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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柔福帝姬在大内监牢被西夏恶人伏击致伤,西夏细作又被同党劫走的消息在宫内不胫而走。宋帝赵佶怒不可遏,召集诸位臣工商讨进军西夏城池。主战派称,西夏同盟辽国屡遭金国进犯,早已自身难保,西夏孤立无援,此时大宋内乱已定,四海升平,不取西夏,更待何时?主和派称,内乱消耗甚大,加之边境连年战火,国库渐次空虚,另则金国一旦灭辽,定会南下犯宋,此时更应与西夏修好。
最后,赵佶听取了主战派之言论,童贯当即受命率军西征,是以边疆战火重燃。
……
宣和三年,八月十五,月圆之夜。赵佶命灵噩于“上清宝箓宫”斋醮祈祷,刘妃、茂德帝姬、柔福帝姬、蔡攸、蔡鞗等人均奉旨观礼。
青鸾被灵噩道长请入道坛中央,一群道士将其围住,或持木剑,或捧铜葫芦,或捻灵符,或焚高香,布阵施法,煞有介事。
“启禀圣上,吉时将至,请至阴之女准备献祭。”灵噩道人眯着眼睛,躬身请示。
赵佶慢慢踱步,走向青鸾。但见那女子眼波如水,腰肢若柳,昔日恩爱皆历历在目,可是为了长生,如此美人,也只能割爱了。他握住青鸾的手,柔声道:“爱妃,你可愿为朕而死?”青鸾缓缓眨了眨眼睛,欠身施礼道:“臣妾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好,好!”赵佶颇为感动,转身道,“传朕旨意,即刻册封青美人为贤贵妃,并昭告天下,其容姝丽,其心蕙贤,实乃天下女子之表率……”
“贤贵妃请。”灵噩命小道人捧上白绫。
青鸾瞟了瞟那三尺白绫,毫无惧色,只凝视赵佶,千言万语却在那莹莹目光中。
“父皇,且慢!”赵嬛嬛忽地打断仪式。
“嬛嬛,莫要胡闹。”赵佶面色一沉,生怕这个乖张的女儿破坏祭礼。
“父皇,你切莫听这老道士的话,白白杀了无辜之人。这天下何来长生不老之药,全是那道士编造了哄骗父皇的。”赵嬛嬛一心只想救人,全然不顾冲撞龙颜。
赵佶怕耽误吉时,按捺住心头怒火,当即让侍卫将赵嬛嬛拉出殿外,下旨严禁她再来捣乱。
吉时已到,内侍悬挂起白帐,于帐内赐死青鸾。
刘镶撇过脸去,不忍亲眼目睹。赵嬛嬛仍在殿外高声呼喊:“父皇请三思!始皇寻不老之药,远渡东瀛,可见有果?千百年来何曾见过甚么不死丹药?父皇莫要被妖人所惑,做出后悔之事!”
赵佶听得心烦意乱,走出殿外,往赵嬛嬛脸上狠狠甩了一记耳光。
“父皇,你!”赵嬛嬛捂着脸颊,羞愤难当,一时泪眼婆娑,看得赵佶心疼不已。
“罢罢罢!原本让你来见证父皇大功告成之喜,不想你顽劣成性,扰朕大事!你快走罢!”赵佶将其一推,逐她离去。
上清宝箓宫内,两名太监掀白帐而入,先朝青鸾行磕头之礼,再以白绫缠绞其颈。青鸾发出痛苦□□,赵佶等人闻之骇然。灵噩忙挥手示意其弟子做法超度,一时殿内念咒声四起,终压过青鸾惨叫。
“启禀皇上,贤贵妃已殁。”太监跪禀。
赵佶惊魂未甫,忙以眼神询问灵噩。
“取其心肝之血,盛于圣碗之内。”灵噩将拂尘一扬,胸有成竹。
太监依命取来一碗鲜血,灵噩捧碗至眉心,朝天叩首,口占一绝:
“玄灵节荣,永保长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五脏神君,各保安宁。急急如律令!”
