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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从小康之家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
有谁从领导岗位跌落尘寰的么,我认为在这途路中,一定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
这些年,岳文帮助过人,也得罪过人,结交了人,也疏远了人,不出一个上午,他停职接受调查的消息就象风中的柳絮飞向四面八方了。
距离上次停职已经过去四年,他在开发区早已不是那个吴下阿蒙,影响仅局限于芙蓉街道,现在他是这个大局的局长,在全区举足轻重。
电话还是那个电话,还是不断在响着,岳文却一概不接。
按理说,如果停职也应该是霍达先与自己谈话,蔡永进也会与自己谈话,怎么弄了个王峰就宣布了?
可是电话却不能不接了,有领导的,有朋友的,还有兄弟的,这些年,帮助结交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不少人,他晓得这些电话背后,哪些人是热情相助的,哪些人是冷眼旁观的,哪些人是雪中送炭的,哪些人是落井下石的,但无论外界舆论汹涌,他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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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孙总监,您好,对,我是秦湾的小任,您还能记着我,对,您不问我还真不好意思说,我一兄弟,现任秦湾开发区交通局长,对对对,就是名牌哥,他是被冤枉了,我保证…….”
任功成在办公室里一直打着电话,面前是一个精致的名片夹,这些年在媒体上的人脉都在这里了,兄弟有难,这些人脉此时不用何时用?!
…….
省报编辑室。
李澜匆匆走进申江北的办公室,“申主任,我想对桃花岛核电站再作一个报道。”
申江北的态度很热情,桃花岛核电站后面的功臣是谁,他心知肚明,“同意,需要我联系秦湾市委宣传部吗?”
“那太谢谢您了主任。”李澜笑道,她不再是那个冰美人,女人,笑靥才能如花。
她走出申江北办公室,接起挂在脖子上小巧的手机,“嗯,叔叔怎么说?”
“澜澜你别着急,”对方在电话中温柔地说道,“你确定,你了解这个人吗?”
是啊,我了解他吗?
李澜一时语塞,但她马上坚定道,“他可能不是个完人,但不可能是个贪官!”
……..
“霍书记你好,没有打扰您吧?”林荫笑容可掬地站在发改委办公室的窗前,话题从项目最终绕到了岳文的身上。
“区里也没有办法,这是省里的意思,罗书记的原话——查,如果确实是贪污腐败,依法严惩,如果不是,那就给群众一个明白,还干部一个清白。”霍达毫不遮掩,他的语气很轻松,看来罗宏民还是信任岳文的。
放下电话,林荫想了想又打给了省报的王彤…….
…….
晚上,秦湾一处酒店内,孙健一笑着迎了过来,与王长河热情的握手…….
开发区陶沙的办公室里,王玉波笑着走了进来…….
蒋胜则出现在秦湾开发区一处酒店内,杨部长“恰巧”也在桌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蒋胜把杨部长拉在一边,“老杨,岳文是我在芙蓉街道时的老部下,最近网上的风声与事实不符,他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金条放到跟前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知道,岳文这个人,能干敢干会干,作风也没得说…….”杨部长眨眨眼皮,他还知道,蒋胜的姑娘与岳文…….
他们不知道,此时,岳文却与蒋晓云坐在一起,一家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饺子店里,吃了一盘水饺后,蒋晓云与高明却离开了,直奔公安局周平安办公室。
……..
第二天,交通局办公楼前。
黄照明、王立志神态庄严,在一块红布上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干嘛?请愿!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农村公路沿途村庄,401国道沿途村庄,发动这些村庄的老百姓去保岳文。
萨达姆铁青着脸下了车,可是黄照明与王立志等交通局的少壮派丝毫不惧。
“回去,都回去,你们这哪是在帮岳局长,这是在害岳局长!”
这个道理太深,黄照明与王立志业务精湛,可是人情世故上却并不通透,在萨达姆的软硬兼施下,红布终于被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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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发区一处茶室。
王世荣笑着推开门,阮成钢正在抽着烟斗,旁边一位漂亮的姑娘正在洗茶。
“阮局,我来晚了,你不知道,出租车司机现在不太平。”他笑着就要坐下,阮成钢一摸剃得铁青的光头,眼一横,“你先别坐,站着!”
王世荣的笑一下收敛了,虽然贵为开发区的四大天王,手下资产过亿,可是面对着眼如鹰隼脸如寒冰的阮成钢,他愣是不敢坐下,当然,也不敢离开。
阮成钢一挥手,漂亮姑娘就走了出去。
王世荣突然打了一个寒噤,一般的茶馆不是放点古筝就是放点琵琶曲子,《春江花月夜》、《高山流水》都是常见常听的,可是这音乐怎么这么与众不同呢。
他的眼中一下变得复杂起来,对,是哀乐!是哀乐!!
在这个狭小的茶室里,哀乐很舒缓,但让人心悸。
“阮局。”王世荣陪着笑,阮成钢身上的煞气很重,在交城干了几年公安局后身上的煞气更重。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不知道。”王世荣赔着笑,顺手把手里的两条烟放在桌上。
“不知道?”阮成多瞅也没瞅这烟,“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嗯,就一句话——岳文是我的兄弟,”阮成钢把烟斗在烟灰缸里磕了磕,“动他就是动我,害他就是害我!”他把烟斗嘴慢慢指向了王世荣。
王世荣感觉心里一阵发凉,烟斗象枪口一样对准了他。
“你走吧。”
阮成钢注视他两分钟,却手一抬,再也不看他。
王世荣匆匆下楼,这一趟来的,水没喝一口,座没坐一个,他上车从包里拿出手机,手机里马上响起一个声音。
“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不用怕,阮成钢奈何不了你,何况,大招还没放呢,等到那时候,谁也救不了岳文……..”
…….
王世荣走了,阮成钢也从茶馆里出来,他拉开车门,陶沙的光头就在夜色中闪亮起来。
“警告过他了?”
“他是个聪明人就赶紧收手,…….去金鸡岭。”阮成钢吩咐驾驶员。
车子如箭一般直穿黑夜,在这无边的黑夜中,生生扯出一道亮亮的口子,但马上又被黑暗所覆盖。
“咚咚咚”,“咣咣咣”,“咚咚咚”,“咣咣咣”……
村前的广场上,威风八面的锣鼓又响了起来。
“梆梆梆梆—梆梆梆”,“咚咣咚咣咚咚咣”,“梆梆梆梆—梆梆梆”……
紧张的鼓点伴随着轰鸣的车响,令人血脉卉张,直砸心头。
突然,鼓停了,锣也停了,那支高亢嘹亮的唢呐声在夜空中吹响。
顷刻,唢呐声歇,陶沙看看阮成钢,阮成钢也在看着他,前面广场上的戏台上,一个年轻人踏着鼓点走上中央,那一段京剧一改缠绵悱恻,唱得却是惊天地,泣鬼神——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