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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飞雪想到并非所有人都命丧“人皮画匠”之手,有一人虽失兵器,但性命得以保全。那人便是龙不归。
“既如此,可请龙长老仔细描摹当时场景,若能找出‘人皮画匠’之破绽,相信我们定能将其斩杀。”绝尘提议道。
冷飞雪点头称是,随即便往议事堂去,恰好龙不归、温若和苗十六都在。三人正商议召回旧部,重振“碧落轩”之事,见冷飞雪来了,招呼她一道出主意。
她想半天,憋出一句:“既要召回旧部,就把沈姐姐召回来罢。”
温若闻言笑道:“行了,你一边玩儿去吧。”
“我来是有事麻烦龙长老的。”她吐舌一笑。
龙不归笑道:“小冷请说。”
“事关‘人皮画匠’,”冷飞雪道,“少林方丈、轩主、白轩主都死于此人之手,可是龙长老却全身而退。不知当初是施以何计才得以脱身的?”
龙不归思忖半日,长叹一声:“说到此事,老夫也甚觉奇怪。当初老夫收到‘人皮画匠’拜帖,心中已然做好一死的准备。老夫虽年迈糊涂,但自身功力有几斤几两还算清楚,想轩主和少林方丈那般身手也难逃此劫,老夫自当不是那人对手。犹记那晚,老夫将‘断龙无悔剑’放在床边,准备入眠。那把剑是老轩主赠予我的,多年来剑不离身,睡觉也贴身带着。当时老夫正准备关上门窗,却听守候在门外的兄弟们一声惨叫,老夫冲出去一看,院中兄弟悉数倒地。太快了,快得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鬼!老夫赶紧回房查看,但见一个着宽大袖袍的面具人拿了我的剑站在床边。老夫运起掌风要同他搏命,他拆了数十招,便不意与老夫纠缠,一路退至门外,想携剑而逃。事后细想,那人的武功路数见所未见,算得上犀利,可并不似传闻中所言臻于化境。可惜当时,老夫想到他单枪匹马能令诸多武林高手丧命,因而对他甚是忌惮,见他跳出门外,担心有诈,竟迟疑了一下。后来再追出去,便发现连人带剑都消失了。”
苗十六、温若和冷飞雪听得目瞪口呆,龙长老居然说“人皮画匠”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厉害?究竟是龙长老深藏不露,武功造诣早已超越了赵洛寒等人,还是他在撒谎?
三人将信将疑,又听龙不归道:“后来老夫还发现,院中倒地的兄弟们并未死,只不过中了一种迷香,暂时失去知觉罢了。”
冷飞雪道:“这‘人皮画匠’真是古怪。龙长老,当时他使用的招式你可还记得?”
龙不归沉吟良久道:“老夫只记得两招。”说完,他比划了两招。
看了那几招,温若摸摸鼻梁,并不做声;苗十六摇着纸扇,兀自沉思。冷飞雪问道:“如何?这两招是不是很厉害?”
苗十六摇头道:“称不上很厉害,招式虽新奇,不过单是这两招,我便能设法破解了。”说着同龙不归比划起来,一个模仿“人皮画匠”的招式,一个当即破解。冷飞雪看毕,只觉不可思议,更加怀疑龙不归所言。若单是这样的招数,怎能杀死赵洛寒?退一万步,即便当时赵洛寒身中奇毒,元气大伤,不能克敌制胜,但想保命也是不难;更何况,这样的招数竟也能将少林方丈和白一忠等诸多顶尖高手击毙?
诸人又商讨一番,最终也不得定论,只得散去。冷飞雪将龙不归之言告诉绝尘,绝尘亦是难以置信。二人最终决定接下白青颜这笔买卖,亲自会会那“人皮画匠”。绝尘遂飞鸽传书,调派隐迹宋土的高手速来苏州。
起初冷飞雪尚担心高手未到,“人皮画匠”便将白青颜杀了。不想,三日后,“荣耀堂”高手齐聚苏州,而那“人皮画匠”却迟迟未有动静。冷飞雪遂命绝尘率诸高手埋伏于“锁梦楼”保护白青颜一家。
这日午后,冷飞雪正想打个盹儿,却听温若说,阿箩回来了。她忙飞奔出去迎接,却见阿箩站在分舵大门外,身后还有一顶马车,车内像是有人声,却不知是谁。
“小冷,快上车!”阿箩笑着指了指马车。
冷飞雪迟疑一下,跳上马车,掀帘而入。却见车内坐着三人:当中是位头戴苗饰的老妪,仔细一看,却是苗疆月亮寨寨主龙氏,而她身旁坐着的正是她一双女儿。
“小冷姑娘。”龙诉音笑道。
当初正是龙夫人救了她一命,此刻再见,冷飞雪甚是欢喜,一番嘘寒问暖,拉着诉音叙旧。不过,心中却不明白何以阿箩将她们请到江南来了。阿箩此前所说的“拜会朋友”,就是指的龙夫人她们么?
这时,阿箩也跳进车内,让车夫启程。冷飞雪忙低声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抿嘴一笑:“到时便知了。”阿箩、冷飞雪和诉音三人叙旧、玩笑,好不热闹。龙氏闭目养神,龙慕音依然严肃冷漠,端坐不语。
约摸行了一刻钟,马车停下。冷飞雪和阿箩先行下了车来,环顾四下,冷飞雪发现自己站在“荻花苑”门口。阿箩轻叩门扉,过了良久方有一老汉来开门。阿箩表明想拜见青鸾姑娘,那老汉迟疑片刻,道:“几位请稍候,容老朽先去通传一声。”
等了一炷香时间,那老汉颤巍巍开门道:“万分抱歉,姑娘身子不好,今日并不想见客,还望各位海涵。”
“且慢!”马车内传来龙氏之声,她掀开帘子,从手腕上取下一串银饰交给阿箩,“将此物给她。”
阿箩接过银饰,又请老汉转交。那老汉叹了一声道:“老朽自是希望姑娘肯见你们,巴望她能与人谈谈心。自从她回至此处,便昼夜饮酒,通宵弹唱,已将身子折腾得……唉,老朽多嘴了,再替各位通传去罢!”
