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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洛寒一行回至江南分舵,连夜商讨方案营救白一忠。
苗十六分析道:“细想前因后果,叶未央怕是苦心筹划了许久。据我推测,其一,他曾以白轩主的名义送信给崆峒等四大门派掌门,邀请他们前来姑苏,然后用假制的‘孤灯大刀’将其逐一杀之,嫁祸给白轩主,这才有四大门派齐来讨债的公案。而‘玉真教’的人也利用这点,煽动四大门派围剿白轩主。
“其二,叶钧娶续弦也是个大圈套。我们一直以为叶家是受害者,其实这一切皆由叶未央一手安排,他引白轩主至后院就是为了制造他杀害叶夫人的假象。事后他又假做好人,照旧与我轩修好。
“其三,轩主替‘锁月楼’打造的吴钩,也是在押运途中为叶未央半路所劫。他此举或许有两个目的:一是将神器据为己有,一是故意制造赵氏兵器扰乱江湖的假象。
“其四,‘论道大会’那次,叶未央事先已经知道那是狙杀白轩主的‘鸿门宴’,特意匿名送信给白青颜,信中定是挑唆之言,指摘轩主监守自盗,收了金子却不意交出吴钩。故而轩主被白青颜绊住,白轩主和洪护法才会遭人暗算。
“其五,他成功挑起了‘碧落轩’和‘玉真教’的仇恨,借我们之手灭了‘玉真教’姑苏分教。
“其六,白轩主被救回,于轩中养伤,而叶未央却着人偷偷带走他,囚禁于‘富甲山庄’。我也曾想过,何以他要囚禁白轩主,干脆杀了岂不更省事?后来我想通了,他让白一忠失踪,就是让人以为白轩主还活着,且有勾结外敌,畏罪潜逃的嫌疑。”
苗十六素以智谋见称,听他精密推断,众人皆甚为信服。
“叶未央为什么要针对白轩主?”冷飞雪问道。
“他并非针对白轩主,是引整个武林来对付我们‘碧落轩’。他嫁祸给白轩主,知道轩主自会维护,如此便引发众怒。”苗十六道,“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初叶未央突然与我们结盟,我便觉得奇怪,岂料竟是这样虚情假意的小人。做了这许多,他无非想一人独大,称霸武林。”
“那么小冷所说的‘面具人’又是什么来头?既能突破层层防守,只身闯入‘富甲山庄’,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盗取兵器,”龙不归看着从叶庄取回的“孤灯大刀”,疑惑道,“当今武林能做到的怕是寥寥数人矣。”
“莫非是传说中的‘人皮画匠’?”温若皱眉道,“相传此人武功天下第一,出入禁地有如探囊取物。该不会他老人家重出江湖了吧?”
“‘人皮画匠’意在搜集天下神兵,既然他已得手,何不将‘鬼神泣’和‘孤灯大刀’据为己有,又怎会几度迂回,管我们的闲事?”苗十六摇头道,“江湖中藏龙卧虎,只怕是我们孤陋寡闻了。”
赵洛寒叹了口气:“无需猜测,明日只管往‘富甲山庄’救人罢。”
“轩主,还有一事,我甚为担心。”苗十六道,“虽说‘面具人’告之白轩主被囚于‘富甲山庄’西院,可是生是死,无人得知。再则,如今叶未央自知事情败露,怕是会对白轩主痛下杀手,来个毁尸灭迹,死无对证。就算我们明日前去救人,他也大可不认账。”
“正是,”龙不归颔首道,“叶未央行事乖张,只怕再阴险损德的事也做得出。”
“那可怎么办好?”阿箩急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探探虚实?”
“今儿好歹也是沈家妹子的好日子,我们已经大闹喜堂了,现如今又去打扰人洞房花烛,”温若摇头笑道,“这种缺德事我可干不出!”
“温大哥,我真心觉得,千柔会帮咱们。”阿箩道,“只要她和咱们里应外合,定能打探到白轩主的消息。”
“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温若撇嘴道。
“都回去好好歇下,明儿找叶未央要人去。”赵洛寒拍了拍温若肩膀道。
一时,众人都散了,只冷飞雪还不肯走。赵洛寒问她怎么了,她垂头丧气道:“担心白轩主和沈姐姐。”
赵洛寒提步往“竹香居”去,回身对她道:“瞎担心甚么,明日便去救白轩主。至于你沈姐姐,她更不会有事。”
冷飞雪见他走得急,便跟紧步伐。忽又见他慢下脚步,停在一边。
“轩主?”冷飞雪上前察看,却见他嘴角挂着一绺深色,仔细一看,竟是血渍。她吓得不轻,抓住他的胳膊,问道:“轩主你受伤了?我、我这就去找龙长老来看看你……”
赵洛寒握住她的手腕,淡淡道:“嚷嚷甚么,你好歹叫我一声‘轩主’,这但凡做轩主的,都是死要面子的,怎肯让别人知道自己受伤了。”
“轩主是被叶未央的暗器伤了?可明明是你赢了啊!”冷飞雪跺着脚,恨恨骂道,“这个叶未央,他、他坏事做绝,实在太可恶!”
