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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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斯拉被这名男子有些仓促地带离了这附近。
后方陆陆续续地有冒险者往这个方向赶来，气势汹汹面目狰狞，恨不得抓到在营地作乱的人撕成两瓣。
普利斯拉并不记得自己作了什么乱，除了烧了几个帐篷打飞了几个人以外。……哦，可能顺手把他们的粮仓也烧了。
她记起在火焰下飘出阵阵食物香气的一个帐篷，肚子又饿了起来。
“我们现在要去找霍普金斯先生吗？”她问道。
面前的男子从刚刚开始就对任何有关霍普金斯的问题避而不谈，只是在她问出声的时候回头瞥了她一眼。
“从附近的镇子可以搭马车前去森林另一边的临海城市。龙岛位于海域中央，想去那里就必须走这条道，”他在其他方面倒是有求必应，从怀中取出一份简陋的地图，指着那儿对普利斯拉说道，“巨龙的体型太过显眼，不适合在戒备森严的云海森林周围出现。”
“可是之前那条龙？”普利斯拉想起刚刚飞过、被她认成霍普金斯的巨龙。
“刚刚的巨龙，是为了与人类交涉海王的问题而前去大帝国的使者。应该已经递交过正式的信件了。”
巨龙的体型，很难在人类的社会中找到适合的居住环境，就连随便走一步都可能踩死不少居民。这样庞大的体积，在大陆上活动当然得小心些。
所以有的巨龙会化成人形——霍普金斯对此经验尚浅，用人类的躯体活动起来有点儿力不从心。
“海王弗雷德里克，给我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是带你回到龙岛。”霍普金斯话锋一转，“人类马车的速度略为缓慢，不过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请跟我走吧，普利斯拉大人。”
“……”
普利斯拉还是没法理清眼下的事情。她姑且问了句：“怎么称呼？”
“称呼我霍普金斯就好。”
“…………？”
她眨眨眼，陷入沉默。
黑暗还未笼罩大地，漂浮不定的云朵遮挡了天上唯一的光源。昏暗的视野中并非什么都无法看见，至少普利斯拉又瞅见了几个鬼祟的冒险者。
她往隐蔽处躲了躲。
人形这种事情，她并非没有听说过。只是突然从那种“大大——的”状态变成了面前跟那位勇者差不多高的人类，有点儿换不过来罢了。她支吾了一声，从腰包中掏出了蓝色的水晶：“这个？”
“是我留下的，海王说要给新任的大魔女一点小礼物作为见面礼。”他说话的声音很稳，在夜色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提起海王时，总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低靡，“也许比起海王的礼物，这个并不算珍贵。……母亲说，可能亮晶晶的东西你会喜欢。”
“……这样啊。”
普利斯拉应了一声，突然注意到了那个频繁出现在话语中的家伙：“话说回来，你刚刚是说，那位……海王、被捕了吗？”
他的名字，普利斯拉方才也听那位女商人说过了，确实是从通缉令上掉了下来。出了什么事情也显而易见。至于是否是被当时铺天盖地压下的骑士团带走——从方才的寥寥几句话来看，也差不多能得出结论。
霍普金斯跟海王的关系似乎不错，因此在方才几番提及海王的时候，目光有所闪烁。就连普利斯拉都能看出他有点儿心不在焉。
在她的印象当中，似乎这只巨龙就应该是冷冷淡淡、不为一切所动的性格。
“你想去救他吗？”她顺着问了下去。
“……”
霍普金斯有些动容，最后还是压了下去，反问道，“若是大魔女在世时被捕，您会想救她吗？”
“这不可能——能制服卡特琳娜大人的角色，不可能出现。”她即刻回答。
“我也这样认为。”霍普金斯淡淡道，金色的眼睛稍稍下垂了一些角度，让他的样貌柔和了一些，“我只需要执行他的命令就足够了。剩下的，他自己会处理好。”
“……”
普利斯拉盯着他。
“海王是被抓到了大帝国吧？”她记起这些天碰见的几个人，觉得有点儿感兴趣，“既然这样，那我们顺路去一趟大帝国吧。我觉得，人类社会还挺有趣的。”
“……”
霍普金斯微微眯起金色的眸子，不久后提起了手上的地图。上面大体上画出了大陆的轮廓及几个重要地点的位置，仔细一看，大帝国正好处于大陆北方的位置。
云海森林，则是大陆东部偏中。
他指了指位于森林东边的那片空白地段：“龙岛在这。”
“哦，没关系。”普利斯拉神色自若地在地图上划了个圈儿，正巧绕过了大帝国及龙岛，“我觉得挺顺路的。”
“但是——”
“我还有事情想要问他。”
她直接切断了霍普金斯未出口的话语，从他手中轻轻接过地图，垂眸细细打量着这个陌生大陆的全貌，“卡特琳娜大人教过我很多东西，但是失去了亲身体验的机会，那些东西，根本无法成为我的知识。”
“……”
“尽管她的很多我都无法认同。但是至少、她浪费了一辈子守护的这片森林，我想替她从人类手中保护下来。
“不过我只是个人类——就连站在微薄天赋上睥睨下方的实力都不够滋生出以一当百的勇气。所以，我现在只能去尝试了解一下，卡特琳娜大人她报以至高评价的人类了。”
