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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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不知日期，只知时间。

    不知目的，只知此处。

    ——“你听说了吗？对那位海域的王的审判，时间好像被推后了。”

    此处正是一间酒馆。

    酒馆向来是繁杂人等聚集之地，此时也热闹地围成了几个小圈子。相识的或不相识的人都能凭借手中的有色液体与高超的交际手段进行友好的交流、这种交流中，也包含着情报沟通。

    在霍普金斯不赞同的目光下，普利斯拉仅是点了盘能填饱肚子的食物。等待着食物送上的过程，她手中玩耍着几个银币，一边侧耳倾听一旁提及海王的一伙人。

    ——“啊，我听说了。是因为大帝国的那个传说对吧？传说中的第一勇者——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来为他求情啊。”

    ——“第一勇者的至交好友乃龙族大长老，会为海王求情也是情理之中。……你没看这次龙岛都特地派遣了使者前往大帝国吗？”

    说得头头是道的是一位外表上略显年轻的青年，他的皮肤不像旁人那般粗糙，带着青涩的触感。他举起一杯木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只是，龙岛上的财宝数不胜数，大帝国对海王的审判，不过是稍稍推后了些。第一勇者有位列第二的那名压着，断然不会做出对人类不利之事。——我们只需等待、通往龙岛的道路终究会为我们而开启！”

    他话语之中包含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对于大帝国的国王为他们创造的美好未来没有丝毫的怀疑。周遭比他还要年长的冒险者们无一不被他真挚的态度所带动，气氛也随之热闹了起来。

    普利斯拉仍然裹着那身深蓝色的斗篷，因为她举起刀叉的动作，才能瞥见她内里的穿着。见自己的点餐已经送了上来，执着于食物的她在开动之前姑且问了句：“数不胜数？”

    “至少压死这座城里的人，完全没问题。”霍普金斯轻声回答，“光是我的那部分。”

    普利斯拉耸了耸肩，不予置否。

    这顿午餐吃得让人心情愉悦，普利斯拉还上前与酒馆的老板友好交流讨教了一番。回来的时候手中不仅捏着这儿酱料的配方、还顺便打探出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特别是大帝国那边——

    “那些人刚刚说的，似乎也没离谱到严重的地步。”普利斯拉与霍普金斯并肩走在路上，偶尔一瞥贴在路边的通缉令上那些从未见过的姓名，海王的名字与画像、已然从上方消失，“这位第一勇者跟他的龙族朋友，……霍普金斯先生，你知道些什么吗？”

    “第一勇者……二十年前针对圣堂的歼灭战中，他一人将圣堂的中心捣毁、杀死了当时有‘与神最为亲密之人’之称的圣女，扭转了战局。”霍普金斯思索了一会儿，在这方面倒是知无不言。他仔细回想着那些曾经看过的大陆趣闻，没有注意到普利斯拉神色的变化：

    “龙族的大长老、黄金巨龙，确实是他的至交好友。不过那位大长老已经离开龙族多年，它是否会为了龙岛而撺掇第一勇者为海王求情，我无法确认。”

    “……嗯，……”

    普利斯拉堪堪接受了他的这些话。

    她的思路却仍旧停留在那句——有“与神最为亲密之人”之称的圣女——之上。

    这个句式，她曾经见过。那是在一个月前的云海森林附近、被艾尔索普那位趋近于疯狂的同伴死抓着印上的烙印。

    当时她还觉着那人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想到，这真的存在？

    普利斯拉陷入沉思。

    此时正是正午过后，街道上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她思考时没注意周围，不小心与拐角突然窜出来的一位慌忙的女性撞了个正着——

    “……你……”

    这一摔就不止事件中心的两人受到牵连了——走在普利斯拉身后的中年妇女也在冲撞之下甩开了手中的篓子，一颗颗刚刚采摘的圆润果实随之滚落在地，宛若冰花一般在地上绽开。

    “喂！你这野丫头怎么看路的？！”

    相比只是踉跄了几步的普利斯拉，妇女的损失明显更大一些。她尖锐的嗓门直指那名莽撞的女性，可后者对她完全不理会，仓促地朝身后看了一眼，旋即裹紧了灰褐色的斗篷，脚底抹了把油似的又往前方跑去。

    一道眼熟的印记在普利斯拉面前一闪而过，让她顾不得先前那些被牵出来的回忆了。

    ……？

    那道灰褐色的身影在热闹的人流当中一路冲撞，引得了不少人的不满与愤怒。有些情绪激动的路人已经挽起袖子准备追上去给她一个教训、后方又闪出了几名比她还要狂妄的，……卫兵。

    他们身着甲胄、手持锋利的武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路人们见到他们都不由得小心翼翼了许多，还十分自觉地给他们让了一条路。

    普利斯拉还在回忆方才瞥见的那道印记，被霍普金斯稍稍一拉扯，才反应了过来，后退了一些融入人群之中。

    “……刚刚那个……”

