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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海洋仔细听了一下,两家人讨论下来的结果是这样的——他们决定开一个“介绍班”,性质就跟很多年之后的中介差不多,就是给两方拉线,帮工厂或者私人老板找技术,当然形式是这样,但具体要做些什么还要等他们再打听一些消息。
说干就干,当天韩治军郑平就又跑了出去,两人把城中附近开的这个班那个班都看了一遍,发现基本都是讨债班,而且数量都不多,集中在一个招待所附近,那个招待所旁边有一个大院儿,以前是做研究所的,后来研究所搬掉了大院儿空了出来,现在那个空掉的研究所就成了当地“讨债班”的集中营,开了大概三四家“讨债班”,因为附近人来人往的,甚至在周围形成了一个小的商圈,不少人在附近推个车卖东西,卖水的卖早饭午饭的甚至擦皮鞋的都有。
韩治军过去是当老板的,那一身衬衫穿得格外体面,夹个公文包如今一看也有小老板的派头;而郑平带个眼睛一脸斯文,看上去就像个文化人,两人进了研究所大院儿,门卫来问,他们就说自己想来看看那个讨债学习班,门卫打量他们一眼,也就让他们进去了。
进去之后立刻就有人拉他们进了一个教室,那教室其实就是一间大会议室改成的,里面放了木头桌椅,最前头搭了个讲台,有个男的站在讲台上吐沫水横飞,而当时教室里也已经坐了不少人,拉他们进来的人和他们说可以先听听,觉得好再缴费参加。
郑平和韩治军中午没睡午觉,大教室里头顶电风扇呼啦啦吹着热风,两人昏昏欲睡听到一半出来了,出来了之后又去了其他两个讨债班,听了一会儿又出来了。
他们在研究所大院儿对面的树荫下面买茶水喝,韩治军问郑平觉得怎么样,郑平摇摇头道:“我觉得像忽悠人,他们教人家怎么忽悠人还债,其实自己也在忽悠人。”
韩治军擦了把脸上的汗道:“就算忽悠人的,也有人愿意交钱来上课,你看当时教室里不少人都带着笔记本边听边记录,有模有样的。”
郑平道:“我们现在去干嘛?”
韩治军:“走,看看城中附近这里有多少小工厂的。”
结果一统计,那数目还真是不小,韩治军回去之后稍微估算了一下,全城七七八八林林总总的小工厂上百个,其中还包括了那些近几年才崛起的乡镇企业。
但统计了数目还不够,还要去了解这些小工厂的基本情况,韩治军不愧是开过冰箱厂的,有眼光有经验,他说现在最缺的就是发财的好办法,但光有好办法是没用的,这个办法还必须能实践能行得通能赚钱。
郑平和韩治军前前后后跑了好几天,两人在大太阳地下骑车跑工厂,远的就坐车,一个小厂一个小厂跑下来,少的一天只能跑两三个,多的一天能跑十一二个,热和累还不是最磨人的,最磨人的是很多厂他们连门儿都进不了。
他们一开始想了很多办法进厂子,一般都是一个人上门,说自己是某某厂搞采购的,如果不让进就换另外一个人上,换另外一个身份,能骗进去就进去,不能进去只能过一段时间再想办法,但最后两人突然摸索出了一个窍门儿——只要问这些小厂缺不缺技术工人,门卫几乎都不会立刻赶他们走,而是让他们等等,说是要请示领导。
这个方法几乎是屡试不爽,同时也让他们知道,这些工厂在当时确实非常非常缺技术人员,尤其是那些通过各种途径搞到了机器加工的工厂,更是缺技术工人。
这年头确实非常缺技术工人,因为以前制造业大厂都是国营企业,技术工人都被垄断在国营工厂里,况且会技术的就那么多人,技术工人相当紧俏。
按道理技术工人紧俏,这些人应该更容易被那些乡镇企业和私人工厂挖墙脚才对,可问题是——这年头交通不发达,信息的交流不便利,人的想法又比较固步封尘。这些都使得工厂找不到合适的技术工人,技术工人也不会出来找活儿干,于是这一切都给韩治军郑平他们办介绍班提供了有利条件。
同时郑爷爷也帮他们打听了省城这里的国有企业性质的工厂,算了算,竟然比小工厂少多了,而现在最多的就是乡镇工厂,这些工厂夹在国营和私人之间显得不伦不类格外尴尬。
缺少技术支持的私人工厂和乡镇工厂很多,他们也像郑平韩治军两家一样在寻求生存的出路,而八/九年整个经济发展都几乎是停步不前,经过了前几年经济的突飞猛进和转变,八/九年就好像在跨入新年代的之前走上了一段缓坡,物价闯关被紧急拉闸,可通货膨胀依旧在持续,国家又通过政策的手在不断进行调控,以缓解私人经济发展过程中带来的各种弊端,为了保护国有企业,一大批私人企业遭遇整顿。
已有的私人企业停步不前岌岌可危,想下海的一群人看风向不对又收回了脚,报纸上每天都在报道那个私人工厂偷税漏税被整顿,哪个企业不合格被吊销营业资格,有时候郑海洋自己看了报纸都有点胆战心惊,国家这个时候确实调控得非常厉害,似乎有意对市场进行整顿。
但这些并没有打击郑平韩治军他们的信心,在经过辛辛苦苦半个月的跑腿收集信息之后,他们终于能斩钉截铁的下结论——可以做!
