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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最热的事情,高琪琪穿着她的连衣裙蹬着一双凉皮鞋,一手拿着冰棍儿咬着,对郑海洋他们道:“我下个月要开学了,我爸让我过两天去海南岛玩,你们要去么?”
林宴眼睛都没抬一下,郑海洋道:“你带韩一过去,我就不去了,我九月也要开学了。”
韩一转头看看郑海洋,立刻道:“哥哥不去我也不去。”
郑海洋推推他:“去啊,干嘛不去,去看看海玩玩沙子。”
韩一摇摇头,道:“哥哥去我就去。”
林宴在边上终于抬眼了,啧了一声,按住韩一的闹到:“前面怎么跟你说的?别学狗尾巴草,你哥不喜欢狗尾巴草。”
韩一就不吭声了,低头嘟嘴瞧着自己的脚尖,谁也不理。
等林宴走了琪琪去楼下跳皮筋了,他才偷偷缠住郑海洋,可怜巴巴问道:“哥哥,你去我就去。”其实这段时间韩一都不怎么缠着郑海洋了,才三岁的孩子注意力不会特别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他就是依赖他的洋洋哥,只要每天跑回来还能看到哥哥,他就觉得安心。但是去海南岛不一样,如果哥哥不去,他一转头是不会瞧见郑海洋的,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郑海洋哄他道:“海南有海,还有沙子玩儿,干嘛不去?你和你琪琪姐一起去海南,回来给哥哥带好吃的水果。”
韩一突然一抬眼,一双大眼睛直直瞧着他,开口一点都不客气道:“哥哥,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弄走,好自己去做什么事儿啊?”
郑海洋:“………………”诡计一下子就被戳穿了,郑海洋泪流满面。
还真被韩一说中了,郑海洋这次怂恿着韩一去海南岛,一是想让孩子自己独立独立不要老粘着自己,二是因为,他打算借着去广州玩的幌子,和林宴一起去一趟深圳。
林宴几天之前和他提过,说他听他老子林钧的秘书说深圳八月份可能会出新股的认购抽签表,他打算自己捞一票,问郑海洋去不去。
郑海洋重生三年如今也才六岁,虽然靠着连哄带骗的方法自己也存了一万块如今也是个小小的万元户,但一直以来都没有自己亲手赚过钱,当下就有些心动。
他是知道林宴的能耐的,虎父无犬子,林钧那样的老子就一定会养出林宴这样的小狼崽子,他心念一动,就问林钧:“我们过去还能干嘛?炒股么?”上海的股市那一轮的热浪已经过去了,如今起起落落股市的行情并不怎么样。
林宴翻白眼儿道:“怎么可能!你当你是你姑姑呢?扔个几百万进去就能捞一票?我们搞别的,现在你别问,等取了深圳见了我老子再说。”
郑海洋这下心里就痒痒了,重生的人都有这么一个情结——就是重生之后想靠着自己的本事干成一件大事。他这三年主要就是奶孩子来了,什么也没干成,如今有机会自己出去干一票,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要去深圳并不难,他们家深圳有三家炸鸡店,韩治军和郑平最近这段时间也在深圳,他说跟着林宴去深圳玩儿绝对没人会拦他。唯一难的就是怎么让“韩一”这个小崽子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跟着去。
林宴明确表示:“你弟在家就行了,跟着去还要分心照顾他。”
郑海洋也想着刚好趁这段时间让韩一能习惯自己不在身边,毕竟一个月之后开学,他们也要分开的。刚刚好髙听泉打电话过来让琪琪去海南玩儿,郑海洋便想着送韩一过去玩儿半个月。
只是谁能想,韩一这小子早慧到如此程度,竟然能识破他的诡计。韩一看郑海洋愣了下,不吭声,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一跺脚,气鼓鼓道:“不去海南不去海南就是不去海南!”说完转头跑了。
郑海洋顿了顿,看小崽子跑开的身影,本来以为他要跑回房间哭,结果一瞧,这小崽子竟然朝着卫生间飞奔过去——林宴在里面尿尿呢!!
家里卫生间门的门栓最近坏了,不太好关门,林宴尿尿的时候随手就拉了一下,并没有合拢,正对着茅坑岔腿尿着,尿了一半,韩一把门一推,一脸愤怒的小表情突然出现在在门口,朝着撒尿的林宴道:“你要带我哥去哪儿?我也要去!!”
