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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叶未央放过冷飞雪不杀,携青鸾离去。那青鸾紧紧跟随叶未央的步伐,生怕一眨眼,那人就不见了。
“你到‘云来客栈’等我。”叶未央忽地放慢脚步。
“是去探望她么?”青鸾淡淡道。
叶未央不置可否,止住步伐,看向她:“方才为何制止我杀冷飞雪?”
青鸾道:“她曾救我一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你还真是……傻得至矣尽矣,蔑以加矣。”他叹道,“若当初你没有遇见我,你一定比如今好上千百倍。”
“公子,若没有你,青鸾只会觉得人生没有半分乐趣。”她低头,竟有些感伤。
他别过脸去,竟不知如何接话。
“公子有话请直说吧。”她抬眼看定他,他眼神闪烁。
叶未央并未开口,忽地伸手抱住她。那拥抱绝非温暖,尽是寒暄之意,甚至是后会无期的隐喻。青鸾聪明如斯,她岂能不懂?她将头轻轻依靠在他肩膀,渐次红了眼圈。
她看到四年前初遇叶未央的那日。戏台之上,有仙子婀娜多姿,唱的柳三变的《雨霖铃》。她初至江南,爱极了琴馆中的笙箫舞乐,艳羡台上抚弦起舞的优伶,可世人偏偏耻笑乐伎舞娘低贱。她偏想变成台上那风情万种的伶人。她默默跟随那仙子,岂料那绝代风华的仙子卸妆后却成了位身长玉立的翩翩公子。
“在下叶未央。”那人温文一笑。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只因一个微笑便爱上了一个人。
她凭琴艺与舞艺如愿入了姑苏城一家有名的乐馆。慢慢才知晓,那些自命清高的乐师虽明言“卖艺不卖身”,暗地里也做些接客的营生。她终是遇上了巧取豪夺的纨绔子弟,大庭广众之下,迫她就范。叶未央适时出手解围,直接将那纨绔踢出乐馆,又打伤了几个狗腿。
那时的叶未央无妻无妾,流连于章台楚馆,玉带轻衫,迷倒无数痴心女子。兴之所至,他喜反串女角,随口唱一小曲儿。
“公子,且慢。”她上前拦下他。
他扬眉笑道:“道谢就不必了,姑娘倾国倾城,在下愿作英雄。”
“得罪了翁家大少爷,小女子在苏州城也呆不下去了,公子好事做到底,替小女子另谋出路罢。”她不卑不亢,笑语盈盈。
他勾唇一笑:“姑娘如此一说,倒是在下害了你了。”
“可不是么。”她佯作悲伤,却将手挽上了他的手臂。
如此这般,水到渠成。她就随他走了,也不过问他是谁。
叶未央买下“荻花苑”让她居住,从此她便成为他豢养的乐伎。从此她便中了他的毒,对他言听计从。
……
“青鸾,”叶未央忽然打破沉寂,“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嗯。”她从他怀中离开,讷讷一笑。
“我已安排人护送你回江南,从此你不必听命于我。”他望着她,她平静如无风的湖面。
她点点头,嫣然笑道:“全听公子的。”
他原以为她会恋恋不舍,可她从头到尾都在笑。
“不早了,叶夫人定在等你回去。”说完,青鸾转过身,只身而去。
叶未央心中五味杂陈,目送她离去,方往沈千柔住处去。
大半年前,叶未央与沈千柔入京后,被蔡攸安排住进城东一所大宅,宅内外均有眼线监视。沈千柔深觉奇怪,多次询问何以突然进京,又何以遭人监视。叶未央以各种理由搪塞,她因有孕在身,也不敢多作反抗。近半年来,叶未央一直在外办事,鲜少探望她,就连她临盆生产,他也是事后听蔡攸转告。
听闻妻子已平安诞子,他心中自是欣喜,进了门来,看见一婆子将婴儿抱给沈千柔喂奶。沈千柔尚在月子中,躺在床上奶孩子,神情安详平和。得见此景,叶未央恍如饮下一杯暖酒。
“千柔,我回来了。”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唤道。
沈千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莫要吵醒孩子。
他附在她耳边轻笑道:“为夫好想你,还有咱们的儿子。”
她狠狠捏了他一把,嗔道:“老实交代,你到底做什么营生去了?半年前,你说进京做生意,天晓得做的什么生意,害我要被人监视软禁?”
“嘘!别吵着儿子。”他笑道,“改日再同夫人慢慢解释,今儿太晚了,不如先休息?”
