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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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只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其实牺牲亚瑟保全明斯才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合理最有用的计划，毕竟小圣子不会魔法，说要救人可是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力——也因着这样的犹豫与纠结，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再加上他连挣脱绳索的能力也无，因此，冷漠一点说，对于这一次的救援行动来讲，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还可能会因为带着他这个不会剑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然后害的整个大部队在逃跑的时候被他的无能连累，所以扔了他反而是一件合算的事。

    只是因为在场的少年少女们有不少都经受过骑士守则的熏陶，对于守则中所记载的大道理倒背如流，受其影响，而且也或许是缘着他们还不曾接触过这个世界上的罪恶与反复的原因，他们残存了不少的良知，所以在哥布林最初的提问过后，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可这样脆弱的沉默最容易被打破。

    就像现在，只因为娜塔莉的一句话，所有人内心的想法都不一样了。

    如果换一个人在，比如说此刻做决定的人是死灵法师，那么他肯定不会有半分的犹豫，毕竟他们从被人认出身份后所经历的就只有生活的残忍，而这样的过程 教会他们的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就是自私。

    倒不是他们天性如此，只是他们毕竟拥有着那样受人唾弃的身份，不被大陆接受的现状注定了他们无法付出和得到任何的信任，毕竟就算有人敢给他们信任，他们也不敢相信——长久以来他们所经历的这一切让他们只能也只能相信和依赖他们自己。

    虽然这些人不是，可与死灵法师相同的一点是，自私是人的天性。

    当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人也会下意识地沉默，缘由是很显而易见的从众心理。但当有人因为他们的自私的心态站出来的时候，那么这股自私的情绪就会传播开来——毕竟人类总是羞耻于先想到自己的行为，但从本心出发，其实大多数的人类的本能就是如此。

    娜塔莉打破了这个沉默，她自私地想成为那个唯一的逃脱者，而由于我方才所说的那种原因，那些没有在第一时间展露自己的自私的其他人就会阻碍她——因为没人情愿唯独只有那一个人成功了。

    他们不一定是真心地想要救明斯，但他们的确是发自本心的不希望娜塔莉牺牲他们成为唯一的逃脱者，也是真真切切地在那一刻希望过哥布林的残忍与反复无情。

    *

    这一次，薇薇安依然选择把贝利放在了亚瑟这里。

    倒不是她对自己的禁魔手段有信心，而是因为她发现，贝利那时候之所以那么着急要杀死他们，正是因为她当时为亚瑟和死灵法师签订的契约真的成立了。

    贝利真的成了亚瑟的契约宠物。

    而在死灵法师的印象里，契约宠物就是一种只听从主人命令的，完全没有自主思想的被禁锢在狭窄的宠物空间的生物——毕竟对于死灵来说，只要有死亡与白骨的地方，就可以是他们的家，所以死灵没必要随身携带，但宠物却只能蜗居在所谓的空间。

    正是有着这样的错误的认知，是以他对于自己变成了宠物这件事，完全不能接受【大雾】。

    然而偏偏在这种对于心高气傲的享有着御灵称号的死灵法师来说无疑是一件十足十的侮辱的事上，亚瑟竟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害的贝利什么都做不了——因为黑龙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送给了亚瑟：那就是龙的逆鳞。

    就在瑟兰提尔的旅店里，就在他们住宿的那个夜晚，黑龙拔下了自己的逆鳞，融化进了亚瑟的身体里。

    很久之前我就提到过，龙的逆鳞与龙的力量息息相关，而作为龙族中以战斗力著称的黑龙，他们的逆鳞中所蕴含的能量更是不言而喻。人类猎杀龙族，除了龙的身体作用极多之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他们想要获取龙的力量。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

    理由很简单——的确，贝利作为亚瑟的契约宠物，照理来说他是无法和小圣子共享视野的，但亚瑟着实是个废柴，于是在两人的契约关系中，灵魂能力过于薄弱的他，竟然在少数的几个无伤大雅的部分，被贝利夺走了主导的权利。

    而视野这一点就是很好的证明。

    虽然一直被关在禁魔的牢笼中动弹不得，但贝利依然保持着对外界的一定的了解——虽然牢笼被扔在契约空间中，但在薇薇安的纵容下，贝利依然可以利用共享的视野查看外面的世界。