林宴:“…………………………”
郑海洋从后面追上来,下意识目光朝林宴下面瞧了一眼——可怜的,估计吓了一跳,尿歪了,黑长裤上一条长长的水迹。
他连忙去拎韩一,“你小林哥哥上厕所呢!让他尿完。”
韩一扭着肩膀胳膊脖子,只要是浑身上下能动的关节恨不得全部都扭动起来,一边扭一边近乎愤怒的挣扎嚷嚷:“肯定就是你,你要带我哥哥去哪儿!?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郑海洋把孩子拎出卫生间,还贴心(……)的帮关上了卫生间的大门,留下依旧叉着两腿站在便池前的林宴。
胯/间有些湿热,林宴低头默默无语地看了一眼,接着抬起手又默默无语地甩了两下,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幸而他和郑海洋的个子差不了多少,能穿郑海洋那几条买大了的裤子,当下洗洗屁股换了内裤和外面的长裤,只是郑海洋瞧着林宴那脸色,真是相当不妙。
林宴脸色不大好,韩一的脸色更加不好,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像见了仇人一样,虽然没有眼红,但也差不多了。
林宴在郑海洋房里换完了裤子,韩一就坐在床边,靠着他床头以前藏钱的小熊,嘟囔了一句:“我也要去。”
林宴唬着脸朝床尾另外一头一座,两个人刚好坐了一条交叉线,他侧头挑眉看孩子,又看了看郑海洋。
郑海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林宴道:“你去哪儿啊你要?”
韩一又道:“哥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林宴显然被闹得有些不耐烦,也不可能像郑海洋一样纵容这个小崽子,他道:“狗尾巴草。”
郑海洋听不得别人这么说韩一,当下也有些不太高兴,正要开口却听到韩一抬了抬下巴,一脸挑衅的表情道:“是啊,我就是狗尾巴草,你咬我啊!”
郑海洋:“…………”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话?
林宴却噗嗤一口笑了,他看了看郑海洋,指着韩一道:“你弟弟还真聪明,竟然拐这弯骂我是狗。”
林宴一开始确实十分不想带韩一过去,他在上海的大户室见过郑海洋带韩一的模样,那绝对是呵护在手心里的无微不至,韩一也特别黏郑海洋,就像一只黏人的狗尾巴草。
可今天这小崽子竟然这么无赖的回了一句“你咬我啊”,倒是叫林宴刮目相看了,林宴顿时觉得这小子三岁就能这么和人说话,将来肯定也是个小无赖。而且这小子确实很聪明,郑海洋明明没说一句只是哄着他,他竟然也能凭着直觉猜到什么,可见这孩子天生就不是普通人。
林宴最后答应了,道:“成,我和你洋洋哥就带着你,不过你要是再像个狗尾巴草一样黏人,我就把你送你爸的炸鸡店去,让你天天和炸鸡在一起。”
那么长的一段话韩一才没有全听进去,一句话他只听到了最开始的一个字“成”,便开始满床打滚,一边打滚一边道:“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林宴最受不了韩一和郑海洋那副黏糊糊的样子,起身回酒店换裤子去了。
郑海洋去床上捞孩子,问他道:“你怎么知道你小林哥哥要和我一起出去的?”
韩一翻了个身,道:“我就是知道!我是你肚子里的小虫子!!”
郑海洋揉他:“你个小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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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琪跟着他妈去海南了,三个孩子要去深圳玩儿,家里的大人当然不会拦着,刚好郑丘要去深圳的炸鸡店,就带着三个孩子去了。
但那时候要进深圳特区出入都要有边防证,而林钧当时还在广州,林宴就让郑丘先带他们去广州,到了广州他们先去找他爸。
郑丘把三个孩子送到广州,林钧的秘书就过来接孩子,秘书是个矮矮瘦瘦还有点黑的男人,中分头,对林宴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谄媚,给人的感觉就像个特/务头子。
郑丘打量那男人,就有些不放心,问林宴认不认识他。
林宴老陈道:“认识,我爸的秘书,专门来接我们的,你放心去深圳吧。”
那秘书姓米,一个不俗的姓氏取了个特别俗气的名字,叫米大顺,米大顺从林宴手里接过背包又从郑丘手里拿过行李箱,对他笑道:“您是郑老板的弟弟吧,我们见过的,北京的‘一洋基’开张的时候我就跟在林老板后面。”
郑丘“哦”了一声,总算想起来了,笑了笑,道:“那麻烦你了,我有点急事,得先去深圳。”又叮嘱了郑海洋好好带着弟弟,因为还有事,就先走了。
米大顺开的是林宴的车过来的,载着三个孩子回去,林宴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韩一和郑海洋坐在后面,林宴一上车整个人的气压都特别低,米大顺一开始的时候还说笑两句,甚至关心了下后面两个孩子,结果林宴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低到开车的米大顺都不敢吱声了。
郑海洋带着韩一坐在后面,见米大顺这么个成年人都被林宴震摄得不敢吱声,心下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想这孩子不是吃大米长大的吧?怎么就能这么牛逼哄哄横着走呢?