“最后一枚‘金钱镖’我是接住了,可也伤了些元气,并不碍事,调理调理就好。”赵洛寒道,“只是你需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伤了。知道么?”
冷飞雪愣了愣,又点头道:“轩主的秘密,我自然不敢乱说的。可是你的伤……”
赵洛寒见她呆头呆脑,一脸担心的模样,心里好笑,只道:“练武之人哪一个不受伤,是你见识短浅罢了。”
如此一说,冷飞雪倒不好意思起来,眼见着他回了住处。她也晃悠着回了房,一宿无话。
翌日清晨,冷飞雪寻思着偷偷帮赵洛寒找些恢复元气的药,因不能惊动轩内弟子,只得跑到轩外找寻。她于药店买了零零总总各色伤药补药,又被掌柜的劝说着买了根老参。她正想回轩参与营救白轩主的计划,忽听药店门口有几个市井之徒在议论。
“邪了门了,听说一大早就有个死人被挂在城门上,我正要去瞧瞧呢。”
“你也听说了?据说还是个活的,只剩半口气了。说是那人白头满发,全身血肉模糊呢!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个阎王祖宗,竟闹得这么个凄凉下场!走走走,我也随你一道看看去!”
……
冷飞雪听得“满头白发”,心中顿觉不妙,拔腿就往城门跑去。一面跑一面想着白一忠和洪浩如何将自己带到“碧落轩”,此恩如同再造。洪浩已死,自己并不曾报答他半点恩情;如今白一忠惨遭厄运,自己说什么也得救他。
她赶到城门下,果见一人被吊在城墙之上。那人白发蓬乱,遮住半个脸,模样辨认不清;而看他身形轮廓,衣着打扮,正是白一忠不假。她四下张望,看见一个推车卖菜的老农,她上前买下推车,将车推至城门脚下。
随后,她施展轻功纵身跃上城门,用长剑割破绳索救下白一忠,将其放在手推车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正兀自得意,忽听耳畔风声猎猎,周遭已有几十人将其团团围住。那叶未央又岂是省油的灯,他早已在四下埋伏,只等人上钩。
冷飞雪挥剑御敌,撑了几个回合便知招架不住,一心只想推着白一忠逃命。那“月澜皂绢甲”虽可助她逃过刀剑,但强敌当前,还是难以脱身。危急关头,却见一面具人从天而降。那人戴着黑白灰三色面具,正是她昨日在“富甲山庄”所遇之人。
那面具人大展神威,轻松牵制敌人。冷飞雪拼命推车,只想将白一忠转移,没头没脑不知跑了多远,也不知跑到了何地。一回头,竟发现身后没了追兵,这才一屁股瘫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喘口大气,就听身后有脚步声,她惊得跳起——回身一看,还好,还好,是那面具人。
冷飞雪谢过面具人,再看白一忠,见他面色紫青,双目充血,浑身伤痕累累,也不知受了多少苦痛。眼眶一热,竟要哭出来。只因陌生人在场,好歹强忍住眼泪,道:“白轩主是不是已经……”
一个“死”字还没说出口,那面具人挥手制止她说话,又替白一忠搭脉诊治,过了半晌方摇头道:“快不行了,他中毒已深,半个时辰后便至心脉,到时大罗神仙也难救。”
“他中的是什么毒?一定有解药的,只要找到制毒的人……我不信这世上有解不了的毒。”她喃喃道。
“他中的是苗疆的一种蛊毒,具体叫什么我也不得而知。听说,这虫蛊可在人体寄存数月乃至数年,依靠人体骨血而活,并逐渐吞噬寄主心脉,直到寄主心脉尽断,枯竭而死,那虫子方从体内离开。如果硬是要救,必须在虫蛊吞噬心脉之前将其引出体外,否则必死无疑了。”面具人道。
“那怎样才可将虫子引出?”她忙问。
“找另外一个寄主,”面具人道,“我曾有缘与一位苗疆蛊师相交,他教我以笛子吹奏‘催蛊咒’,可将虫蛊引至另一个寄主身上。”
“那快快将他体内的虫子引至我身上,”冷飞雪道,“白轩主于我有恩,待我又极好,我是心甘情愿救他的。”
面具人道:“小姑娘你可想仔细,这虫子一旦引入你体内,虽可救他一命,但你也只有数月可活,数月之后你便要死了。”
“还有几个月可活,那怕什么,只要在这几个月内找到你说的苗疆人不就行了,他们可以下蛊,自然可以救活我。”她急切道,“大侠别耽搁了,快快动手罢!”
面具人倒是被她打动,便应了她的请求。他先将白一忠扶起,打通其奇经八脉,尔后用匕首在他手腕处划出一道血口子,又在冷飞雪手腕上划出一样的口子。他让二人手腕相叠,伤口互相交错,随即他奏响笛子,一阵呜呜咽咽过后,冷飞雪忽觉手腕奇痒无比,半边身子似浸于寒冰之中,又过片刻,浑身上下燥热无比,骨头里似乎有万千蚂蚁啃噬,其痛其苦难以名状。她踉跄起身,才走几步,便觉两眼发乌,痛呼一声,栽倒在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