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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还真是来势汹汹,一个也不放过。云惠心中冷笑一声,问那太监道:“敢问皇后娘娘让我过去,是到哪个宫,所谓何事?”
那太监心里轻哼,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啊?这会子还装得挺淡定,我看你一会儿到了之后,还神气不神气得起来。
“呦,这奴才可就不是很清楚喽。主子只吩咐了奴才,奴才也只负责听命办事罢了。”
云惠朝春棠伸了一下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懒洋洋地道:“走吧。正好在屋里待久了,既然皇后娘娘来了,咱们也去请个安。”
那太监的洋洋得意,见云惠十分淡定着,心里不由有几分吃惊。出了这档子事儿,她竟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哼,这兰藻宫里的奴才宫女们只怕还不知道这事儿吧。一会儿到了寿萱宫看你还能怎么着。
寿萱宫里赫舍里氏、钮祜禄氏、佟佳氏几位位分高的都在,其他诸如襄贵人之流便没有被宣过来。
前去宣人的太监估摸着这会子已经到了兰藻宫,就等着纳兰氏过来了。阿玛托人传的信儿,皇上今儿要去京西大营,只要皇上不在这儿,就没人能护佑得了纳兰氏。待皇上回来之前,先把能做的事做了,气她也好、羞辱她也好,能落个胎最好;就算这些都不能,太皇太后平时最厌恶行为不检的女人,底下的宫女这样,主子也逃脱不了管理不善的干系。
这钮祜禄氏和纳兰氏关系甚好,眼下排在自己面前的除了皇后就是她了。偏偏昭妃还是个软硬不吃的钉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又不互相结党。
没想到真是天助我也,皇后竟然过来了。本来她还担心昭贵妃再向着纳兰氏,这事儿也能压下去些,这下可好,赫舍里氏一来,自然不会放过打压纳兰氏的机会;可一旦处理了纳兰氏,皇上回来了必定不会高兴,这样对赫舍里氏也就心存不满;而钮祜禄氏也没帮上纳兰氏什么忙,纳兰氏也许从此就和她心生嫌隙,那自己就是一箭三雕。
皇后喝了一口茶,悠悠问道:“怎么其他的姐妹都不在?”
昭贵妃缓缓点头,对皇后回道:“妹妹以为,这事儿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底下人的事儿,又不是主子,交给内务府便是。不过既然有皇后娘娘、臣妾和佟妃妹妹能审理此事,其他的也就不必过来看热闹了。”
“昭妃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佟佳氏尖刻地开口道,“正是因为是底下人犯事儿,才应该让各宫的姐妹们都过来瞧瞧,来长个警惕。您说是不是啊,皇后娘娘?”
赫舍里氏不是个喜欢滋事儿的,虽然她不喜欢纳兰氏,前阵子因着孩子争宠的事儿,自己也想杀杀她的锐气。可也犯不着喊一堆人来看热闹,这也太像落井下石的小人所为了。皇后蹙蹙眉,对佟佳氏一摆手道:“罢了,喊那么多人来有甚意思?去你宫里把那个丫头带过来。”
佟妃讨了个没趣。便转身对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去带人,暗地里吩咐再去叫高佳氏、郭络罗氏几个过来。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多一个人看纳兰氏有难,她自己心里也多一份痛快。
不一会儿,该到的人都到齐了。
佟佳氏正得意着,便听见太监通报说,惠贵人来了。
所有的人目光都齐刷刷地向门口看去,只见纳兰氏如今已有四个月左右的身孕,加之天气热衣裳薄,肚子也稍稍显出来点儿。一看就是急急慌慌一个晴天霹雳给从床上叫出来的,连旗头都没有好好梳,就盘了个髻,袍子外的领旗也没戴好。
高佳氏嘴角淡淡笑笑,歪靠在那里把玩着自己小手指上的护甲,心里道:平日里看还以为纳兰氏是个多厉害的角儿呢,不过一点小事情,就吓得魂飞魄散、蓬头垢面了?
郭络罗氏也眯起丹凤眼打量了她一番:不过是个纸老虎。
那夏莲跪在地下,听见自己小主来了,自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这下要连累小主和整个延禧宫的人了,心里十分惭愧。不禁转过头去看向云惠。
昭贵妃坐在一旁不动声色,赫舍里氏看到纳兰氏的时候,心里也微微诧异,按照她对纳兰氏的了解,是个聪慧的女人,不至于下人做了这等事,她就这般模样。还以为会气定神闲,大义凛然才是。难不成真的是只纸老虎?