韩一坐在郑海洋腿上,巴拉着车窗好奇地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前头林宴突然冷冷开口了:“输了多少?”
米大顺顿了两秒,才开口道:“小林少爷,这个我真不知道,老板自己走账,也不可能告诉我听的。”
林宴突然就像吃了炸药包一样炸开了,把汽车操作台中央放的一个一马奔腾的金底座透明雕塑抓起来,朝着米大顺身上砸过去,“你放屁!你这几个月都跟着他你还能不知道??”
眯大顺开着车都没敢抬手挡一下,老老实实被砸了,接着态度特别诚恳的回道:“我真不知道,只稍微能猜道,大概输了这么多。”说的时候,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比了一个六。
这个比划后面坐着的两个孩子当然没看到,只有副驾驶座上的林宴看到了,接着,一整个路途中,林宴都没吭声,没在副驾驶座位上多说半个字。
林钧在广州市区有套二层小别墅,每次来广州都住在这里,米大顺的车开进了小别墅的后院,三个孩子下车,林宴才对着郑海洋漠然来了一句:“等会儿你们吃点东西,其他都别管,包里再放点,等会儿路上吃。”
郑海洋愣了愣,一下子就明白了,敢情他们下午就要去深圳?
林钧的这套别墅够气派够奢华够骚包,前后两个大院子,后院子停了三辆轿车,前面院子有草坪还有秀气的欧式小亭子,整个别墅都用了大白砖雕砌,他们从别墅后门进去,一进屋子就能看到一楼大厅里摆放的一套欧式家具和头顶骚包的水晶吊灯。
林宴进了门熟门熟路爬楼梯上二楼,家里立刻迎出来一个保姆,米大顺指了指两个孩子,道:“给两个孩子弄点吃的,挑最好的,这两个是郑老板和韩老板家的公子。”
保姆显然是知道郑老板和韩老板是谁的,愣了愣,点点头,转头立刻去了厨房。
郑海洋带着韩一坐到了那套气派的沙发上,震惊了,不得不震惊,感觉就好像在电视剧电影里一样,豪气的别墅、停在院子里的豪车、奢华的家具还有一进屋子就能看到的保姆…………他知道林钧有钱,尼玛怎么就能这么有钱啊!!!!
韩一也显然被这陌生的环境给小小的惊到了,但孩子更多的是好奇,他知道这是小林哥哥的家,但是小林哥哥的家和自己家完全不一样,特别大特别漂亮,他压低声音对郑海洋道:“哥哥,小林叔叔家是不是特别有钱啊?”
郑海洋心里宽面条,“是啊,特别有钱,特别特别有钱。”
韩一满眼放光,攥着小拳头:“我也要特别特别有钱,长大了也和哥哥住这种大房子。”
保姆拿了很多吃的过来,什么菜都有,还有小点心零食水果,甚至还有摆在水晶盘子里的冷饮。
郑海洋如今已经不用喂韩一了,因为韩一现在能自己拿勺子吃东西了,吃得特别欢,就是椅子太矮了够不着,保姆从厨房拿了个小凳子垫在椅子上让他坐着,韩一高高俯视餐桌,恨不得一张口把桌子都吞了。
米大顺也上楼了,没多久,郑海洋听到楼上林钧和林宴在吵架。
林钧对林宴道:“你暑假作业做完了?!把你书包拿过来!没做完哪里都别想去,老子花钱送你去上学你作业都不做么?”