彼时两人都已经晒黑了一圈儿,何止是黑,又黑又瘦,郑平的裤腰带都松下去一大截,韩治军瘦得下巴都尖了,郑奶奶给他们熬骨头汤,每人一天三大碗,喝到最后郑平闻到骨头味儿就浑身不舒服。
而韩一小宝宝这个时候已经八个多月了,来到油厂之后就已经学会爬了,郑奶奶找了个软垫子,上面扑一层席子,小宝宝就在席子上爬爬爬。
一般家里也没人,男人们出去跑工厂,程宝丽有事在油厂兼个小工赚点小钱,只有陈灵灵在家看着两个孩子,陈灵灵要是出去洗个菜什么的,就只有郑海洋在家里看着小宝宝。
郑海洋觉得韩一小宝宝自从学会爬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躺在摇篮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可乖了,跟个会笑的小肉包子似的,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子时常就这么一动不动盯着看郑海洋,有时候看累了就直接呼呼大睡,有时候看高兴了还有无声的笑起来。
现在好了,自从会爬之后,小宝宝就立刻精神抖擞马达全开,好像要把前面七八个月躺在床上的时间都给补回来一样;一般大人都会把孩子抱到席子中间,这样他左爬爬右爬爬也就还在席子上;可韩一小宝宝就好像喝足了奶水全身都是劲儿似的,每次都从席子最中央爬到最边上,沿着席子边爬两圈,最后跟想要冲破“牢笼”的小绵羊似的朝外爬。
郑海洋每次都不敢跑出去,大人一不在他就得看着小宝宝,要是爬到席子边上了他就得跑过去把小宝宝拖回来,跑出去拖回来跑出去拖回来……拖回来,一次两次郑海洋觉得没什么,二十次三十次似乎也还好,等一个上午就要去拖个几十次的时候,郑海洋真是要在席子上给他跪了。
少年……膝盖不疼么?
小宝宝精力充沛气势十足,每次被拖回来就继续朝前面爬,每次拖回来就继续爬,练就了一身“马踏飞燕”的好工夫,从一开始慢吞吞爬到席子边上的十几秒,到现在的两三秒,那速度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而席子占了房间中间的空地,一边儿是个四脚铁柱子的大铁床,一边儿是个实木办公桌,终于有一次在郑海洋没注意的时候,小宝宝一脑袋撞上了床边的那根铁柱子,小嘴一瞥肉包子脸一皱,“哇”一声大哭了出来。
当时郑海洋出院子尿尿,就直接尿在墙根下面,陈灵灵在房间里也就转了个头的工夫,小宝宝就这么撞了一额头包。
陈灵灵赶紧去把儿子抱进怀里,揉揉脑袋,抱着哄着:“哦哦哦,宝儿乖不哭不哭哦,妈妈给你呼呼,呼~~呼~~,不疼不疼哦。”陈灵灵揉着韩一脑门儿上的一个小包,当妈的心里也疼死了。
小宝宝在陈灵灵怀里扭来扭去,一会儿朝这边一会儿朝那边,就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越哭越厉害,猫泪噼里啪啦朝下掉,陈灵灵越哄哭得越厉害。
韩一小时候其实特别乖,一般很少哭,毕竟陈灵灵不上班都是整天陪着孩子的,孩子对母亲有一种天生的依赖,长时间陪伴能给予他们安全感,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哭得特别厉害,那一嗓子嚎起来恨不得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郑海洋在院子外面隐约听到哭喊声,赶忙掏着小鸟抖了抖塞进裤子里,胡乱洗了手朝屋子跑,一进屋子就看到陈灵灵怀里的韩一哭得满脸都是褶子,就好像一个缩了水的肉包子。
祖宗哎,郑海洋心里叹着跑过去,韩一一转头就看到郑海洋,竟然慢慢慢慢哭声就小了,最后就这么不哭了;郑海洋抬手拉拉韩一的小肉手,两人一个三岁多一个才八个月,小手刚刚好能一掌握住那只小肉球一般的手。
郑海洋拉着韩一的手看着他,语气略嗔带着点成年人语气的责备道:“怎么哭了?自己乱爬撞到头拉?”
小包子吸了吸鼻子,嘴巴无声的嚅嗫了一下,陈灵灵看儿子不哭了终于放心了,温热的掌心捂着孩子刚刚撞到的额头,道:“现在我哄都没用了,都要洋洋来哄了,洋洋一来就不哭,宝宝喜欢洋洋哥哥是吧?”说着拿额头宠溺的顶了顶小包子。
郑海洋心想我这哪是哥哥啊,我这操心天天看孩子的,简直就跟养了半个儿子似的。
刚这么想着,突然的,安静的房间里出现了一声轻微的嗓音——“央……央,央……央……洋”
陈灵灵和郑海洋同时惊愕的看着小宝宝,只见韩一慢慢慢慢蠕动着嘴唇,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却可以成调的嗓音。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围着小宝宝转,韩治军蹲在儿子面前,“爸爸,爸爸,来宝贝儿子,叫爸爸,爸!爸!”
“洋……洋……”
陈灵灵坐在床边,把韩治军的脑袋扒拉开,自己凑到儿子眼前:“宝宝,来,叫妈妈,妈……妈。”
“洋……洋……”
程宝丽:“阿姨,阿姨回叫么?”
“洋洋……”
郑平:“叔叔呢?看你郑叔叔,来叫叔叔。”
“洋洋……”
“奶奶,来叫奶奶。”
“洋洋。”
“爷爷,叫一声爷爷听,爷爷给你买糖吃。”
“洋洋。”
所有人:“………………”
陈灵灵望头顶吊扇:“一定是我们平时洋洋洋洋的喊多了。”
程宝丽乐了:“看跟我们家洋洋多亲啊,跟亲弟弟似的。”
郑海洋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笑的也跟开了朵花儿似的,他想这么长时间跟保姆似的照看孩子果然没白照看,没白疼!!
开口第一句不是爸爸妈妈,是洋洋。嘿!多自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