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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水沟挖到第六天,眼看新年临近,指导员与连长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进度先放一放,最近天太冷,北风呼呼地刮,就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整日待在天寒地冻中劳作,连里已接连出现七八个病号,其中两个还是高烧不退,怕再出什么意外,连长决定,挖沟工作先暂停,趁新年,集体放假三天。
他想的是,这帮小年轻,有一天时间体力就能恢复过来,新年后再加班加点干,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
一听要放假,知青们在劳动地就欢呼开了。有几名男生兴奋过度,把棉袄脱下来直接抛向天空。一阵北风呼啸而过,贼冷啊!刚才干活出了一身汗,此刻被风一吹,瞬间有种皮开肉绽的感觉。人啊,啥时候都不能忘乎所以,尤其不能跟大自然作对,男生们哆哆嗦嗦,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又匆忙穿上了衣服。
吃过晚饭,王娇正在写日记,忽听外面有人轻轻敲了三下门。
“谁?”张小可问。
“是我,李容川。”
呀!是容川!正坐在床上玩牌的女生们纷纷把牌放到一边,穿鞋跳下床。小可走过去打开门,笑容满面地对站在外面的容川说:“稀客啊,这么晚,咋上我们班来了?”
外面又下起了雪,容川跺跺脚,抖抖帽子上粘的雪花才笑着走进来。
“你们屋真暖和。”他把手虚放在炉沿儿边暖。
“还不是托你们的福,这次分煤,多给了我们屋四十斤。”张小可感激地说道。
北大荒冬季漫长,基本从九月开始下第一场雪,到来年开春四月雪基本才停住。没有煤,就没有火,没有火,这日子就没法过。前几日,容川带着两个排的男生跟着指导员一起去江边拉煤。
一般来说,兵团是按照各连队人数定额定量给,两个月给一次,如果天气冷,用煤量大,亏多少是连队自己解决,比如用牛粪马粪豆秸梗代替,如果连那些都没有,就只能把被褥铺厚点,以防挨冻了。
这次拉煤,容川他们去的比较晚,等抵达时,其他连队早按各家份额把煤拉走了。待容川他们按照之前算好的斤数把煤铲到卡车上后,才发现地上无故多出了300斤。以防万一,又认真算了两遍,没错,确实多了200斤。
飞来横福,让指导员忍不住大笑,说,兵团是不会算错煤数滴,肯定是哪家来了一批不会算数的愣小子,把煤装车上,也不核对一遍,就稀里糊涂地开车走了,让他们北星农场捡了一个大便宜。
“快!川子,你们几个赶紧把这300斤煤装车上。”
事不宜迟,万一那家算清数目不对,再找回来就麻烦了。
廖春生特傻,用手推一下眼镜,文绉绉地问:“指导员,这300斤煤到底是谁家丢的?咱们往哪儿送啊?”
闻言,其他几个男生真想用铁锹拍死他,给谁家送?当然是麻利儿地往自己家送呗。白捡了这么大便宜,已经累坏的小伙子们忽然又有了干劲儿,别小看这多出的几百斤,能否安然度过初春那段寒冷就全靠他们了。
往年怕煤不够用,大家平日里都过得紧紧巴巴,比家庭主妇还会算计,一天用多少煤都要提前算好,就是天气再冷也不能超量。这些都是经验之谈,刚来时这帮外地孩子也不懂,天冷了就玩命给炉子里加煤,结果冬天还没过去,煤就用完了。
咋办?
偷呗!
一班偷二班,二班偷三班,都偷没了,几个班再联合起来偷四班。
那时,连队里常因为这事打架,男生跟男生打,女生跟女生打,有一次是男生女生混在一起打。不得已,指导员朝天开了一枪,才制止了这帮生瓜蛋子的群殴。其实大家也明白打架不对,可天气太冷了,宁可受伤也不愿意挨冻。第二次发煤后,大家也学乖了,不打架,而是每晚轮流看管自家煤。
前几天这批新煤还没来时,有的男生班就已经弹尽粮绝,张小可怕他们半夜偷煤,特意给女生们排了一个临时夜班。别说,那天王娇与红霞值班时,还真逮住一个偷煤的。红霞猛啊,一把揪住男生头发,可不管他一个劲儿哀嚎,抡起拳头狠狠打他脑袋,踹他屁股,拧他脸,“叫你偷煤!叫你偷煤!打死你!”
“不敢了,姑奶奶,饶了我吧……”被一个女生这样痛打,那名男生好想一头撞死。
再说回那天。几人将煤拉回来后就开始各班分。多出的300斤,指导员让他们做成煤球先放在院子晾晒,然后再平均发到每班。但是,张小可发现她们的班比别班多出了20斤。一开始以为发错,就跑去问容川。
“喂,川子,我们班的数不对。”
“咋不对?”