    而薇薇安就这样当着贝利的面，完成了整个【黑龙的馈赠】的过程。

    黑龙的馈赠有千万，【黑龙的馈赠·逆鳞】是最珍贵的存在。

    它同样是契约的一种，但与人类、魔兽之间的契约不同，这个契约只有黑龙能够完成，而且，只有在馈赠者心甘情愿的情况下，这个契约才会产生效力。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限制，也是因为黑龙的馈赠的稀缺性。

    这一契约的达成需要的原材料乃是龙的逆鳞，而逆鳞对于龙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所以这个契约有多珍贵可想而知。

    龙这一生能送出的馈赠的数量不会超过三次，大多数的龙族会选择将这第一次馈赠作为自己的孩子的成人礼。毕竟对于以力量为荣的龙来说，再没有比强大的能量更合适的礼物了。

    但薇薇安的族人在百年前就已经丧命，她接受过的馈赠来源于那时候一息尚存的族中强者，对于族人来说，她是复仇的希望，那些力量既给予了她远远强于同等年龄龙族的力量，还监视着她的成长，让她走向了对于那时候年幼还不知事的黑龙来说十分残忍与寂寞的道路。

    并且因着身体里流淌的这些力量，她相信，假如她归顺了人类，她就会最先被这些拥有着龙的意志的力量杀死。

    而再说回到亚瑟。

    在大多人的意识里，哥布林既然这样说了，那么肯定是不会追根究底他们所给出的答案的正确性的。

    甚至可以说，他其实是期待他们这样互相牺牲的。

    所以虽然暂时推出一个人会提高他们的危险性，而且还会牺牲一个无辜的人，但是很显然，这会为他们争取来足够的逃跑时间。

    然而不用猜也知道，在场的某些人的智力程度，根本不足以想到这个深度——在听到有人帮明斯掩护的时候，娜塔莉顿时尖叫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他都说了他监控着这里，不要乱说话，不要连累我，我还想活着！哥布林，他不是那个救人的，他边上那个才是，我告诉了你真相，你快放了我！”

    听到她的尖叫，哥布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蒙着布，使人看不清他的半张脸，但就算不注意肌肉的弧度只看表情，亚瑟也能看得出，他是在笑。

    仿佛在笑这个女孩的愚蠢，又仿佛在笑他们果然如他意料之中一般地发生了内讧。

    不对……不是这样的……

    亚瑟有些感觉到一种深重的颓然。

    想要活下去的想法是错的么？

    不对，没错。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生存的权利。

    想要活下去，所以用别人的生命为代价，这是错的么？

    这是错的。至少在大多人眼中，这是错的。可如果把这句话换在死灵法师的族群，他们只会认为这是真理。毕竟因为遭遇的不同，身份的不同，所以观念也会有所不同。

    以上，都是正常人的逻辑思维。

    然而在死灵法师的熏陶之下，他的观念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受到了影响。

    死灵法师被囚禁在宠物空间，除了亚瑟以外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虽然所有的死灵法师都拥有优秀的忍受寂寞的能力，但每天都对外面的世界看得见摸得着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再加上他曾经试探性地对亚瑟说过话，而小天使亚瑟对拒绝这件事还没有那么精通。

    是以闲暇时候，贝利会找亚瑟说话。

    他的目的自然是说服对方放了他亦或是解除契约，但薇薇安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是以无论是契约本身还是那个禁魔牢笼，都需要用龙的力量才能开启，圣子本人对此毫无控制之力。

    于是在苦口婆心把圣子的好感度刷到了普通程度以后，贝利依然被困在最初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辛苦的过程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贝利突发奇想，竟然对亚瑟洗脑，把亚瑟变成死灵法师界的一员。

    在蛇奈村的时候，他就差不多对这一对旅伴有了一定的了解，亚瑟的那种正义在他看来可笑非常。但薇薇安纵容他，只在大方向上代替他做出决定，那些在此之下的小事上，她都把决定权交给了亚瑟——比如该不该对蛇奈村的村民补上一刀。

    有黑龙的馈赠存在，亚瑟可以使用一部分龙的力量。虽然薄弱，但比起人类来说已经是天资卓佳。

    她花了这样大的气力培养亚瑟，所以当这样的她，看见自己精心培养的孩子变成了死灵法师的时候，脸色会有多难看？

    贝利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