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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苏青诺坐在床头,兴致勃勃地拆着堆了满床礼物。前世连她自己都不大记得自己的生日,更别说好好过个生日了,闺蜜是个马大哈,往往是过了好一段日子才想起,一拍脑门儿咦今天是你的生日?便撺掇着她去撸个串什么的。至于那个男朋友?追到手就成了草,倒是不说也罢。
闺女又大了一岁,苏誉乐得开怀畅饮,晚膳一个人自斟自饮喝得醉醺醺的,不过酒量不好,喝的酒度数低类似果酒,一回到正房便被柳氏赶去沐浴。
待他出来,喝过醒酒茶,清醒了几分,柳氏拿了棉布给他细细擦拭头发,说起了钱家的事。
“听闻钱家老爷已被下了狱,不日便押解回京,不知这其中可否有转圜的余地,若是能帮得上忙,合该帮上一把。”
“钱金承之事闹到了圣上面前,之前一番探查坐实了罪名,便是无陷害之说,圣上又派出巡按,代天巡狩,此事怕是已成定局。我也可去拜访一番巡按,若是……”
柳氏擦拭的手一顿,打断了他的话,“钱家老爷既是真有罪名在身,自是应当伏法,别说咱们没能力,便是有能力也不能这般报恩。只我想着,钱家老爷我们是无能为力,钱家家眷倒是可以帮上一帮。”
“便听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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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钱府门口热闹非凡,官兵络绎不绝,看热闹的百姓们对着门口指指点点。
一左一右的浮雕石墩上有两只威武的狮子,门口左侧的雄狮右前爪玩耍绣球,门口右侧的雌狮左前爪抚摸着幼狮。正红色的大门上金狮衔环,是为铺首。
狮子是瑞兽,人们向来相信它能避祸求福,祈求神灵像兽类那般勇敢地保护家人与财富。单看这门口便知钱府富贵盈门,只是如今这富贵便是再多的瑞兽亦护不了了。
如今钱府一片狼狈,雕刻着繁复图案的名贵花盆东倒西歪,摔碎的更是不计其数,娇嫩的花朵伤痕累累,残破不堪。就连那湖边的假山亦被人打砸了去。
钱周氏一手牵着满脸泪痕的女儿,一手拉着忿忿不平的儿子,立于正院院中看训练有素的官兵进进出出。家里快被搬空了,稍微值钱的皆被充公,大件物品搬不走的皆成了废柴,看得她心疼不已。
那高约十二寸祭红釉梅瓶是下面人孝敬的,乃是前朝御用之物。那五爪老虎足的唐三彩香炉不是多么稀罕,只是上面特意让人添上的红宝石却是珍品。小佛堂里的那座金佛,老夫人五十大寿从鸣扬寺请回来的,为了这座金佛,砸了不知多少银子,也是这座金佛,老夫人着实喜欢,连带着看她也顺眼了不少。
钱周氏如同往常那般身着绫罗绸缎,珠翠满头,略微发福的身子彰显着以往生活的优渥,只那满面憔悴却是连花想容的上等脂粉也遮掩不了。她一眼不眨地盯着曾经拥有的名贵珍品,仿佛再多看一眼就可以拿回来似的。便是平时死活不让踏足正院的姨娘们进来了也没看见。
“夫人啊,老爷被下了狱,我们可怎么办呢!莲香院被搜刮一空,怕是已不能住人了。”一年轻女子娉娉婷婷地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她身着素色衣衫,身子纤薄,腰肢不盈一握,纤纤玉手捏着帕子一角拭泪,好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只是这府里没了男主人,没人会怜惜她这娇娇弱弱的模样儿。
“要婢妾说,莲姨娘可真是没见过世面,老爷如今不如意,咱们人还好好的便是万幸,可不敢再奢想能住在府里了。莲姨娘出去打听打听便知,赵府的家眷可是被充作了官奴。”月姨娘不无嘲讽地说着。
她是钱周氏的陪嫁丫鬟,姿容尚佳,在钱周氏有孕时被抬了侍妾赏给钱老爷,原意是争宠,却是不敌那些个姹紫嫣红。这些年只生了一女,依然像做婢女时那般侍奉着钱周氏,在钱周氏面前很是说得上话。
“官奴算什么,还有那为妓的,莲姨娘这姿色,虽是做不了暗香阁的花魁,做那红袖楼的头牌也是。”暗香阁是俞州最好的青楼,里面的女子才名远扬,卖艺不卖身,最是那风流才子向往之地。而红袖楼却是低了不止一个档次,便是头牌,也是要接客的。
“香姨娘说得是,待我们被赶出去,钱府上上下下,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到底是怎么样个章程,就看夫人拿主意了。老夫人年迈,我们也是个没用的,全凭夫人吩咐。”说话的是老夫人的远房侄女,因着入府便生了两个儿子,素日最得老夫人喜爱。妖妖娆娆的身段儿,只恨那钱老爷阅尽千帆,喜爱的还是莲姨娘那一款。
一众姨娘们你一句我一句,吵闹不休。钱周氏冷眼看着这些人,这些年纪轻轻人比花娇,一个赛一个美的女子,以往给自己添了不知多少堵。如今一把鼻涕一把泪,不顾姿容仪态,为的不再是争宠,而是怕自己不管她们。这些人大多是青楼楚馆出身亦或是当作物件送进府中,钱府已倒,她们自是人人自危。
如今她们如同绳子上的蚂蚱,轻轻一捏就死,她可真想不管她们,任她们自生自灭。可是她不能,嬷嬷再三提醒的话言犹在耳,夫君遭难,若是她不管庶子庶女的死活,世人会怎么看?纵使她性子急,这件事上却是冲动不得,她还有儿子女儿,已经有个触犯律法的爹,不能再多一个名声不好的娘。
“闭嘴!”
