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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楚逸飞如梦初醒,回过头来,却是二师兄陈实,撑着一把伞,正走到他身旁,将伞向他这一边移了过来,挡住丁瓢泼大雨,“走吧,吃饭去。”
楚逸飞点了点头,又不舍地看了看桃树。
陈实突然道:“碧月师妹每年都会来看两次,一次是花开正艳时,一次是桃子成熟时,每次都是深夜偷偷前来,怕被人看见。她以为没人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每次桃子成熟,她都会摘一些回去。”陈实本想说这桃子比寻常桃子甜很多,但想到小飞吃不到了,便忍住没敢说出来。
楚逸飞听得怔住了,良久,才哽咽地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向悦风堂大殿走去,一转身,却看见诗妍和星语正站在前方山道上,静静地望着这边。她们住在小飞所住别院的后面一幢别院中,正好经过,看到小飞和陈实,便驻足观望。
诗妍换上了不久前楚逸飞买的雪白长裙,白裙轻扬,宛如雪莲,只是脸色苍白,毫无笑意。
楚逸飞的心猛然一跳,大雨苍茫中,竟恍惚以为是碧月冒雨来看他,险些叫了出来。
陈实忙向二人打招呼,说是正好要去请她们。
诗妍勉强地抿了抿嘴,算是回礼。星语忙向陈实微笑致谢。
诗妍看了看楚逸飞,又转头深深看了一眼风雨中的桃花树,便转身跟陈实一起向悦风堂大殿走去。
楚逸飞的故事早已传遍江湖,桃花树的事,诗妍是知道的。
东方笑和小宝这才从后面赶上来,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换衣服的,竟比楚逸飞还慢。
悦风堂的食堂也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桌椅旧了点,却是一直没舍得换。
食堂中早已坐满了人,但首座没到,谁也没敢开动。这些年,齐云门广招弟子,悦风堂也不例外,因此弟子人数竟是比十年前多了一些。
陈实带着楚逸飞进了食堂,众弟子忙从座位上站起,除了慕容飞。
陈实让楚逸飞诗妍和星语去主桌上坐,楚逸飞坚辞不下,只好去了。
众人坐好后,陈实从主桌主座上起身道:“今天悦风堂不戒酒。”就在方才楚逸飞回来的短短时间内,他的事便早已传开了。但陈实这么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众弟子一时间却怔住了,过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便有好几个开始兴奋欢呼,但看到身边的师兄弟仍旧静静地坐着,便赶紧闭上了嘴。
“东方笑,还不赶快给大家分酒,别舍不得你的醉月清。”陈实大声催促道。
东方笑苦笑一下,随即痛快道:“好,今晚咱们不醉不归。”说罢大手一挥,祭出赤玉酒壶,转眼间食堂之中红芒流转,每张桌子上竟都出现了三坛酒刚前几天偷偷去醉月楼买的醉月清。
众弟子一时看得呆了。早听说三师兄是个酒鬼,可没想到存货竟如此惊人。
陈实又道:“今晚大家不必拘束,怎么痛快怎么喝。”众人顿时明白了首座的心思,他不想将气氛弄得太过严肃,徒增感伤。于是一个个立即开始倒酒,一时间,食堂之中醉月飘香,哗啦啦的满是倒酒之声。
东方笑忙着给身旁的诗妍和星语倒酒,余人各自倒自己的。独独没人给慕容飞倒。
“东方笑,你怎么不帮我倒酒?”慕容飞突然颇为责怪地问道,脸上仍是面无表情。
东方笑一呆,道:“啊——大师兄,你不是从来滴酒不沾的吗?今天怎么——”所有人也都跟东方笑一样,惊呆了,众人印象中,大师兄慕容飞是十年如一日滴酒不沾的。
慕容飞道:“少废话,赶紧帮我倒。”东方笑又是一呆,赶紧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一碗。
慕容飞端起酒碗,一仰脖,一碗清冽醇酣的醉月清早下肚了。
这一晚,悦风堂食堂中碰碗倒酒之声不绝,众人直将东方笑刚买的几十坛醉月清喝了个精光,人人满面红光,许多人是又醉又吐,吐了又喝,喝了更醉,尤其是东方笑,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满嘴酒话,却偏偏字字句句都说得都是当年的趣事逸闻。
他真的醉了吗?
