的速度把钩子上的衣服往身上穿,把鞋子套好后,她一手提起背囊,迅速奔出了淋浴间。果不其然,整条走廊的灯都已经闪了起来。
她在原地静了片刻,忽然朝着与房间相反的方向奔跑——那是星舰头部的方向!
——她所住的房间没有舷窗,并且是个密封而空旷的空间,里面又有太多尖锐、坚硬、没有固定好的东西——比如床、木柜等。如果跑回房间,反倒是把自己困入了被动的危险位置。星舰必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如果震荡不止一次,为了在接下来的危机中不被甩断脖子,她必须找到一个能固定自己的容身之所!
事实上,林蓝的估计没有出错。
不合脚的布鞋拖慢了她的速度,当她奔跑至星舰中央的机房附近时,船身再一次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林蓝大惊之下抓住了机房的门,那门扉经不住她的大力拉扯,一下子甩了出来。林蓝的肩胛骨被这一甩,撞到了走廊天花板的灯具上,她顿时痛得眼冒金星。灯具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霎时灭了。
而林蓝刚刚睡过的房间——此刻俨然成了死亡的地狱。被第一次的震荡惊醒的人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这第二下的震荡里,众人便如同被风浪抛起的没有重量的小舟一样,伴随着各种的物体猛地失重翻转,紧接着狠狠地撞向了天花板!
铁床、铁架子散架后,如乱窜的子弹一样把人打得头破血流。有人撞上天花板后脖子断裂,更有人直接被铁条穿胸而过。一个男人勉强抓住了墙壁上的装饰固定身体,然而船身又一下剧烈的颠簸,发白的指尖失力滑脱,最终狠狠地摔向了墙壁,霎时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全星舰的照明白炽灯同时闪烁了几下,齐齐灭了。整艘星舰除了驾驶室还有能量以外,陷入了一团黑暗中。惊恐崩溃的尖叫声顿时响彻走廊。
现在,本该横放的星舰大概处于竖立的状态,长长的走廊成了一个高耸的长方形无底洞。林蓝被困在了走廊的中央,吊在了一扇甩开的门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四面都是滑不溜秋的墙壁,除了头顶的那间机房,竟然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趁现在星舰又静止了,林蓝用力抓着门的把手,用脚灵巧地蹬住了侧面的墙壁,终于翻身够上了机房的门框。
刚爬了上去,船身又是一下不合时宜的剧烈震荡,眼前景象再次翻转。林蓝瞳孔微缩,身子失去了平衡,就要摔下竖立的走廊底部——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捞住了她的腰,猛地把她带进了漆黑的机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