钱家四少爷,亦即钱周氏的儿子大声呵斥,小小的年纪,满脸戾气,若非钱周氏紧紧拉着她,怕是已经冲上去动起手来了。
姨娘们都不吭声,这小少爷是个桀骜不驯的,盼望已久的嫡子,府里正经主子都当作眼珠子一般疼宠,发起疯来谁都不认。
“你们都瞧见了,府里值钱的皆被充公,我便拿些嫁妆银子散与你们,若是无子的,去留随意,便是嫁娶亦可,若是有子女傍身的,便去我的陪嫁庄子上过活。”
窃窃私语不断,钱周氏没得那心情听,便又厉声道:“本夫人丑话说在前头,我也是个无能的,去我的庄子上,可是养不起你们这一个个比大家小姐还娇贵的身子,自个儿想怎么过活,便自个儿挣银子去。”说完拉起儿子女儿往前院走去。
外人只听闻钱家老爷被下了狱,财务充公,女眷皆被赶出府,住在钱夫人的陪嫁庄子上,而后钱夫人带着儿子女儿往娘家去了。
钱周氏的娘家也是商户,生意做得不小,但钱周氏两个哥哥是个没能力的,之前有钱家做靠山,只偏安一隅倒是顺风顺水。
闵县钱家世代经商,钱金承家只是钱家旁支,靠着主家做些小本生意。钱周氏嫁予他时倒是娘家比夫家强上一些,早年靠着周家,钱周氏性子冲也是夫妻情趣。
这些年钱金承顺风顺水,一朝得势便势如破竹,甚至比主家还要厉害几分,遂自请从主家分派出去,这一支从父辈始在茂县另开宗祠。做到这个份上钱金承自是得意,唯一不顺心的便是蛮横的妻子,只是糟糠之妻不下堂,他便一房又一房的往里抬姨娘。妻子不称心,舅兄不成器,是以周家实在没得钱家几分照拂。
钱周氏回了娘家,柳氏不好上门,便派了心腹嬷嬷带着银票去探望一番,还带了她的亲笔书信,只言道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她必不推辞。这种事情她没遇见过,况且如今她身份亦无助力,也不知如此是对还是不对。
钱周氏回娘家住了没几天便带着儿女气冲冲走了。父母已然不在,她这样的情况,两个哥哥皆未嫌弃,但两个嫂子,却是左一句讽刺右一句嘲笑,还明里暗里言道她福气薄克夫,怕自己在家久了影响生意。外人的冷言冷语她都能当作耳边风听听就过,自家人的话才最是伤人心,她自尊心强受不得委屈便走了,还扬言再不回娘家。
“啪!”印着青蓝梅花的杯子碎了一地,茶渍溅上丫鬟月牙白绣兰花的裙子。
“这是什么茶,本夫人没给月例还是怎么着,竟然敢用这么劣质的茶叶!”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告饶,“夫人恕罪!都是婢子不好,都是婢子的错,求夫人饶了奴婢!”近来夫人的脾气越大不好,不是水温不合适便是味道不对,这些天来,已经换了好几套茶具了,她是周府的家生子,随夫人陪嫁去钱府,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上,夫人说了不好,便是没错也是错。
“夫人,管账的春华说,您的嫁妆……怕是已撑不了多久了。”
心腹嬷嬷看着钱周氏脸色小心翼翼说着。这些日子花钱为老爷打点便去了大半,钱周氏又大手大脚惯了,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还有一个日日山珍海味的老夫人,这样坐吃山空,便是金山银山怕也支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