小兰一向很少喝酒,此时她早已醉得趴在了桌上。诗妍和星语是客人,喝得倒是不多,却也无不两颊通红。
只有楚逸飞和慕容飞虽也不停地喝,却仍是面不改色。慕容飞的酒量可谓深藏不露。楚逸飞的酒量却是七年来硬喝出来的。可惜最想醉的他,却是一次也没将自己灌醉。这次也不例外。
楚逸飞看小兰已然醉得睡着,向慕容飞打了个招呼,问了她所住的别院,便将她抱回房间睡下。
安顿好小兰,楚逸飞独自一人冒着大雨,沿着长清的山道,向七星潭方向走去。
楚逸飞又想起了许多往事,当年,也是这样的大雨,碧月长清峰后山的密林中,心急如焚地将他寻找……正魔大战前一夜,他与碧月在长清峰后山的峡谷下,私订终身。两栖颗痴情戒发出的的绚烂彩虹,至今记忆犹新……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了最下游也是最大的那个七星潭边,走到了十年前,初入齐云那天夜晚与师兄师姐烧烤的岸边。
那一夜,圆月当空,星光灿烂,微波荡漾的水面,倒影着天上明月繁星,湖面之上,星星点点,宛如碧潭镶嵌满了夜明珠,岸边众人把酒言欢,不醉不归。今夜,天色昏暗,无星无月,大雨滂沱,断肠人,独立风刀雨剑中。
黄豆大的雨水,如利剑般自苍穹激射而下,无情地拍打着楚逸飞漠然的身体。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岸边,看着昏黑的夜色,听着哗哗雨声,脑海中却是回荡着当年烧烤时的欢乐景象……
大雨如注,电闪雷鸣,每次闪电将苍穹照应,看到都仿佛是一模一样的如珠帘似利剑的大雨,就像是时空在某一时刻凝固住了,那一时刻就如此这般永恒轮回下去似的。
闪电一灭,眼前的景色瞬间又淹没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也不知如此痴痴站了多久,楚逸飞突然听到了不一样的雨声,像是雨水拍打在油纸上一样,同时他感觉到自己头顶的天空似乎不在下雨了,但他仿佛麻木了,仍旧浑然不觉,仍旧痴痴地站着。
突然,又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夜空,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旁已然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苍白如玉的手里握着一把油纸伞,伞上的图案,是一枝挺秀艳丽的桃花。
刚才的感觉,原来不是幻觉。
楚逸飞猛然转头看去,想看清撑伞者的脸庞,但被闪电照亮的一切,早已又滑入了黑暗之中,虽然近在咫尺,他却仍然看不清身旁的人。
但那曾经回荡在记忆中的幽幽体香,却深切而明确地告诉他,来的正是碧月。
楚逸飞的心一阵狂跳,他想放声呼喊她的名字,他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想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远走天涯,从此不问世事……
但他却悲痛得什么也没做,仍是那般痴痴地站着,温热的泪水突然间划过了脸庞,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看见的苍白的玉手,手上仍旧没戴痴情戒。
楚逸飞转过头,痴痴中看着黑暗中的碧月,等待下一道闪电。
楚逸飞目不转睛地等着,深怕一眨眼便错过闪电。闪电却像是有意捉弄他一般,偏偏迟迟不来。
黑暗中的碧月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石像一般。
楚逸飞只觉得自己仿佛苦苦等待了一百年,但其实只等了一刻钟,突然,闪电终于再次照亮了苍穹,碧月的脸庞出现在了他面前,苍白而绝美,冰冷而凄然,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伸出手去。
一切早已回不去了。
命运如剑,剑剑断情。
她只是来决别的吧,楚逸飞如此这般地想着,突然体会到咫尺天涯的无奈与悲痛,心口一阵剧痛,嘴角顿时流出了滚热的鲜血。
当下一道闪电再次划过苍穹,楚逸飞想再看一眼碧月时,却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她早已不在了。
如梦而来,如梦而去。
楚逸飞身子一阵颤抖,终于支持不住,跌坐到了地上。
不远处的黑暗之中,赫然竟有一双血红的眼睛,眼神贪婪而残忍,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每当闪电划过夜空,那双眼睛便血光一闪,仿佛是恶魔的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心俱痛的楚逸飞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猛然转身望去,电闪雷鸣之中,赫然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没有撑伞,全身衣裳为大雨湿透,紧紧地裹着她的玲珑窈窕的身体。
“碧月!”楚逸飞放声狂呼,人也跟着飞奔而去,紧紧地抱住了那白衣女子,“碧月,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了,咱们一起离开齐云门,远离红尘,隐居山林吧!”
