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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
上朝跪拜父皇,皇帝穿着一袭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端坐於龙椅之上,高而深,面目模糊,金碧辉煌的一坨,包裹着*凡胎,也能被尊为人神。
毕竟,不敬神佛可能得到报应,但不敬皇帝,直接就能拖出去乱棍打死。
群臣先跪后立,太子立於皇帝下侧,即使略低圣上一头,那也是风光万分的位置,列於文武百官之首。他今日心情不佳,无心听政,睥睨着端亲王,目光灼灼,十分露骨的不喜一一也是让人看明白了,太子不喜欢端亲王,想投靠他的,就离这货远远的,别想两头讨好。
太子人强马壮,名正言顺,这一直以来明显表现的厌恶,的确为赵湛添了不少麻烦。为了避嫌而不与他结交,或是故意为难他来讨得太子欢心的都有,他倒是脾气极好的样子,从不因此发怒,有什么都忍了去了。
幸好与徐国公结亲,皇上又表现出重视态度之后,赵湛的处境顿时好了许多。
皇帝的目光所宠爱之处,是春天般温暖。
赵湛不以为忤,趁这机会看清了一批人一一何况,皇帝还活着,即使上了年纪,显出多病痛的模样来,也不会乐见成年皇子在朝堂上结党派,他给他们安排的姻亲是一回事,他们私自养出党羽来又是另一番说法。
“玄深,他怎么老盯着你看。”
下朝之后,容妙真凑到赵湛跟前,压着嗓子低声问。
二人年纪相约,身高差不多,他外表看上去却比赵湛小多年,可能是脸嫩的关系,还有些没退去的婴儿肥,眼睛圆且亮,男生女相一一赵湛的样子也秀气,但有美人风范,他顶多是个漂亮的少年。
后者神色平淡:“我怎么知道?”
容妙真老神在在地思索片刻,得出了一个自觉非常靠谱的结论:“许是爱上了你。”
“你试试在他面前这么说。”
“我还没活够呢。”
容妙真笑嘻嘻:“说真的,你没看过那种民间话本吗?因恨成爱,很常见的,他百般为难你……能图什么?说不定就是贪图你的美色。”
……
在这一刻,赵湛不知是该同情容家出了这么个嫡长子,还是该同情自己居然结交了这样的朋友。
他瞥他一眼:“还能图什么,明知故问。”
“我这不是怕他见异思迁,看上我么?他那德性,要是看上了你,那是整个大晋出嫁妇女之幸。”
真是个嘴上不装栏的,可赵湛想象了一下,亦忍不住勾了勾唇:“适可而止吧。”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容妙真闭上嘴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他也不知道哪里招来了这么个活宝,堂堂御史大夫之子,理应在最重规矩的环境长大,愣是养出了这满嘴跑火车的性格。上朝时倒还能绷住,端庄万分,从国子监进学时就是这样,憋得狠了,下学后拉着他就一通乱说,圣贤书籍皆可胡闹。
终是小辈,性格活泼一点怪讨喜的,皇上就挺中意他,曾夸他与其父不同,可见平时没少被御史大夫苦劝。
也就这种话痨性子,能耐得住赵湛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寡言。
只是也衬得年少时的赵湛越发阴沉。
朝下得早,二人同行出宫进午膳,安和楼地段靠近皇宫,要价不菲,多是做下朝官员的生意,隐蔽性强。
安静不过一息,容妙真又开口道:“最近礼部的兄弟跟我说……那位想往里头引荐一个人,你可知道此事?”
“连你也知道了?”
赵湛意外,连妙真都知道了,看来皇兄当真闹得动静不少。
“你说什么呢?你是在小看我的人脉吗?我连礼部尚书去醉花楼喜欢找哪位姑娘用什么花式都知道,区区引荐一个人,我能不知道?”他一顿,回过味儿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怎么不跟我说?”
……
赵湛有点同情礼部尚书了。
“小事。”不值一提。
容妙真不依不饶:“怎么会是小事?”
“你这么关心,你爱上他了?”赵湛瞥他一眼,以眼还眼地调侃道。
“你们仨兄弟长得挺像的,我要爱也是先爱你啊。”
然而在嘴贱这方面,有节操的赵湛并不敌容妙真,换他侧妃来或可一战。
“……”
“我开个玩笑,你坐得这么远是什么意思?”