“儿子还没名字呢,你给取个吧。”她将孩子抱在怀里,身子歪在叶未央怀中。
“为夫早就想好了,就叫叶卓飞,卓尔不群,一飞冲天。”他轻轻抚着妻子头发,笑道。
二人正说着,却听屋外有人敲门。叶未央出门一看,是蔡攸安排的守卫,那人交给他一封信函,道:“叶公子,我等奉命今夜撤离此地,告辞了!”叶未央心中暗喜,蔡攸果然履行承诺,撤走守卫,他完成这最后一桩使命后,终于可以带着妻儿远离是非,四海逍遥。
叶未央拆开信后阅后,内力一振,将那信笺化为碎片。
“怎么了?”屋里沈千柔问道。
他走进屋,合上房门,笑道:“没事,咱们休息罢。”
待她沉沉睡去,他拉起妻子手腕贴在脸颊上,身旁是熟睡的婴儿。满室和乐融融,窗外秋风飒飒、枝影摇曳。
……
“夫人,不如尽快动身回江南罢。”次日,叶未央提议。
沈千柔嗔道:“急什么,我还没在京城逛过呢,这么着急回去,是想哪个小情人了不成?”
“哪里……”他尴尬一笑,“其实是,是我父亲修书来说想我们了,他听闻夫人生了儿子,欢喜得很,催着我们快回苏州呢。”
她闻言方点头道:“过两天咱们便出发吧。”
“夫人尚在月中,却要劳你奔波,为夫委实难过。”他叹道,“待到了苏州,定当请庄内大厨替夫人好好补一补。”
沈千柔见他对自己呵护有加,难免喜悦,一时也不惧舟车劳顿,心满意足的照看孩子去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冷飞雪一行沿淮南东路南下,所过之处,遍地皆是乞丐流民。方腊起义声势浩大,迫使朝廷暂停“花石纲”,岂料起义才被镇压,赵佶又重开“花石纲”,百姓复又掉入油锅,不少南方人往北地流串逃亡。
烈日之下,一群苦力在官兵的压迫下搬运太湖石,许是久未饱食,各个瘦骨嶙峋。队伍中不仅有青壮年,连七旬老人也在列。
“自古以来,江南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却也经不起朝廷这般搜罗掳掠。”龙不归摇头叹道,“万千苦力垂死劳作,不过为皇家园林增添一处微不足道的景致。”
冷飞雪闻言,忽然忆及万岁山中成片假山,原来块块皆沾染了血泪。
“大人,求求你们放过我爷爷,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抱着督办官兵的腿求饶。
官兵五短身材,大腿粗壮,足足抵得那孩子腰身,他冲少年腹部狠命一踢,骂道:“贼小子,滚开!耽误你军爷办差,有几个脑袋来抵罪!”
“武儿!”一干瘦的老人见孙儿被踢伤,吓得忙扑上前察看。那官兵哪里管他年事已高,伸手掐住他喉咙,拎鸡崽子般将老人抓住。
温若在一旁看得火大,丢了块石子击中那官兵的膝盖,但听鬼叫一声,官兵跪倒在地。
“奶奶的,哪个王八羔子活腻了!”他臭骂一句,四下张望。那道上除了搬运苦力和几个督运官兵,便只剩龙、温、苗、冷及四名西夏杀手。冷飞雪因上前扶那老人和少年郎,并不与龙不归等人站在一处。
“哟,有个骚气小娘们?”那粗矮官兵瞥见冷飞雪,见她俏丽可人,又状似只身一人,顿时起了轻薄之意。两个官兵闻言,亦凑过来看热闹,三人相视□□,不约而同走上前去。
“小姑娘,哪里人啊?到这里来做啥,不如陪军爷耍耍?”一官兵将手搭在她肩上,出言轻薄。
温若挑起眉头,正当发难,却见绝尘抢先一步。那三名官兵还来不及看清楚来者何人,脑袋便搬了家。
温若摇头笑道:“‘荣耀堂’的人果然出手狠辣无情,换做是我,最多废他一只手臂。”
冷飞雪见三人倒地身亡,皱眉道:“没必要杀死他们。”
绝尘拱手谢罪道:“是属下失职。”
另外几个官兵见同僚瞬间丧命,早已吓得拔腿逃命,一干搬运苦力甚是感激,跪下磕头谢恩。老人和少年郎又得了冷飞雪的银子,更是感恩戴德,将其视为活菩萨。
冷飞雪心想,天底下像这般可怜的人比比皆是,凭我之力,又能帮得了多少?
苗十六一眼看出她的心思,道:“一个英明君主要比一个武功盖世的大侠管用千万倍。且收起你的悲悯情怀,赶路要紧。”
冷飞雪一愣,赧颜一笑。
龙不归等人又将随身携带的干粮留给那群苦力,方策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