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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至皇宫“福煦殿”,冷飞雪片刻也不耽误,命人准备水粮马匹,欲往大食。
绝尘提议道:“堂主若想远赴大食,最好找个向导,不如让属下先打听打听最近是否有西行的商队。”
冷飞雪点头道:“找个识途的向导吧,但不能跟着商队,他们背负货物,走得太慢。”
绝尘拱手称是,忙退下办事。冷飞雪随即向李乾顺禀告,道是欲往西域寻找一位旧友,事成之后定返回,再议堂主之事。李乾顺也不为难,欣然答应她的请求。
两日后,冷飞雪、绝尘、向导及三位“荣耀堂”死士于兴庆府启程。诸人策马出关,弛入茫茫沙漠。
不知行了多久,冷飞雪勒马回头一看,但见残阳似血,身后是深深浅浅的马蹄印,一路委蛇,似乎与天际接轨。
她见绝尘正同向导询问今晚落脚之处。那向导身骑骆驼,约摸五十岁,从小走商,曾到过回鹘、黑汗、突厥、大食、天竺、高丽、东瀛等国,见多识广,通晓多国语言,陆路水路皆熟,绝尘花了重金请了他来。一路上,向导带诸人躲过好几次沙暴,又能准确找到水源,冷飞雪对他钦服不已。
饶是如此,因大漠气候恶劣,时而烈日当空,时而风暴狂作,白昼尚且炎热如夏,夜晚却是酷冷胜冬,诸人不得不走走停停,也因此耽搁不少时间。冷飞雪自小长在南国,一时并不能适应干燥气候,行了十余日,体力已然透支,无精打采的伏在驼背上,只觉头昏眼花。身旁同伴也由原先的五位变成三位,有两位死士在突发的沙暴中丧命。原本六匹马也只剩下一匹,或渴死或被风沙活埋。幸亏向导在进入大漠之前建议买下四头骆驼。
冷飞雪正被烈日烤得心焦无力,忽听那向导大喊一声:“当心!有蛇!”
绝尘闻言,纵身跃下骆驼,另一名死士亦翻身下马,双双护在冷飞雪面前。但见黄沙中匍匐着数十条花斑毒蛇,此刻长牙毕露,丝丝吐信。二人挥舞手中长剑,将毒蛇悉数斩杀,一时血肉横溅,甚是骇人。
诸人才松口气,却见天色大变,阴云密布,知是沙尘暴要来了。入得大漠,冷飞雪屡屡见识那沙尘暴的厉害,不敢耽搁,忙下了骆驼。那向导定睛观察天色和风向,催促道:“那边有个大沙丘,我们暂时躲在沙丘背后,快以布料掩住眼耳口鼻,再用绳索捆住马和骆驼,切记将水粮贴身保护。”
绝尘、冷飞雪及死士遵照他之言,相互拉手环绕,趴伏在沙丘背后。才趴定,却听耳边风声呼啸,尘沙猛然灌入身躯。冷飞雪勉强睁眼,却见拇指上戴着的血玉扳指掉落在地,她心中大喊不妙,那玉扳指乃是李乾顺御赐之物,是“荣耀堂”堂主至高无上之信物,虽她不想当堂主,但弄丢了信物可如何向西夏皇族交代。她心想,若现在不捡它回来,待暴风一过,便不知其埋在何处了。可是她一手拉着绝尘,一手拉着向导,根本无法腾出手来。眼见着风势越来越大,她一狠心,猛地松开拉着向导的右手,快速探向前方拾取玉扳指。孰料,摸了个空。她定睛一看,原来风暴已将那玉扳指卷到三尺之外。她不顾向导大声劝阻,咬牙挣开绝尘之手,再往前挪动,终是取回了玉扳指。
她本以为迅速拾取后再爬回原地即可,不想身躯不受控制地被狂风甩出。她重重落地,只觉一阵昏天暗地,口鼻里登时全是沙尘。耳鼓似要被凄厉狂风撕裂,隐约听得绝尘在疾呼“堂主”,却根本辨不清人在何处。她尽力趴在沙地之上,一动不敢动,手里攥着玉扳指,默默祈祷风暴快些过去。岂料,这场尘暴要比此前任何一次都持久,她只觉身子轻飘飘的被风掀起甩出,五脏六肺似皆碎裂,眼前暗淡无光,天地万物似已凝固。
……
待恢复意识,她看见一个钩鼻凹眼的大胡子,肤色黝黑,身材魁梧。那人递给她一个水囊,她咕噜噜大饮几口,方觉有了一丝气力。这时,又走过几个同样五官深陷的男子,口中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你们是谁?”她惊讶道。
这时从中走出一位年长者,他用并不纯正的腔调道:“姑娘,我们是塞尔柱突厥的商人,发现你只身躺在沙漠中,我们救了你。这是你的?”他将血玉扳指递给她。
原是被行商队伍救了,好歹自己福大命大。她接过扳指收好,忙起身言谢,摸了摸怀中钱袋,幸好还在,她掏出一锭银子交给那长者,又道:“老人家,你可知道大食国的去向?”