又命小道取来雕花铜葫芦,将那血水灌进葫芦中,摇了几摇,再拈一道血符,贴在其上,供在仙桌之上。
“皇上大喜了,”灵噩朝赵佶躬身相贺,“明日开始,贫道将以此血为引,炼制丹药,是时皇上便可成为开天辟地古往今来第一长生之人。”
闻言,驸马蔡鞗及茂德帝姬赵福金等人赶忙下跪,高声齐贺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敢问灵噩道长,如此便可炼制成长生之药了?”蔡攸笑道。
灵噩道:“正是,九百九十九味药材已然齐全,如今这药引也有了,只要微臣不眠不休七七四十九天,便可炼成长生丹。在此先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佶听完龙颜大悦,竟将青鸾之死抛诸脑后,一心催促那灵噩速速炼丹。忽地想起什么,又对驸马蔡鞗道:“方才见你手中拿了一把描金小扇,甚是别致,给朕瞧瞧。”
蔡鞗忙拱手献上。赵佶打开那小扇,但见扇正面绘有远山灵鹤、仙童芝草,背面题有李太白之诗:客有鹤上仙,飞飞凌太清。扬言碧云里,自道安期名。两两白玉童,双吹紫鸾笙。去影忽不见,回风送天声。举首远望之,飘然若流星。愿餐金光草,寿与天齐倾。
此诗表达了李太白长生之愿,恰恰应景。赵佶抚扇会心一笑,道:“这俊逸行书,定是令尊所作罢,笔力又见精进了。”
“瞒不过皇上,正是家父所题。”蔡鞗赔笑道。
“这老狐狸,不在家好好颐养天年,就知道来招烦!”赵佶笑道,“行了,这扇子朕收了,转告令尊,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蔡鞗忙道是是是,心中自是得意。回头瞥了一眼兄长蔡攸,但见他不以为意地摸着鼻梁。
待礼毕,一时众人陆续散去不表。
蔡攸离殿行了不久,却被乃弟叫住。
“大哥,父亲下个月做寿,母亲让我转告你一声,记得回家看看。”蔡鞗道。
蔡攸笑道:“多谢五弟提醒,近来公务繁忙,好久没回大宅探望二老了。想必父亲身体已经大好了,这才有功夫画画题字。”
“父亲身子确是好转了,相信不久便可继续为朝廷效命了。”蔡鞗道。
“哦,一大把年纪却仍要为国事奔波,倒显得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不孝了。”蔡攸道,“更可况蔡家有五弟这般出众的人物,父亲当放宽心颐享天年才是。”
“大哥谬赞了,哪里比得上大哥,圣上面前当仁不让的第一红人。”蔡鞗微微哂笑。
“五弟客气了,这朝堂抑或民间谁人不晓,我蔡攸不过是靠杂耍倡优之技腆颜惑主罢了,蔡家上
上下下皆以我为耻,可不是么?而五弟就不同了,为人刚直不阿,如今又是驸马都尉,皇亲国戚,整个蔡家都跟着沾光。”蔡攸耸肩一笑,仿佛在讲述旁人之事,丝毫不在意。
蔡鞗叹了口气,又道:“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要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设法达成。”
“不错,”蔡攸道,“我从小就钦佩父亲这点。只不过,人都会老的,不巧他比我先老。”顿了一顿,笑道:“当然,五弟你还年轻,有的是本钱。”
“若世间真有长生不老之药……”蔡鞗忽然感慨一声。
“若?”蔡攸讥讽道,“方才你们不是铁板钉钉的说定能炼成不死药么?”
蔡鞗一时语塞,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而去。
待蔡鞗走后,蔡攸独自沿着石子小路踽踽而行。是时,月明星稀,苑囿之中风过松涛,夹杂兽鸣禽嘶,徒增森然可怖。
“出来罢。”他止步,冲着右手边的密林道。
须臾,一条人影蹿出。来者作太监打扮,拱手请安,月光之下,一张俊脸更显脱尘。
“事情可安排妥帖了?”蔡攸冲那人道。
来人抬起头,正是那名满江南的未央公子。
“回主上,一切照计划进行。”叶未央道。
“很好,这边就交给你了。皇上已恢复苏杭应奉局、造作局及‘花石纲’,我明日下江南打点一切,你只需好好处理这边。”蔡攸道。
叶未央心中一沉,叹道:果然这狗皇帝又起复“花石纲”了。江南“花石纲”祸害百姓,终酿成各地强人起义。迫于内乱,是年正月,童贯以赵佶的名义作罪己诏,宣布罢去苏杭应奉局、造作局及“花石纲”。岂料,起义才被镇压,赵佶便听信了王黼等人谗言,下诏恢复应奉局。江南一带百姓势必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中。
“未央,有一事忘记说了,”蔡攸笑道,“今日午时尊夫人诞下麟儿,母子平安。恭喜了。”
叶未央闻言,依然面无表情,淡淡扫了他一眼:“多谢主上照顾拙荆与小儿。”
“你何须用那种眼神看我,”蔡攸眉一皱,背转身去,“我早已答应你,结束这桩任务,你便带着妻儿归隐山林罢。”
叶未央幽幽道:“多谢主上成全。”
“可你偏要多管闲事,非救下那冷飞雪,”蔡攸叹道,“我已派人调查过,她确是西夏瑾王遗孤,若擅留此人性命,迟早要节外生枝。不管你们之间有甚么瓜葛,冷飞雪留不得。”
叶未央抬起头,看向他:“多杀一人也无妨。”
蔡攸兀自笑笑,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