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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轩”与“富甲山庄”联盟的消息不胫而走,江湖人称其为“落叶盟”。三年间,武林大小门派因忌惮“落叶盟”,大多安分守己,江湖倒也风平浪静。
然,政和四年,徽宗崇尚道教,宠信王老志、程若虚等道人,天下大兴黄老之术。“玉真教”趁机广招弟子,四处开设道观,短短一年之间,据点遍地开花。
时值夏日,苏州官道热浪翻滚。四名轿夫抬着一顶四方大轿,顶着骄阳匆匆赶路。午时日头毒辣,中有一名轿夫许是吃坏了肚子,嚷着停轿要去方便。四人将轿子停在路边大树荫下,轿内一少女问道:“沈姐姐,咱们这是到哪儿了?”那少女唇红齿白,梳着双鬟,鬟上系水蓝丝带,一身白底蓝花镶边褥裙,好不俊俏。只那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竟是个盲女。这盲女不是别个,正是冷飞雪。
沈千柔递给她水囊,道:“急什么,快到了。待会你见了林老前辈,嘴巴可要甜些。”冷飞雪乖乖点头。
三年来,为治好冷飞雪的眼疾,赵洛寒命人寻访天下名医。这次,沈千柔听闻“桃源坞”的神医林白仙出游归来,便带着冷飞雪来碰碰运气。
那轿夫方便完后,正要启程,忽见对面冲来一队人马。来者个个身披道袍,头戴素色帷帽,沈千柔认得此系“玉真教”弟子的打扮,也不想惹麻烦,忙叫轿夫让道。几个轿夫一时躲避不及,惊了为首道人的马。
“呔,哪里来的莽夫,惊了道爷的马!”那道士飞身下马,怒骂着便要拔刀。
轿夫都是雇来的苦力,哪里见过这阵仗,纷纷滚落在地。但听沈千柔娇嗔一声,撩开轿帘。当是时,手中软丝如雨般袭向那道士。她这软丝为天蚕茧抽丝而成,柔韧绵密,直中敌方要穴,伤人不见血。因沈千柔精通岐黄之术,对人周身穴位谙熟于心,故能将软丝威力发挥至最大。
听得一阵鬼哭狼嚎,那道士被击中要穴,痉挛几下,便晕厥过去。身后几个道士蜂拥而上,围攻堵截。沈千柔不慌不乱,一一应付了。不料一道士见轿中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便要掳了以作要挟。
冷飞雪因常年眼瞎,听力变得尤为敏锐。她听得有人接近,便跑出轿子,呼喊沈千柔。沈千柔放出一根软丝绊住敌人,不让其接近冷飞雪。冷飞雪摸索着找个藏身之处,不想被一道士使个暗器敲中膝盖——一个趔趄,她直挺挺扑倒在地,前额重重撞在岩石上,当即不省人事。
沈千柔见小冷晕厥,已无心恋战,掏出迷雾弹,甩落在地,趁乱牵了道人的马,抱着小冷策马而去。
“碧落轩”江南分舵内。沈千柔屏气凝神为冷飞雪施针,酷暑难耐,她已是香汗淋漓。一个时辰后,她方从屋内走出。
落照如血,翩翩公子身长玉立。也不知叶未央何时来的,他在院子里站了有多久。沈千柔拿绢帕擦了额上汗水,冲他颔首微笑。
叶未央施礼道:“冒昧打扰,在下找赵兄商量些事,刚听他说,小冷受伤了,便来看看。”
“你手里是什么?”沈千柔见他端着个青花瓷碗,里面不知盛的什么。
“这是‘冰镇莲藕汤’,在下命人取了天山冰雪存于庄内地窖,适逢酷暑,便取了些来制成莲藕汤。带了送来让各位尝尝,也特地留了一碗给沈姑娘。”叶未央笑意盈盈,原本长得白净,笑起来更是有如三春桃花。
沈千柔确是又热又渴,便不客气,端起碗来饮那藕汤。丝丝甜意,冰冰凉凉,沁人心脾。她正喝着,却听那未央公子轻声吟道:“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好词。”忽听身后一声赞叹。见那赵洛寒摇着把纸扇,施施然进了院子。
沈千柔脸一红,将瓷碗往叶未央手里一塞,冲赵洛寒道:“这下可好,小冷再不用去找什么神医看眼睛了。”
赵洛寒收起折扇,唇角勾起笑:“怎么?她终是夭折了?”