林宴大喊:“不上了!!你早点输光彻底破产变穷光蛋吧!!”
郑海洋:“……………………”
林宴从楼上气呼呼的下来,他老子林钧追在后面,穿着一身睡袍,嘴里还叼着根烟,边下楼梯边嚷嚷:“去哪儿?我告诉你你哪儿也别想去!”目光朝楼下餐桌边一扫,看到了高高坐着的韩一,立刻换上笑容:“哎?小一一和洋洋也来了?”
林宴已经跑到了一楼,一转头朝着楼梯上大喊:“摔不死你!”
林钧踩着拖鞋在光滑的地板上一脚踩空,屁股着地。
郑海洋:“…………………………”
韩一手里还拿着一块排骨,转头看着楼下,小声问郑海洋:“小林叔叔屁股不疼么?”
郑海洋:“没事,你小林叔叔他皮厚肉结实。”
郑海洋知道林钧不是一般人,也知道林宴不是普通的孩子,这父子两个的相处方式却更叫他愕然,林宴一直冷冷坐在桌边吃了点东西,林钧似乎只有在儿子面前才会暴露他暴躁的一面,人前完全就是另外一副样子。
林宴吃完了东西,说是要去深圳,让米大顺拿着边防证送他们去,林钧刚刚在楼上吼他说哪里都不许去,这会儿却两手插在睡袍兜里,想了想道:“我送你们过去,”顿了顿,又道:“不过,先说好,抽签表的主意你就别打了,内部都消化掉一大半了。”
这个抽签表郑海洋还真知道是什么东西,其实就和上海的认购证很像,不过深圳这边是抽签表,发行几百万张,中签率百分之十,每张抽签表可以认购一千股股票。
林宴抬眼皮子:“那你不能也去凑个内部么?你不是自称认识一堆大老板内部人士么?”
林钧瞪他一眼,道:“这次不一样!别瞎搀和!深圳和上海不一样!”
林钧去换了衣服,下来的时候人模狗样,拿了边防证亲自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又买了票,把三个孩子带上去,米大顺买的是站台票。
郑海洋和韩一坐在一起,林钧林宴父子坐对面,韩一有点困靠着小板桌打瞌睡,郑海洋就让孩子靠着自己。对面俩父子朝他们看看,移开目光,显然对这种相濡以沫的相处方式十分不适应。
米大顺送他们上车就下去了,火车开了十分钟,林钧一手撑在小板桌上,手里一包万宝路颠着,“抽签表不能搞,你们去深圳能干嘛?”
林宴后脑勺对着他,目光看着窗外,不吭声。
郑海洋刚刚已经琢摩过来了,林宴本来是想像他们那会儿在上海炒认购证那样在深圳炒抽签表,来广州找林钧估计也是要他爸给他弄关系搞点抽签表,但林钧可能得到了什么消息,觉得这次抽签表不能弄,所以才不答应。
至少在郑海洋看来,林钧这个一门心思赚快钱的人都不做,想必是抽签表的水太深了,搀和进去不划算。
但如果林宴一开始就是想弄抽签表,现在又不能这么干,那他们大老远跑来深圳就是白跑一趟,也难怪林宴火气会这么大。
不过郑海洋之前在林钧的别墅里就想到另外一个赚钱的办法,肯定没有炒认购证炒抽签表赚钱,但也不失为一个赚钱的好办法。
就像刚刚林钧说的,深圳和上海不一样,深圳是特区。特区有一个什么特别的?就是出入要有边防证!去上海坐汽车坐火坐哪怕走小路坐毛驴车都能去,可是深圳不一样,这个特区必须要有边防证,深圳周边一路还特地围上了铁丝网。
上辈子郑海洋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一个朋友,那人就是深圳周边的,他说他小时候去深圳玩儿没有边防证就钻铁丝网,钻十次能成功八次。郑海洋之前就忍不住想,抽签表的消息一传出来肯定一堆人朝深圳涌过去,到时候没边防证进不来,他们不如做个带人钻铁丝网的生意,一个人五十块钱,炒股的那些人肯定都出得起这个钱。
郑海洋当时这么想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特别*丝,如今看炒抽签表炒不起来,便琢摩着这条路其实也行得通。
他把韩一朝自己怀里带了带,靠在小板桌上,把自己的想法轻声和对面的林钧和林宴说了,一说完,这父子两个同时瞪眼看着他,一脸诧异的表情。
林钧道:“这是你自己想的?”
