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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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翰见状，顿时心中大急。暗忖就算盖苏文重伤之后，人事不知，高丽使节团中还有副使，依旧可以谈判。单靠他西突厥一方，恐怕难以说服始毕可汗同意反隋。

    他正待要再劝之时，站在他旁边的颉利却是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低声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要帮高丽人说话，只会让始毕可汗不快。

    伯翰原本想好的说辞只得又缩回了腹中。然后，又来了两名高丽使者，咬牙切齿地将已经昏迷不醒的盖苏文抬了下去。

    现场的喝彩鼓掌之声，却是此起彼伏，尤其是隋朝一方的人，更是欣喜若狂。宇文明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不愧为圣上亲点的使节团副使，的确是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大隋的后起之秀。将这场对大隋来说，至关重要的决斗，终于有惊无险地赢了下来。

    下一步，就要看始毕可汗如何决定了。这将关系到大隋、东西突厥和高丽四方未来的命运。

    “好了！我尊敬的各位贵客，不要被之前的不愉快扰乱了兴致。大家现在可以尝尝我突厥的美酒和羊肉了！一会还有歌舞表演为大家助兴！”始毕可汗这时已吩咐将尸体和决斗的痕迹抹去。让侍卫将桌子重新摆了上来。

    众人都是为之一松，除了悻悻离场的高丽人，其余的宾客均面露笑容，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西突厥的伯翰再也不敢提出要坐首席了。他只得鼻中冷哼了一声，坐到了三席上。

    而立下大功的宇文明，在接受了使节团众人的祝福和称赞之后，也坐到了客座的次席上，大大方方地端起了马奶酒，喝了起来。

    此刻突厥人望向宇文明乃至长孙无忌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敬意，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些汉人绝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文弱之辈，而且一头头凶猛的狮子，随时可能噬人的。

    这时，数十名大汉抬着一个个铁架子进来，他们每两人抬一个，铁架子上架起的，是一只只烤好的整羊。

    “我来为各位贵客切肉吧！”始毕可汗笑着站起身，亲自走到了最肥的一只烤羊面前，然后操刀动手，开始分切了起来。

    原本以他的身份，是用不着亲自分切的。但如今他这么做，说明是将在座的西突厥和隋朝的使节，当成了最尊贵的贵客。

    因为按突厥的风俗，应该是由主人家最年轻的后辈操刀切肉，并先敬给席座上最年长的族人。而如果是身份最高的主人操刀，那说明来了最尊贵的客人。

    深知突厥风俗的长孙无忌和伯翰，眼中的神色都缓和了下来，对始毕可汗亲自操刀的举动显然十分满意。

    羊肉、牛肉、马肉、烤雁、水果，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了上来，始毕可汗用他能提供的最丰盛的酒宴，招待西突厥和隋朝远道而来的三位使节。

    长孙无忌这时端起一杯酒，起身正色道：“尊敬的可汗，我这次来拜访突厥主要是受大隋天子所托，为重病在身的启民可汗医治。但不料来晚了一步，启民可汗已经蒙长生天的召唤而去了。所以，我谨代表大隋，对可汗和突厥民众表达慰问之情，希望突厥和大隋世世代代和睦相处，永为兄弟之邦，也希望可汗早日收服草原各部，成为真正的草原之主。”

    听到长孙无忌说希望始毕可汗成为草原之主时，伯翰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厉芒，显然对此话有些愤怒和不屑。

    西突厥一直打的主意便是吞并东突厥，一统东到大海，西到里海的广阔草原。他们认为自己才是突厥正宗王族，是当之无愧的草原之主。而东突厥在他们看来，便是一群叛逆。只不过，双方相斗多年，互有胜负，总的说来，东突厥在隋朝的支持下，赢的时候还多些，这也让他们一直耿耿于怀。

    始毕可汗听闻之后，却是目光闪烁，显然在考虑如何应答。有西突厥使者在场，他当然不可能说什么同意成为兄弟之邦的话。

    思忖了片刻之后，始毕可汗方高高举起酒杯，轻叹道：“我父亲染干曾多次被大隋文帝陛下救助，才得以重生，这杯酒先敬给我们的大隋文帝陛下！”

    他说话只字不提现在的大隋皇帝杨广，只提已故去的隋文帝杨坚和自己的父亲的关系。意在说现在突厥的可汗和大隋的皇帝都已经换了新人，应该开创新的关系。以前的情份只是过去的事了。