所有人正暗自想着。只见云惠突然哭丧着脸,“嗷”地一嗓子,如哭丧一般,不顾一丝一毫脸面与仪态,就扑向了夏莲,将跪在地上的夏莲揽在了怀里。
“我苦命的莲莲哪!我这才半天没有见着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你就是个傻莲莲哪!才中了那歹人的计策!”
众人还都等着看惠贵人打肿脸充胖子,哑巴吃黄连,装作端庄的样子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发落她的婢女,然后弃车保帅、说一切听从皇后娘娘指挥呢。之后自己再找皇上什么的,想办法捞奴才出来。这唱的是哪出啊?
佟妃也愣住了,不对啊,她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云惠就跟没看见似的,继续摸着夏莲的头嚎道:“你与我自小一处长大,在府里的时候与我形影不离,从来都好好儿的,怎么我才一个早晨没看见你,就出了这么个事儿!早跟你说这深宫里人比鬼可怕,那黑心眼的奸人小人多了去了,你这才离开我宫里几步路,就让不知道哪儿里躲着的贱人给算计了去!你说咱们纳兰家老实巴交的,可找谁去做主哦!”
谁喊来的人、谁抓的人就是谁设的局呗。这也是历朝历代宫里的老把戏了,后宅也有,各人都精通这些小阴谋,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可不是骂的就是佟妃吗?嘿,还别说,这纳兰氏平日里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没想到骂起人来,真爽利。
高佳氏心里憋着笑,郭络罗氏默默在心里给纳兰氏竖起了大拇指,还从来没见过比她泼辣的人。
佟佳氏当然知道骂的“贱人”是谁,顿时气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纳兰氏道:“你你……一个贵人,如此大呼小叫,简直……成何体统!”
云惠立马用手抹了一把眼泪,一脸无辜地对佟佳氏道:“呦,臣妾这也是被那害人的黑心眼子鬼给气的,一时心急,忘了娘娘们也都在这儿了。方才骂黑心鬼的话,侮辱了娘娘的双耳,还望娘娘看在臣妾护仆心切的份儿上见谅。”
佟佳氏能怎么说?说自己生气?那不等于承认自己就是黑心鬼了?只得咽下这口气,讨好地看向皇后。
皇后一个大家闺秀,哪里见得过泼妇骂街这个阵势,早就被云惠的鬼哭狼嚎吵的脑瓜仁生疼。她本就是个爱清净的人,所以也没想喊这么多人过来。结果这个佟佳氏,真是不识好歹,肯定是趁着去带夏莲的时候,吩咐人去把各宫的妃嫔都叫了过来。
竟然如此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的争斗是你的事,本宫可不陪你当替罪羊,所以巴不得赶紧审完赶紧走。
“好了好了,都别说话了。惠贵人,这是你宫里的奴婢?”
“正是。”
皇后点点头,“既然如此,本宫也就直说了。佟妃说,在后花园的假山抓到这个宫女和侍卫私通,宫女侍卫私通是大罪,这是你的宫女,你有什么话讲吗?”
云惠冷笑一声,这会子是真气定神闲了,“皇后娘娘,俗话说的好,捉奸要捉双,敢问那个侍卫人在哪里?”
佟佳氏冷笑一声,“本宫就只看见个人影,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了。这丫头鬼鬼祟祟的,本宫就来了个人赃并获。”
“哼,人赃并获?”云惠笑道,“这我来之前,娘娘带人去我宫里搜了一大通,我还以为是内务府查哪个娘娘私藏黄金呢。结果几个嬷嬷把兰藻宫翻了个底儿朝天,白来一趟,什么也没搜出来。敢问这是几个意思?”
“放肆!本宫是妃,想怎么……”
“嗯哼!”皇后赶忙咳嗽一声,提醒佟佳氏莫要掉入别人的坑里。
昭贵妃笑道:“佟佳妹妹心急了,宫女的事是宫女的事,搜宫女夏莲是否有私藏不堪之物那是一码子事;可咱们虽然贵为贵妃、妃,却是没有随随便便搜那个后妃宫里的权利,妹妹刚学后宫事宜没多久,可莫要一时心急说错话。”
佟佳氏自知理亏,见昭贵妃帮纳兰氏,便也不吭声,心想,反正还有皇后,看你们能怎么办。
云惠感激地看了昭贵妃一眼,接着道:“这东西也没搜着、人也没抓到,佟妃娘娘一张口就说我宫里的宫女给侍卫私通,这可是好大一顶帽子呢。”
佟佳氏冷笑道:“本宫亲眼瞧见了,凝露宫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还能有假?”