郑海洋理所当然道:“当然了!”
林钧扯嘴笑了笑,欣慰点点头道:“你小子倒是真聪明,这也能被你想出来。”
林宴抬手打了两个响指,“就这么办!”
郑海洋眨眨眼,低声问道:“我只是这么一说,真能这么干?铁丝网没拉电?没边防的警/察看着?”
林钧气派坐着,手里的万宝路指了指周围一圈:“你以为去深圳人人都有边防证?”
郑海洋他们来深圳的这天是五号,林钧的内部消息是最早七号会发关于抽签表的通告,于是到了深圳,林钧就送三个孩子去酒店,自己跑出去去看“铁丝网”了。
郑海洋觉得特别新奇,他想林钧一个手里捏着千万的小老板,竟然也瞧得起这么五十块一百块的赚这种小钱,他问林宴为什么,林宴回道:“因为他当年就是在深圳靠给人拉铁丝网,带路过边防赚的第一桶金。他自豪着呢,这事他在我耳边说了起码三四百回了,之前火车上听你这么说的时候,我看他眼睛都发光。”
郑海洋:“…………”原来如此,敢情这还是林钧的老本行。
林钧干回老本行当然是熟门熟路,出去一天就搞定了,第二天带着三个孩子去了边防那里。
铁丝网高高的矗立着,周围是一片荒芜地,杂草丛生什么都没有,隔着铁丝网远远望过去,也是什么都没有,再远处能看到一些矮楼。
铁丝网这头有几间小木屋子,看上去像是刚搭造的,旁边还有个小水塘,铁丝网上有个拉开的小门,可以供一人弓着身走过。
郑海洋看到这里两眼发光,问林钧道:“你怎么做到的?没有边防的人来查么?”
林钧云淡风轻道:“都搞定了。”
附近有个小村子,人口不多,就几十户,林钧花钱从那里请了当地的村民,亲自带他们走边防,告诉他们要怎么带人;林宴似乎很不习惯深圳的水土,来了之后有些拉肚子,人也有些虚脱,一直躺在床上休息。
郑海洋带着韩一倒是干劲十足,林钧花钱请了小村子的人来走边防带路,其中大多是二十多三十岁身体健壮的大男人,郑海洋瞧着那小门旁边空空的什么都没人,就叫人拿竹竿子搭了个凉棚,还去村里请木匠做了四个躺椅。
八月是最热的时候,郑海洋顶个草帽指挥者人搭棚子,韩一也戴个草帽学着他哥的神态。
中午下午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会送午饭和水果过来,韩一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抬抬下巴,指指屋檐下面一个放了冰的木桶,道:“放那里,西瓜不要切,现在不切。”
韩一:“阿姨晚上做个丝瓜汤吧,我哥想吃丝瓜。”
韩一:“你的鱼竿不能放那里,小林叔叔要回来了。”
韩一:“帮我搬个椅子。”
韩一:“叔叔没有冰了。”
到了七号那天,果然如林钧所说,深交所发布了公告,宣布对外发行五百万份抽签表,同时发行公众股五亿股,一下子深圳就爆开了锅,无数人涌向深圳,带着能借到的身份证奔向股市。
如今深圳股市和之前的沪市是不是一样大盘飙升郑海洋他们也不知道,因为离得太远了,当然,那时候的他们也没人关心深圳股市是个什么情况,只关心有多少没有边防证的人要来深圳炒股。
七号那天,林钧脱下了衬衫西裤皮鞋,换上了一身农民装,大坎肩黑裤子脚下一双布鞋,开始带着人去火车站汽车站捞人。林宴拉了两天,吃了药好一些了,但被深圳的热天气烘得浑身没劲,躺在郑海洋让人搭的凉棚下的躺椅上,吹着电风扇,身上还盖着条薄薄的毯子。
郑海洋和韩一坐在椅子上,旁边桌子上两个装着白开水的大口杯,腰上是郑海洋从省城带过来的他的小挎包,老气沉沉一坐,等着收钱。
进来一个人或者一拨人,郑海洋就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嚷嚷:“一百块一个人,一百块一个人,小孩儿五十!这边结账!”