    这话的含义在座之人大都听了出来。长孙无忌和宇文明都听得眉头一蹙。

    不过考虑到始毕可汗没有把话说死，那说明他还在犹豫，事情还有宛转的余地，并非到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且，如今东突厥虽然强大，但它们并不是草原唯一的势力，东突厥只控制草原中部，漠北是铁勒人的天下，漠西是西突厥的地盘，东边是契丹、高丽、室韦、黑水、粟末等族的领地，南面也有薜延陀部。虽然这些部落除高丽和西突厥外，都是东突厥的属部。但突厥贵族们都清楚，他们对突厥并不有多服气。其中如薜延陀和铁勒等部，还和东突厥交战过几次。

    他们都是信奉强者为尊的弱肉强食真理，表面上臣服，实则个个无一不想取突厥而代之。

    其实突厥最早也和这些部落一样，同样是柔然人的臣属。而突厥因为铸铁技艺高超，成为柔然的锻奴，后来突厥渐渐强大，灭掉了柔然，成为草原霸主，铁勒、薜延陀和其他草原民族又转而臣服于突厥。

    隋王朝扶持启民可汗，让他成为突厥大可汗，就是想让他替大隋王朝稳定北部边疆，对抗西突厥，并统帅草原诸部，成为大隋的北方屏障。

    不过如今启民可汗暴亡，草原上各部势力都蠢蠢欲动起来，让突厥未来的走向有些扑朔迷离了。

    宴会一直进行到深夜，人人都酒足饭饱后方才散会。

    在宾客们都离开之后，始毕可汗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目送着隋朝使节团众人远去的背影，沉思了很长时间。直到处罗上前来提醒他，他才猛然醒觉。

    “大哥，伯翰已经在大帐等候了！说有要事商量！”处罗这时压低声音说道。

    始毕可汗叹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伯翰找他是什么事。而这却是他如今不想面对的。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来了躲也躲不过去，而且听听伯翰的条件也好。如果能够脚踏两只船，在西突厥和大隋之间走钢丝，保持平衡，等他灭了薜廷陀部，降服了铁勒、契丹、室韦等部族，那就不用再看其他人的脸色行事了。

    “好吧！我们就看看西突厥人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礼物吧！”始毕可汗这时站起身，大笑了两声，然后向自己的大帐走去。颉利愣了一下，也连忙跟了上去。

    始毕可汗走进大帐，只见伯翰正一脸焦急地在帐中踱着方步，而自己的儿子突利则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这时，伯翰见始毕可汗进来，方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行了一礼道：“可汗，您可来了！我们西突厥这回可是非常有诚意的！条件绝对包您满意！”

    “嗯！那你说说看，究竟给我们什么大礼？”始毕可汗这时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然后淡淡说道。

    两名侍女连忙上前为在座的几人倒上了马奶茶。

    “可汗，之前我们不是一直为金山的那片草场争执不休吗？射匮可汗在我出使之前，便表示可以将这片草场让给你们！我西突厥一方不再进入该片草场放牧！”伯翰一发言便是枚重磅炸弹。让始毕可汗等人都大为震惊。

    金山是东西突厥的交界处，在那里有数条小河流经，向西注入阿尔泰湖。此处水草丰美，面积宽阔，是放牧牛羊马匹的好地方。东西突厥之间，为了争夺此草场，三十年来发生过大小近二十次战斗。

    隋朝之所以能够在东西突厥之间挑拔屡屡成功，除了两边的可汗都想吞并对方，让自己成为唯一的突厥大汗之外，这片金山的草场，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导火索。

    当年启民可汗之所以会采取与隋朝交好，攻打西突厥的策略，跟他想独占金山草场不无关系。只不过当年杨坚虽然同意支持东突厥，却是口头上叫得多，实质性的帮助很少。他名义上是站在东突厥一方，实质上却是在东西突厥之间玩平衡。故东突厥虽然胜过多次，该片草场却始终没能占下来。

    而这一次，西突厥的射匮可汗竟然舍得把金山草场让出来，这可真是花了大血本了。颉利听闻之后，顿时眼睛一亮。他当即便急忙道：“大哥，我看此事干得！射匮既然如此有诚意，肯让出草场，我们便可与之结盟，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们两边都是突厥人，都是姓阿史那的……”“而且，中原听说地大物博，气候温暧湿润，物产丰富，人口众多，我们两边结盟之后，一起南下侵掠，远比征伐周围薜延陀、铁勒、契丹、室韦等部划算不少。那些部落虽然弱小，但是比我们突厥还穷，根本没有什么可供抢的！”颉利的言语，倾向性可是十分明显的，他明显是在帮伯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