“多了。”张小可义正言辞,“刚才我去六班,她们才那么一点,我们咋那么多,是不是发错了?”
容川心想你个傻姑娘,煤多了还不高兴?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嗓音说了理由:“你班多是应该的,人还多呐。”
张小可恍然大悟,对啊,我班人多自然分的就多,可转念一想又不对,“我班是人多,可多一个人就多分20斤?”
容川被问得翻一个白眼儿,“咋的,不愿意要?行吧,既然这样,你把那20斤给我拉回来,正好5班女生还说她们分的少呢。”
别介呀,张小可一听这话转身就跑,虽然她是班长,是共/青/团/员,但面对极端寒冷,她宁可丢掉崇高觉悟。
女孩们都清楚这是容川向着她们,估计是看在红霞总给他洗衣服的面子上,但不管是哪种吧,总之大家很感谢他。今天见他推门进来,姑娘们赶紧热情地把他招呼进屋。容川抬眸扫一眼,视线越过目光炯炯的红霞,落在后面临桌而坐的王娇那里。
他笑一下,然后走过去,低头看一眼,笑问:“写日记?”
“嗯。”王娇屁股往旁边挪挪,又把碍事的枕头搬到一帮,对容川说:“坐这儿吧,炕上可暖和了。”
容川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岂止是暖和,还挺香的。
张小可给容川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也坐在桌旁,说:“川子,今儿来我们班是干嘛?告诉你啊,给出去的煤可不能再往回要。”
“瞧你说的,我是那样不懂事的人么。”喝口水,容川才道出来意。“连队新年放假三天,我们几个男生打算后天去一趟县城,你们有要去的不?如果有,就把名字告诉我,咱们中午就在县城饭馆吃,加上车票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一人掏8块钱,怎么样?”
太好了!女孩们欢呼雀跃,这不就是冬游嘛。劳作了小半年,也就国庆节时放假了一天,大家早该出去放松放松,而且县城物资丰富,买啥的都有,女孩子天生爱购物,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都快憋疯了。
见女生们反应热烈,容川很高兴,咕咚咕咚把缸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光,起身时看了王娇一眼,想说什么,似乎觉得不合适,就转身对张小可说:“行,那你们统计一下人数,下午报到我那里,食堂老李找我还有点事,就这么说定了——”目光王娇那里,郑重地说:“能去的一定要去啊。”
他走后,小可开始统计人数,红霞,高敏英,李永玲率先报名,而小黄豆和另外两名女生因为“大姨妈”来袭不能去,沮丧着脸,想买什么东西只能让红霞她们帮忙带回。“阿娇,你去不?”小可问。
王娇想了想说:“我不去了。”
“为啥啊。”李永玲跟王娇最要好,她不去,让李永玲心里很别扭,“去吧,阿娇,县城可好玩了,副食店和商场里买啥的都有,小黄豆她们是身体原因去不了,你又没啥毛病,干嘛不去?”
“就是的阿娇,干吗不去?”高敏英也问。“大家一起出去玩多好,而且有容川他们几个男生在,去哪儿也安全。”
“就是的,他们还能充当搬运工,帮你提东西呢。”小黄豆也说。
“必要时刻他们可以背你回来。”李永玲补充一句。
王娇哭笑不得,心里感激刚到集体几天,大家就把她当亲人一样对待照顾,而非排挤。但是,她与她们总归是不同的,她们都有家,有父母,有兄弟姐妹,而她则孤身一人,上海那个舅舅,有还不如没有。
所以王娇从到连队第一天起想的就是如何攒钱。有钱才能独立生活。
而8元,也不少呢。
“我怕冷,军大衣还没批下来,这回真不去了,下次吧,下次一定去。”
“哎呀,一件军大衣而已,管她们谁借一下不就得了?”李永玲觉得这压根就不是理由。
“就是的,把我的给你!”说着,小黄豆把自己的军大衣慷慨地扔给王娇。
哎,这理由确实不够充分……转念,王娇又想了一个,说自己有痛经,算日子这几天就到月经期,如果外出冻着回来后肯定会肚子痛,“你们可不知道,我肚子疼起来时可邪乎了。”王娇吧啦吧啦掰扯了一堆,怎么狠怎么说,结果把那几名女孩说一晕一晕。
张小可家有做妇科大夫的亲戚,知道这痛经若是犯起来真能要人命,见王娇为难,确实不想去,她也不再勉强,收了其他几人的钱,推门去了容川宿舍。
中午吃完饭,王娇正站在水房刷碗,一个人带着些许怒气迅速靠近她。
他问:“县城多好玩,干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