钻铁丝网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基本都是来炒股的,还有人专门带了家里人过来排队买抽签表。
有人看郑海洋一个孩子在门口的凉棚下面收钱觉得特写新鲜,一边掏钱一边开玩笑道:“小孩儿,你认识钱么?算得过来么?”
郑海洋老气横秋从他手里抓过钱,把钱塞进包里,眉头一扬道:“别站门口挡着,你后面还有人呢!”
“嘿,这小子!”
来的人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郑海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操/着各地的普通话口音,面带各种神色,面对他们这三个凉棚下的孩子也会各种态度。
办事儿急的人基本给了钱就走了,话也不会多说半句,但大部分人见他们是孩子,都会逗一逗甚至起戏弄的心思。
有人会给假钱,递给郑海洋,郑海洋拿过来看一眼,扔回去:“别糊弄我,假钱!”
那人瞪眼:“你这个小孩儿,怎么乱说话,真钱怎么会是假钱。”
天热,郑海洋口干舌燥,捧着大口杯喝一碗水,眉头都是皱着的。
韩一会趁着这时候开口,学他哥学林宴那种老成的口气,道:“就是假钱!换真的,要不然就钻回去。”
那人把钱展开,递到孩子面前,给韩一看:“小孩儿认不认识钱,就是真的。”说完把钱随意一丢,转头就要走。
一开始遇到这种人郑海洋就觉得特别讨嫌,愿意花一百偷偷钻铁丝网过来的都不是穷人,而且价格都是一开始谈好的,况且拿价钱骗孩子算什么本事?
郑海洋从一开始就很讨厌有这种小心思的人,从来不客气,不给真钱就直接钻回去自己搞边防证去,韩一在旁边学的有模有样,这次男的又赖,眼看着就要走,韩一扯嗓子朝后面喊:“大胖二胖叔叔,有人给假钱!!”
“谁啊?”两个壮汉一前一后从屋子里走出来,眉头一挑,捞袖子,“哪个作死的又给假钱?”
那男人看了,顿了顿,低头自顾嘀咕了一下,掏了真钱。
林宴如今蔫得跟一朵娇弱的花一样,时时躺着,一般不开口,这地儿就是郑海洋压场子,天天怀里揣个包收钱,嗓门也大。六岁不过才一米二的个子,别人远远一看就是个小孩子,走进了一瞧还真是个孩子,但一开口说话,那一口老气横秋的样子还真不能小瞧。
郑海洋如今在这点儿收起钱镇起场子来到真是如鱼得水,眼睛比谁都尖,谁给了钱谁没给,谁少给了谁给了假票子想蒙混过关他都知道。
脚朝凳子上一翘,进一个人点一个人结一个人的帐,一点都不马虎,收钱点钱的手也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孩子。
有时候也会遇到人赖账,尤其是一些女人大妈,估计是菜市场讨价还价习惯了,到了这次也要还价:“八十吧,乖仔,八十吧。”
郑海洋眼睛都不眨:“一百,你要嫌贵,一开始就别跟过来,八十你就请好转头钻回去,自己去搞边防证。”
甚至有人耍赖:“凭什么要给钱?!这土地你家的?铁丝网你拉的?”
一般遇到这种人,郑海洋都懒得废话,转身看一眼韩一,小一一立刻扯嗓子喊:“大胖二胖叔叔,有人砸场子!!”