那白衣女子却不回答他。
楚逸飞只觉得怀中的女子身子温热如火,但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却不是方才碧月身上所有那种幽香。
她不是碧月。
楚逸飞猛然惊醒,顿时放开了白衣女子。
电光一闪,楚逸飞看清了白衣女子的面容,赫然竟是诗妍,但见她青丝淋雨成结,颇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上,苍白而美丽的脸庞隐隐透出些许红晕,眼神激动中带着无法言说的忧伤。
楚逸飞顿时手足无措,缄口结舌了半天,只说道:“诗妍姑娘,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你怎么来这里——”
黑暗中,诗妍却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楚逸飞一下慌了神,忙伸手要将她推开,怎奈她那竟死死地抱着他,怎么也推不开。此时楚逸飞修为被封,又怎能推开修为高深的绝尘岛大弟子?
倾盆大雨兀自无情地拍打地风雨中的她和他,诗妍丝毫没有要放开怀抱的意思,仿佛就算是死也要这么紧紧抱下去一般。
楚逸飞急得说道:“诗妍姑娘,你是不是喝醉了?你赶紧放开我啊。”
诗妍终于松了手臂,却紧紧地抓着他双臂,坚定无比道:“小飞,咱们一起离开这里吧,从此远离红尘,绝世隐居!”
楚逸飞一下子怔住了,诗妍的话仿佛在他耳边炸响一般,这几乎跟他刚刚误认诗妍为碧月时说的话一模一样啊。
这一刻,楚逸飞终于深深地确定,眼前这个清艳出尘的女子,原来真的喜欢自己。
这一瞬间,楚逸飞想到了很多,想到自己跟碧月,当初,碧月也是这样以性命相护自己,曾共同经历过无数生死劫难,十年了,最终还是害了她,“我是个不祥之人,我不能再让别的女子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了。”想到此处,楚逸飞突然淡淡地笑道:“诗妍姑娘,你喝醉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诗妍全身一震,心中一阵锥心的酸痛,却仍然没有放弃,只见她紧紧地咬着苍白的嘴唇,低头苦思,嘴角已然流出了些许血丝,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最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抬起也不知是被雨水还是被泪水浸红的双眼,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苍茫夜雨中喊道:“小飞,只要你答应跟我走,从此远离尘俗,不问世事,我就告诉你——”
突然,诗妍的声音猛然停住,楚逸飞只觉得她抓着自己的双手用力一扯,手臂一阵刺痛,顿时便松开了。
一道闪电划过,楚逸飞定睛一看,身旁早已不见诗妍的身影。楚逸飞一惊,猛地眨了几下眼睛再看,仍然没有,伸手向前探去,还是什么都没有碰到。
楚逸飞但觉恍然如梦,心想莫名自己产生幻觉了,她怎么可能大老远地跑来跟自己倾诉衷情呢?但他随即心下一惊,脑海中闪过一道电芒,心想该不会是当年的黑衣人将她掳走了吧?
心念及此,顿时发足狂追,却哪里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