各人都不吱声了。这时看热闹的宜贵人巧笑着开了口,“这口说无凭的,娘娘,好像不大好拿人吧?”
佟佳氏冷笑着低头摸了摸护甲,一张娇俏的小脸上露出狠辣之色,“无事,交给慎刑司的人去审便是。”
众人一听,顿时不寒而栗。去了那种地方,基本都是屈打成招,就算没有罪也能问出罪来,到时候再说点跟惠贵人不好的话,指不定能问出什么来呢。
这个时候,主子往往为了体现心不亏,而任由奴才被抓去。
可抓这个宫女去慎刑司,却也不是不能抓。所有人又都坐着不吱声等着看了,说到底还是佟佳氏够狠,以后可得对这位娘娘恭敬些。
“也好。”皇后叹了一口气,自己不想掺和了,交给慎刑司去审吧。“来人。”
“不……”夏莲惊慌失措,“小主救我。”
那几个太监哪里由得了她,上去就要拉她胳膊,忽然,惠贵人一通乱挥膀子,“滚滚滚,你们这些东西!都给我撒爪子!”说着又是一顿哀嚎,“我的苦命的莲莲哪!是你主子没用,没那么显赫的家世、没个有钱有势的阿玛、没个好身份,没凭没据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抓走、去那活地狱里屈打成招啊!”
几句话不多,字字戳人心窝子上,再配着那一套惊天地泣鬼神的动作、架势,在场一个个听得头皮直发麻。
一位位满洲大家闺秀可算是见着什么是传说中的泼妇骂街、撒泼打滚了。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可人家这不算泼妇啊,人家说的句句属实,本来就是没凭没据,说不定还是佟妃算计的,你现在带人去慎刑司,这不明摆着去屈打成招吗?纳兰氏哪里说的不对?
这下皇后犯难了,佟佳氏气得直发抖,其他几个小贵人乐得开热闹,恨不得带个瓜子过来。
一个嬷嬷人高马大,娘娘们没见过这架势,她活了大半辈子可什么都见识过。哼,这还难得到她?一个使劲儿,一甩手,纳兰氏顺势倒在地上。
“哎呦!你敢推我!”纳兰指着那嬷嬷,“我虽只是个贵人,你一个奴婢,到底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皇后娘娘可还在上面坐着呢,你就敢残害皇上子嗣!”
那嬷嬷一听,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她也没想这样,本来只想发个狠,一时间忘了身份悬殊。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连忙跪下来连连磕头,“皇后娘娘饶命,奴婢没有!”
哪知纳兰氏干脆朝地上一躺,摸着肚子道:“我苦命的孩儿啊,你皇阿玛今儿不在,你额娘不争气,连身边的大活人都护佑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被个老嬷嬷推了一把,额娘没有用,索性咱们娘儿俩一块儿去了算了!省的碍眼,回头连累别人。”
她这么一躺,一屋子女人都吓得站起来了。
“哎哎,惠贵人,别呀……快起来。”
“惠贵人,你这是做什么?”
赫舍里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这回总算是碰上一个难缠的了。“惠贵人,你快起来,地上凉,寒气伤着孩子可怎么办?”
昭贵妃淡淡笑道:“是啊,犯不着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奴婢,搭上你自己。这太不舍算了。咱们都是主子,因为一个奴婢较劲什么?给皇上知道了,还不笑死咱们几个。”
昭妃这几句话不痛不痒,皇后却听进了耳朵里。也是,自己不过是来畅春园玩儿的,莫名变成了别人的棋子。这纳兰氏如今一看,根本就不是一个善茬儿。万一真弄急眼了,你还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来。这皇上也不在,到时候谁能说的清楚?
皇上本来就偏袒她,回头万一出了事儿。佟妃目的达到了,可她这个做皇后的,肯定要担待着。皇上就算怪不到她,可心里必定看她像个得理不饶人的。自己何苦做那等得力不讨好的事?再说了,反正自己有儿子,她这胎还不知道是儿是女。就算是儿子,自己的那也是嫡子,她一个小贵人的……
今儿这事儿不能让渔翁得利了。
于是便道:“罢了,先压回去,等皇上回来了,再做定夺。”
“皇后娘娘!”佟妃一听,急了。
赫舍里氏心里顿生厌恶,如此急功近利,还真把本宫当成你的棋子了?连本宫都敢算计,本宫跟你什么交情?
于是,赫舍里氏挥了挥手,“本宫累了,都回宫吧,就这么着。”
云惠松了一口气,立马拍拍屁股站起来了。现在这年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