甚至有一次遇到一群人过边防,那一群人都是相互认识的亲戚朋友,被几个炒股的人一起来了过来,人多,看铁丝网门口三个孩子,大人也没几个,就不肯给钱,想硬闯。
韩一趁着一堆人吵吵嚷嚷,立刻钻空子跑去了村子里叫人,叫上一堆青年壮汉,手里都拎着干活儿的家伙,人一来,那拨人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交钱走了。
林钧自己带人走了两天边防,走熟悉了自己就休息下来了,晒黑了一大圈,重新穿上衬衫西裤往凉棚下一躺,吃吃西瓜喝喝凉茶顺便和儿子斗斗嘴,时不时还指导一下在前方冲锋陷阵收钱的郑海洋和韩一。
林钧道:“收钱的时候千万别客气,别觉得一百块一个人是宰了他们。价格都是之前谈好的,嫌贵可以不来,嫌贵来了又想讨价还价就让他滚。现在来深圳的都是有钱想来炒股的,他说没钱别相信,你心软你就赚不到钱。”
郑海洋骨子里就是个成年人,做起事来当然没什么障碍,韩一就像个点点大的小刺猬,张开浑身的小刺,跟着郑海洋后面和大人周旋,遇到要逗弄他的人就用身上的刺戳回去,一戳一个准。
林宴和林钧躺在椅子上,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收钱,特别有意思,尤其是韩一,似乎总是努力要跟上郑海洋的脚步,学得有木有样,提起赚钱的时候又坚定又兴奋,捏着小拳头信誓旦旦:“以后也要和哥哥住小林叔叔那么大的房子!!不能被人看不起。”
来深圳的人越来越多,那两天也是最热的时候,郑海洋的嗓子已经哑了,天天泡着胖大海润嗓子,韩一从一只白嫩嫩的粉团子晒成了乌溜溜的黑团子,又活泼又张扬,林钧给他一个小包,他也跨在腰间收钱,一点都不怕生。
林钧躺着啧啧感慨:“这小孩儿要是都像韩一这样,那不还都得完蛋了。”
林宴道:“家长都是靠不住的,尤其是会赌博还老输钱的家长。”
林钧:“哎……我儿子要是能有人洋洋一半聪明听话就好咯。”
林宴:“呵呵,逢赌必输的人生不出儿子。”
他们那段时间就住在铁丝网那里的小房子,天气热也不可能有空调,就吹着电风扇,林宴总是躺着躺出了一后背的痱子,郑海洋怕韩一又生痱子,便天天给他洗两次澡擦痱子粉,喝冬瓜汤吃西瓜解暑。
韩一腿上晒黑了,边防这边蚊子多又被咬了很多疙瘩,一抓抓破皮又留下一块黑黑红红的印子,一双腿真是惨不忍睹。郑海洋心疼怀里,给孩子擦花露水,问他:“要不要去市里去炸鸡店?”
韩一靠着郑海洋,一天下来很困,打个哈欠软软的缩着,摇摇头,道:“不要,要和哥哥在一起。”
郑海洋最近赚够了钱,一人一百十个人就有一千了!他道:“哥哥也回去。”
韩一还是摇头,眼睛已经眯了起来:“要赚钱,要住大房子……”嗯,他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以后和哥哥一起住大房子。
边防这边林钧打通了关系,上面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到了八月中旬,钱也赚得差不多了,林宴打算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了。
和村里人结账那天,林宴让人把铁丝网拿铁丝重新绞好了,大胖二胖兄弟两个来结账,林宴给了他们一叠票子,嘴里叼着烟,拍拍他们的肩膀:“边防早晚会撤掉,这种办法赚钱不长久,你们村里没多少人,以后可以一起出去,去北京上海,现在有很多赚钱的机会。要赚钱,就要出去。”
林钧把两个小崽子送回了韩治军那里,韩治军大惊,他一直以为两个孩子跟着林宴在广州玩儿,怎么会在深圳?!而且这两小崽子怎么晒黑成这样?
林钧笑呵呵道:“没什么,两小子有前途有本事,赚钱去了。”
韩治军纳闷:“赚什么钱?在哪儿赚钱?”
韩一在他老子怀里道:“钻铁丝网,一个人一百块,我和哥哥收钱,赚了好多钱。”
韩治军反应了一下,顿时哭笑不得,再看两个孩子一脸黑炭笑起来露一排大白牙,简直又气又想笑,拍了两个崽子的屁股,道:“两个小财迷!!”
林宴这次一分钱没赚到,来了一趟深圳水土不服不舒服了好长时间,心里简直哭瞎了,决定以后再也不来深圳了;林钧把赚的钱都给了两个孩子,他一个千万富翁,根本不在乎那点钱,这次来深圳一趟,就好像是有钱人来忆苦思甜来了,重拾他穷困潦倒时期为了赚钱奋斗的美好回忆来了。
林宴跟着林钧回广州,韩治军带两个孩子回省城,回去的路上,韩治军看到对面车座上韩一晃着腿,对郑海洋道:“哥哥,我以后赚钱给你买大房子。”
郑海洋笑:“不是赚钱娶媳妇的么?”
韩一特别认真地摇头:“不要,赚钱给你买大房子,爸爸妈妈,姑姑,阿姨叔叔,还有我和哥哥,要住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别急别急,兔子能写好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