被硬拽着坐了回去,赵湛不由有气:“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按理说二人得分尊卑,而自伴读时期就养起来的感情,倒是把容妙真胆儿养肥了,同时对端亲王的容忍程度也很了解一一只要是他认定的友人,他都很珍惜,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以只要收放自如,他知道他不会真的发作自己。
“你在礼部说得上话吧,他有来找你吗?”
赵湛扬眉:“找我,自取其辱?”
他眸光一闪,略显孩子气的脸上是狡黠的笑意。
“你未必不会答应。”
容妙真是真的了解他,而且也猜到了他可能的行动。
赵湛不动声色:“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想进礼部,努力考取功名才是正途……”想起清晨时分颜欢说的话,不由晒笑:“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当他唇畔泛起笑意时,万里冰雪都要融化,透着股悲天悯人的温柔。
美则美矣,虽然他难得展现笑颜,但容妙真看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看惯了,可这会抬眼一瞥,却再也移不开眼睛一一不是被美色所惑,而是他所说的话,像在脑海以立体音响效来回重复播放,刻在心上,使他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所说的话。
“……”容妙真回过神来,断定:“你在糊弄我。”
赵湛承认:“嗯。”
“你就不能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吗?”
“……”赵湛沉默片刻:“嗯?”
“好吧,不勉强你了,我就告诉你有这么一回事,你想怎么处理,我也管不了那么宽,反正你心里有数,”容妙真破罐子摔碎,他也知道好友的性格,一但决定了要藏住的事,那肯定挖不出什么来了,他也尊重他的意愿,只痛快道:“你想做什么,兄弟我都支持你!”
说罢,右手搭在赵湛的肩上,带了点泄忿的味道。
“会有的。”
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只是,不是现在。
赵湛话少,能够用一句话解释的事绝不多说一句话,与容妙真一句话能扯上半个时辰的废话能力相映成趣,得到兄弟的肯定,他唇角一弯,往他面前推了一碗冰糖藕粉:“来,你点的。”后者瞥他一眼,宛若看一个智障,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碗吃了起来。
汤汁浓稠,甜且糯,吃起来不费劲。
容妙真啧啧:“你就喜欢吃这种小孩子吃的东西。”
“不是。”
“嗯?”
“我侧妃喜欢吃,习惯了,才点的。”
赵湛十分坦然地向颜欢甩了一口硕大的锅,容妙真将信将疑,倒也高兴兄弟找到了喜欢的媳妇:“我也算是放心了,之前见你大婚都跟吃趟午膳一样,还以为你对女人没兴趣,或者跟那个谁一样,只对别人的女人感兴趣。”
“……”
“我之前还想,你会不会对我有兴趣,那我就要重新考虑一下咱们的友谊了。”
“你快点重新考虑一下吧。”
被友人这么一插科打诨,赵湛紧绷的情绪放松不少,连带着饭也多吃了一碗,肚子填满了,人就踏实了下来,让他重新考虑起应该怎么办。
他和赵渊不同,赵渊想赢,其实只需要做好自己,稳守阵地,而他则要出奇招打败他,且没有可供他犯错的余地。
赵渊有任性的资本,他没有。
埋怨出身没有意义,他眼眸掠过一抹兴奋的笑意一一他不可能和三弟一样百般讨好太子,就算他现在服软,恐怕太子都不屑於收他这个小弟,既然一无所有,倒是可以干得大胆点。
一个挑战者应有的气势。
用颜欢欢的话来说,就是不要怂,就是干。
告别了容妙真,赵湛在宫墙外踱步良久,正当他迟疑之际,倏地想起早上颜欢与他说的话,明明听着只是无甚意义的动听话,回想起来,却彷佛在他心里灌入一道暖流,而且不由自主地,认真考虑起一介妇人的建议。
他略感疑惑,只能将之解释为,颜欢是真的为他着想吧。
虽然,这个时候在赵湛心中‘为他着想’的颜欢欢,只是在王府里专心致志地看着《法医秦明》,并且琢磨起晚膳有没有荤菜。
与此同时,赵湛的脚步顿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