过了片刻,老汉匆匆打开房门,躬身道:“有请贵客。”那青鸾亦走出门来,亲自迎接客人。冷飞雪见她眼圈发黑,脸色暗黄,果真是宿醉之相。心中思忖: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消沉?
“不肖女清音恭迎母亲大人。”青鸾双手托举银饰至眉心,躬身请龙氏下车。
龙氏“哼”了一声,慢慢挑开车帘,在诉音、慕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车来。冷飞雪一听青鸾唤她“母亲”,便已震惊万分。
龙氏一行往“荻花苑”去,冷飞雪忙拉着阿箩问:“青鸾怎的成了龙夫人之女了?你特地跑去苗疆就为让他们认亲的?”
阿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待会再告诉你。”
进了屋内,青鸾便跪在龙氏跟前,轻声道:“不肖女私自离开苗疆,数年未归,还望母亲大人恕罪。”
龙氏冷笑道:“你好得很,何罪之有?可苦了我这老太婆,辛苦将你培育长大,原本指望你……唉,算了,就当老身眼瞎,养了头白眼狼。”
青鸾忙起身替龙氏斟茶,毕恭毕敬奉上,又道:“母亲是如何知道我在这的?”
阿箩道:“青鸾姑娘,当时你服下‘龟息散’假死,小冷将你带至客栈,我见你衣裳沾了泥,便替你换了一套干净的。无意间看见你腰间的蛇纹香囊,而诉音也送了我一个一样的。我想,你们会不会有关系,于是冒昧往苗疆问清楚了。”
“原来如此。”青鸾幽幽道,“你们又怎会认识我母亲?”
阿箩道:“当初白副轩主遭叶未央算计,中了苗疆蛊毒,小冷将毒引渡至自身。我与轩主往苗疆为小冷寻医,才有幸得遇龙夫人和诉音慕音。”
“哦,”青鸾沉吟半晌,“那蛊毒是我下的。”
“当初这位小冷姑娘中了蛊毒,前来苗疆医治,老身便猜想许是你下的毒,当时我想,清音私自逃出苗疆,不过是对外面的世界好奇,玩一阵子自然回来了。于是并未急着找你回来,不想你一去数载,对苗疆半点眷恋也无。”龙氏沉沉叹息,“若非与小冷姑娘同来的那位赵姓公子,老身怕是熬不到今时今日了,你也就称心如意了,再不会有人逼迫你。”
“母亲息怒,女儿定会遵守承诺的。”顿了顿,青鸾又道,“母亲的意思是,再不用受‘蛊母’反噬之苦?”
龙氏点头道:“赵公子将其家传内功心法传授给老身,老身按照心法修炼,内力与日俱增,足以抵挡‘蛊母’反噬。”
冷飞雪听她二人之言甚是奇怪,青鸾方才所说“遵守承诺”是何意思?
“对了,那位赵公子如今还在人世么?”龙氏幽幽叹道。
“龙夫人何出此言?”阿箩诧异道,她如此发问,似乎知晓赵洛寒已亡故?
龙氏道:“当初他来苗疆之时,老身观其面相,替其诊脉,发现他身中慢性奇毒,虽他有绝妙内功护体,但毒性极为霸道,已致他元气大损。加之又替我运功疗伤,耗损真气,老身当时就同他说了,他这种情况,若无解药,断然活不过三个月。”
“什么?轩主曾身中奇毒?”阿箩大惊失色,“我们竟无一人知晓?”
冷飞雪亦是不久前才从青鸾口中听闻此事,此刻虽不至激动,但心中仍是怅然。
“他所中之毒,老身从未见过,想必源自西域罢。”龙氏摇头道,“那位赵公子可是已经亡故了?”
冷飞雪点点头。龙氏叹了口气,道:“委实可惜了。当时他一心只为替你求医,却置自身于不顾,若不是老身见得多,定也发觉不出他有异样……唉,这后生连替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的心意也无。”
冷飞雪细细回想,赵洛寒自从在沈千柔婚礼上与叶未央交手之后,便元气折损,当时还以为调理些时日便没事,不曾想到,竟是因毒发所致。她又想到,自己中了蛊毒尚有赵洛寒、阿箩带着求医问药,可赵洛寒却独自隐瞒伤情,想必提出退隐亦是不想连累旁人。
她忆及从苗疆返回苏州的一路上,赵洛寒多次流露出要舍她而去之意,后来又要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她竟还单纯认为,赵只是厌倦江湖厮杀,想过与世无争的逍遥日子。岂料,却是一场生死诀别。难怪当初只觉他变了一个人,变得消沉慵懒,甚至有些古怪。如今想来,皆因他求死心切。
“三妹,请受我和诉音一拜。”冷飞雪兀自思绪乱飞,忽见龙慕音和龙诉音跪在青鸾跟前,磕了个响头。
青鸾面露尴尬,忙拉她们起身,她们执意跪着。青鸾只好以眼神求助龙氏,而那龙氏却别过脸去,并不加阻止。
冷飞雪和阿箩面面相觑,不知这一家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