她的眼中一如既往地黯淡无光，却因为直白地注视着霍普金斯、而让后者有了些许动摇。
“我知道自己一直都是随波逐流的性格。……不过，既然作出选择了，就必须走到底吧。
“否则，走在路上会看不见任何的未来。”
-
海族确实是与大魔女最为亲近的种族。
千年前的诛神之战中，唯一神在开战后不久便不见踪影，大陆主权也在当时被移交给了人类。那时站在唯一神身边、与他共同作战的海族，自然被当成了人类的反对者处理。
始终跟随的君主消失，让它们的士气瞬间被压至底峰。加之主战场位于大陆如今的边境帝国附近，干枯的环境、让海族在面对人类的讨伐中节节败退。
倘若不是大魔女出手相助，它们肯定不会像如今这样猖獗。
大魔女当时少见地走出了森林、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人类的所有军队。为海族引来了连续数月的倾盆大雨，甚至赠与了它们数不胜数珍奇异宝。
在海族成功夺回它们的海域时，大魔女同时也登上了大陆的通缉令，成为了人类的恶人。
这段历史据大魔女所言，在人类的书籍当中是见不到的。是那时候唯一神亲手创造的最后一个人类将其严谨地记录了下来，只此一家，别无仅有。
普利斯拉在千年之后才被大魔女捡了回来。她这种天性冷漠的人，没有经历，自然也不会有太多感触。只不过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了，海族是与大魔女最为亲近的种族。
海王弗雷德里克并非当年的海王，却肯定知道些什么。
例如，大魔女想让普利斯拉做的事情。
——是否是同她想的那样呢？
“大魔女对人类的评价很高、因为他们是神按着他自己的模样捏出来的种族。所以在各个方面，她其实都对人类多有照顾。”
普利斯拉坐在树根旁边，偶有挑起的树皮刺得她有点难受，却都咬咬牙忍过去了。
两人避开追赶而上的冒险者后又走出了老远一段路，在霍普金斯皱着眉头趁着夜色盯着那边的森林看了会儿后，两人就在这儿生了丛篝火。
火焰在他的魔法下熊熊燃烧，扑腾跃动的模样让人心升惧意。普利斯拉收下被霍普金斯带走的魔女帽，又因为目标太过显眼的缘故，将其夹在了大魔女那本厚重的书籍当中，一同收了起来。
听说了那附近的森林是从吉吉斯坎尔延伸过来的死亡森林后，她才想起了这样一出事情。
“所以，她当时让我不要蜗居在森林里、成为大陆上的大魔女，应该是希望……”
她轻轻咬住了下唇，抬眼看向霍普金斯平静的眼底，继续说了下去，“希望在死亡森林里的那个种族，挣脱了她布下的魔法阵侵略大陆各大帝国时，我能稍微帮一把人类吧——大魔女的知识，就算此时仅能窥得一角，我却能看得出它的庞大。”
“……”
霍普金斯平时就不是爱说话的性格，此时却在默默倾听时产生了意外的念头。他扫了眼普利斯拉面上的神色——
还是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他想了想，移开大魔女相关的话题：“森林里的种族？”
“嗯，”她轻声应道，“神与人类的矛盾，在诛神之战前很久就开始恶化了。那位唯一神一直在琢磨着避开大魔女毁灭人类。”
“…………”
听起来，反而像本该是世界顶点的神在惧怕着大魔女一样。
“莱克尔敦一直不喜人类，肯定不会出手相助。到时候究竟会变成何种局面我也不太明白，但人类肯定是没法像现在这样生活了。”
普利斯拉捧起霍普金斯递给她的食物，热腾腾的，跟她前些日子食用的速成干粮截然不同。她小心地嗅了嗅野味的香气，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了起来。
因此接下来说话的声音也都模模糊糊的，除了平稳的调子外，呜呜咽咽地没有丝毫在说着正经话题的感觉。
“这些事情，因为之前一直都跟我没有多少关系，所以也没太在意……”
她又咬了一口手上香喷喷的不知道是哪个物种的后腿肉，在她还未咽下的时候，一道尖锐物体划过空气的声音从黑暗的森林中蓦地传了出来。
光芒一闪而过，由金属磨尖、足以穿透树干的弓矢在她眼前就那样在她身后的树干上留下了一个黑洞。
她眨了眨眼。
要不是霍普金斯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她可能早就被那玩意儿射中脑袋当场暴毙了。
要不是霍普金斯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她朝手一抖就掉在了地上的那块香喷喷的烤野味看去。鲜美的表皮已经沾上了几片草叶及泥泞的颜色，严格来说，拿到附近的河里洗洗还是能吃的。
肚中的饥饿突然袭遍全身。这么想来，她从早上开始，就相当于什么都没吃啊……
仅仅几秒的惋惜时间划过，霍普金斯对这种意外的发生似乎早就习惯了，皱起眉头盯着那头黑洞阴森的森林，又拉了拉普利斯拉，把她护在身后的同时，指尖轻划，那个方向便燃起了另一团火焰。
焰光扩大了视野。
然而还未等他看清攻击他们的敌人，又感觉身后的普利斯拉扯了扯他的衣角。
“……霍普金斯先生，你是不是不小心把他们的坐骑给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