那老人收了银子,喜道:“出了我们突厥地界,继续往西,便是黑衣大食国的辖土。姑娘可以随我们一道前往突厥,到了城镇买好粮食再往大食不迟。”
冷飞雪想到此时与绝尘等人失散,孤身一人也别无他法,唯有跟随商队行进了。诸人行了一个多月方抵达突厥境地,再行数日,方进入城镇。
冷飞雪在突厥商人的指点下,入住了当地客栈,原本担心语言不通,却不想那商人专门为她挑选了一家汉人开的客栈。汉人老板见有同胞来打尖,甚是惊喜,忙安排了上房招待。
“姑娘来此地经商?”老板虽身着胡服,相貌却是中土人,看来格外可亲。
冷飞雪答道:“我路过此地,是想往大食国寻找一位朋友。”
那老板道:“大食国距离此地还有一段路程,姑娘只身前往,怕是困难重重。其实,早在唐时,姑娘如今所在之地也隶属于大食疆域。当时,此处称作‘石/国’。唐皇派将领高仙芝对石/国用兵,□□兵弱,只得乞援于大食。大食派萨利赫将军东来支援,唐朝兵败大食。在此次战役中,大食兵掳走大量大唐俘虏,我的祖先便是那时被俘而来的。”
冷飞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这里曾是大食国疆域,那么也算是到达大食了?妙空是否也曾到过此地?她忽又后悔起来,自己只凭一时冲动而起了找寻妙空之念,且不提他是否有命穿越大漠到达此地,只于茫茫大食寻觅一人,也堪比海底捞针。
“说来也巧,几个月前客栈也来了位宋土人士,”那老板闲聊道,“还是个出家人。”
“他此刻还在你这客栈?”冷飞雪大喜过望,心想,既是宋人,还是出家人,十有八/九就是妙空了。
老板摇头道:“早不在了,住了几日便离开了。”
“他可曾提起往哪里去?”她急道。
“不曾,客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们生意人可不好过问那么多。”老板笑了笑。
她闻言大失所望,转念又想:“既然他曾来此投宿,那便证明他安然无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她兀自笑了笑,正想吩咐老板上几道小菜,却见那老板冲她使眼色。她甚是奇怪,顺着他眼神往门外看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素衣宽袍僧人在一群异国胡服中醒目万分。冷飞雪未曾想到,竟这般容易就遇上了,一时愣在原地。
待她冲出门去时,那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她无暇多想,使出轻功,跃过人海,寻觅那人,甚至没头没脑的高声大喊:“妙空师父!”路人投以惊奇目光,她已全然不顾。
她只身一人立于石桥上,身旁胡人穿梭,却无一人是她想找的,一时只觉失望透顶。
“阿弥陀佛。”忽闻一声佛号,她回身一看,那妙空和尚合掌立于石桥一端。
她恍置梦中,只轻声唤道:“妙空师父。”
妙空走上石桥,幽幽道:“冷施主如何会在此地?”
冷飞雪呆呆看着他,心中一遍又一遍叹道,不可能,不可能……过了半晌才道:“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需老老实实回答。”
他微微低头,道:“施主请讲。”
冷飞雪吁出一口气,道:“你赠我的经书上有一句话:今世罪孽,实难赎清;此生情义,终难挽回。可是你写的?”
他凝眉看着她,没有说话,却并不否认。
“那是甚么意思?你写这话有何用意?”她的声音已然颤抖,不觉尖利起来。
妙空忽然转身,随口丢出一句:“字面意思。”
“你给我站住!”冷飞雪见他要走,一声怒喊,欺身抓他肩膀。他并不躲避,任由她抓握。她一时情急,难以掌控手下力道,把那和尚肩头衣料撕将下来。
妙空忽地转身拉住她的手腕,轻笑一声:“非礼呀。”
她脸一红,想要挣开,却发觉对方手劲大得堪比桎梏。
“你!”她嗔怒不已,脸蛋儿涨得更红,眉头亦拧巴成一团。
“我甚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妙空松了手中劲道,却并不放开,拉着她走下石桥。
“你要带我去哪?”她不悦道,“再不放手,姑娘要喊‘非礼’了!”
妙空仍是拉住不放,笑道:“施主请喊罢,看看有谁听得懂?”
冷飞雪这才想起,自己身处千里之外的异域他乡,胡人胡语皆不懂。可不知为何,她并不感觉孤单。她被那人握着手腕,一路穿过热闹集市,偶有胡人驻足观看他俩的服饰容貌,令她心生窘迫。
二人到了静处,妙空方松开她。她气呼呼地瞪着眼前人,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反是那妙空道:“你猜到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跑来寻我,定吃了不少苦头,”他忽又叹道,“我的罪孽更深了。”
她使劲摇头,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触碰,徐徐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此人曾将“易容之术”倾囊相授,她却不知,原来他竟一直戴着假面具。
冷飞雪手里攥着那张面具,情绪如排山倒海,直冲眼耳口鼻,瞬间已是泪垂作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