    她不知该不该告诉霍普金斯，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仓促地开了口：“……是独角兽。”

    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可这种几乎没有体会过的、分明是松了口气却仍然吊着一颗心的感觉，让她的情绪有些复杂。

    独角兽在云海森林中扎了窝，如今的局势之下，会逃出森林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断断续续地问道：“这里距离云海森林，已经……不算近了吧？”

    两人此时的位置，仍然处于死亡森林的山脚下。不过距离先前碰到亡灵法师的地点远了很多——已经是这块被其围绕的地域出口的城镇了。这个镇子也是吉吉斯坎尔为数甚少的交通节点之一，能够安全避开死亡森林而进入吉吉斯坎尔的通道，仅有几处。

    既然是出口，自然已经远离了云海森林。见霍普金斯点了点头，普利斯拉又望了那位女性远去的方向，旋即拢了拢斗篷，转身离去。

    时间距离与亡灵法师别过，已然过去许久。普利斯拉没有计算日子的习惯，只觉得每天漫步于山林中，令人身心疲惫。

    一路上多亏了霍普金斯陪同，她才没有被自己那糟糕的野外生存能力害死。抵达城镇也不过两日，她就已经将城门进入后一条街的餐馆都酒馆吃了一遍——让霍普金斯深刻见识了这位同行者对食物的执着。

    “填饱肚子，才有精力去想事情。”

    对此，普利斯拉是这样回答的。就着酒馆中混杂的人群作为配菜，她这两天确实了解了不少消息——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手中还捧着城门口的老奶奶看她长得可爱送的软面包，细细咀嚼。

    此时的她却一连走过了好几家口碑不错的餐馆而没有驻足。

    这少见的举动自然引起了霍普金斯的注意，他跟上她不紧不慢的脚步，回头望了眼仍然嘈杂的闹市街头、她的轻喃自然也浮上了心头。

    独角兽其实在大陆上销声匿迹已久——是比起巨龙还要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

    毕竟云海森林比起龙岛，更加虚无缥缈而无人能及。

    霍普金斯回想了一番先前寻找普利斯拉时碰见的那只独角兽，见面前的女性情绪十分少见地不太稳定——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时，她又停下了脚步。

    目光自然是落在了路边的一张通告上——

    白色的纸还未被空气风化，相比贴在它之下的那些老旧的悬赏令而言，看着就年轻了许多。上方一行行的黑字没有配图，一般没有路人会被它吸引。

    他走上前两步，在普利斯拉身边停下，随意扫了两眼，就约莫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对最近在云海森林周遭作乱的冒险者的抨击。

    似乎是为了抢头条新闻，潦草的黑字配上不恰当的措辞，放在冒险者营地中肯定会被那些人嘲笑。居住在镇子上的大部分居民们可不会管这么多——在他们眼中，这些没有被帝国允许的混迹于野外的冒险者，都是混乱与斗争的代名词。

    而且身份越高、对那些骄傲自由不听令的野外冒险者厌恶越甚。贝奇倒是与上位者们关系不错，可在大部□□份平庸的人类眼中，她只不过是个糟糕透顶的魔骨。

    “……之前，”普利斯拉在他思索之间突然抬起了手，想把那张纸撕下来带回去研究——又放弃了，“那个冒险者营地的魔骨，说她有办法打破莱克尔敦的封锁魔法，然后进入云海森林。”

    “……？”

    对话的对象不可思议地朝她望去。他确实发现云海森林周围的人类在偷偷忙活些什么事，没想到领头人物是那个魔骨？

    魔骨的话，就不可能不明白莱克尔敦的实力高度——他已然与亡故的大魔女比肩，连海王都自愧不如、退避三分。——这样的对手，它怎么胆敢与之为敌？

    “现在看来，动静是闹出来了。”

    普利斯拉的手指在一行字下方慢慢划了过去——这张通告抨击了贝奇的行为产生的后果，也写了民众乃至附近的冒险者对其行为的不满。

    会不满，就说明除了动静外什么都没闹出来吧。这次还能算是亏得莱克尔敦的封锁魔法，要是他的魔力随着大魔女的过世而没法继续产生，那么迟早、云海森林都会被人类攻占。

    想到这儿，她手下就不由用力了几分。

    必须得在这之前，找到更多——更多的、能够转移人类视线的东西。

    可以是死亡森林、可以是海域与龙岛、也可以是传说中能带给人类幸福的传奇生物——独角兽。

    在普利斯拉对它们的认知中，流浪在人类当中的独角兽，都习惯单独行动。可它们一定知道同族的所在——它们对待同族的态度与魔骨截然相反、它们无一不坚信着自己是世界上最高贵的种族。

    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回头瞥了一眼霍普金斯。喉咙动了动，声音才刚刚滑出，视线便被远处突然瞥见的人影吸引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