“噗哧!”沈千柔忍不住笑了,“啧啧,好稀奇,三年前刚捡来时,赵大轩主可是对她百般呵护,恨不能每日十二个时辰将她绑在身边照看。不想,过了三年,就弃之如敝屐,对人家冷嘲热讽,千般作弄。”
“这可奇了。”叶未央眉一挑,亦笑道。
赵洛寒扶额叹道:“都怪我一时发昏,收了她入轩。原本看她乖巧,不想如今已变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混账东西了,真不知是师承了谁。”言罢,摇头一笑,又看向屋内问:“到底怎样了?”
“请放心,这丫头本因头部受创,淤血凝聚于内,才导致失明。今次又被重创,可巧撞的部位正好冲散了淤血。我已施针为她稳定病情,依我看,待她醒来,便可复明。不过,还得过个两三天,让她适应光亮。”沈千柔一边说,一边打量眼前两位不相伯仲的俊才。一个如春花般明媚,一个如修竹般挺拔,恍惚间,二人面容身影重叠……
这时,叶未央拱手请辞,赵洛寒遂送他出轩。沈千柔自进屋照料冷飞雪,不累赘言。
……
三日后。沈千柔替冷飞雪摘下眼部包裹的层层棉纱。
揭下一层。小冷抓住她的手:“沈姐姐,我、我真的可以看见吗?”沈千柔翻了个白眼,打开她的手。
再揭二层。小冷喊道:“轩主,轩主,你长得要是和我想的不一样,那可怎么办?”赵洛寒咳嗽一声,骂了句:“闭嘴。”
第三层。小冷面色苍白,抓住被角。
……
最后一层。“好刺眼!”小冷眯着眼睛,作势要用手背挡着窗外射进来的日光。沈千柔慢慢拉开她的手,吁了口气,催促道:“快睁眼,大晚上的哪里有什么日头!”
冷飞雪终于睁开眼。起初模模糊糊看到一丝光点,竟是烛火摇曳飘忽,慢慢的,屋内圆桌、方凳、茶具、书籍等等,远近依次清晰起来。又见床边坐着位可亲可爱的人物,容长脸儿,柳叶儿眉,杏仁眼儿,樱桃嘴儿,这定是沈姐姐不假了。
她再移动视线,眼睛便死死钉在一个人身上——那是她做梦也想见的人。那人和她梦中所见甚是相似,身形修长,剑眉星目,鼻子比师父的还要高挺些,眼睛比师父的更加深邃,嘴唇薄薄的,此刻嘴角微微扬起。
她生怕此刻依旧是梦境,梦一醒来,一切都烟消云散。心里一紧,灵光一现。忙跑到桌上,铺开纸,拿了笔墨,便要将二人画下。她小时同师父霍行云学过书画,画得未必好,却也常得师父夸奖。
赵洛寒猜出她心里所想,宽慰道:“你不是做梦。”小冷一听,手中笔一抖,墨迹掉在白纸上,晕出一块黑斑。
“沈姐姐,我不是在做梦!我真的看见了!”她突地扔了笔,扑向沈千柔。沈千柔一没留神,被扑倒在床上,弄乱了发髻,气得伸手便要打。
“瞎了都能闹得人不得安生,如今好了,可不要拆了天了?”沈千柔拢起鬓前发丝,笑骂。
“轩主,你看,你看,我都好了,我不是瞎子了!”她睁大了眼睛,使劲眨巴眨巴,围着赵洛寒欢欣雀跃。
“这便好极了,你们可以教我武功,我可以一个人去玩,还可以出门找师父了!明儿我要告诉洪伯伯、白轩主,还有大狗!”小冷兀自笑着,好不快活。
赵洛寒心下寻思,重生后留下小冷性命,一晃三年,小冷已是豆蔻年华。虽说眼盲,却也能闹得轩中上下鸡犬不宁,淘气得简直不像个姑娘家。如今眼疾好了,却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小冷一时拉着沈千柔旋转,一时粘着赵洛寒说话。赵洛寒被她吵得头大,忙称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离开。沈千柔替她把了脉,便也走了。小冷哪里舍得睡,画了一宿,生怕哪天再瞎了,连个念想都没有。可惜,画来画去,始终画不出个模样来。她思忖着,日后定要为认识的人都画一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