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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江南拖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每一次轻咳之下,嘴角都有血迹溢出。
而看戏的人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画面里,满脸震撼神色,直到徐江南挪到他们面前之后,这才不约而同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所幸的是徐江南赌对了。
韩尘早就被之前的场景给吓得面无人色,看着徐江南伤痕纵横的背影,即使走的步履蹒跚,他也有心想着上去踩上一脚,不过没有了那个胆子,那个一剑撼黄龙的光景还在他脑海里震荡,消散不开。
凌月影也是一脸微惊,他两人来得稍晚,并不知道方云和徐江南的身份,这个不男不女的人显然就是落败一方的仆人,只不过之前无意透露出来的那一手让他很是忌惮,就光之前方云那一手已经就让他觉得这个江湖像是变了天,徐江南则是更生猛,硬撼了一条陆龙卷,即便一身的血污,毕竟是生硬抗下来的啊,至少光那副不退的胆色他是自愧不如。
吴青寒眼看了下翻身上马的徐江南,咬牙顿脚之后还是觉得公子安危要紧,手腕一翻,原本立在手上的长剑又是瞬间消失,脚尖一掠,一手揽过还在空中的方云,将自家公子接下之后,吴青顺手将手指覆在方云手腕上,稍等了半晌,这才松下一口气,还好只是皮外伤,透支了真元而已。
吴青接过方云手上的九正剑,又是顺手朝着剑鞘隔空一抓,原本镶嵌在地面的剑鞘先是微微震动,在吴青手指猛然用力的时候旋转着破土飞出,在真气精巧的控制下,唰的一声,径直将九正剑给收鞘入内,吴青更是借着这股力道,反手将九正剑插在背后。随后缓缓扶起方云,在这期间,方云一直不言不语盯着徐江南离开的方向。
吴青也是知道自家公子这番之下受的打击不轻,小心翼翼替他扫去身上的黄尘,然后就要搀扶着方云上马。
就在同凌月影擦肩而过的时候,凌月影也不顾那个无能韩尘,缓步上前,微沉着面色同仇敌忾说道:“公子留步,老夫有一笔买卖,不知公子接或者不接?”
方云轻轻松开搭在吴青肩膀上的手,停了下来瞥了凌月影一眼,神色静宜等着下文。
凌月影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先前那人同我们也有些恩怨,老夫似乎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凌月影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戳到了方云的痛处,揭开了还是鲜血淋漓的伤口,方云低下眸子,他的骄傲,就算是落败,他依旧会昂着脖子。就同之前等着徐江南下手一般,只不过徐江南没有动手,反而选择了一个在他眼里极为屈辱的处理方式,这个方式让他生不如死。而今凌月影就此在他伤口上撒盐,方云哪有好脸色奉陪给他,从吴青背上拿回属于自己的九正剑,当做竹拐,一拐一拐往前走去。
凌月影脸上的笑容当时就僵在脸上,如果就此完结也就罢了,方云更是火上浇油,上马之后,从他面前哒哒而过,沉着语气说了句令人费解的话。“我不管你们有何恩怨,那个徐江南是我要杀的人,你最好不要打他主意,当然,如果你硬要出手,我也拦不住,只不过那会,我会先杀你,再杀他。”说完再也不顾脸色铁青的凌月影,虚弱着声调朝着吴青吩咐喊道:“吴青,老人家的记性不好,让他长长记性。”
说完之后举步维艰的骑马离开。
吴青本就是一肚子火气,方云受辱,他脸上何尝能好看,再加上之前韩尘的纵马跋扈,阴着眼神,朝着凌月影走了过去,二话不说掌风如罡风,狠狠扇下,凌月影哪里会站着不动,甘愿受辱,身影一晃,顿时虚幻起来。
吴青嘴角轻挑,“在你吴爷爷面前玩这个,丢人现眼。”说话之间身体陡然消失,一手虚抓,凌月影的身影顿时在他手掌里显现出来,吴青毫不留情的两巴掌响彻官道,松手的时候又是一拳直击在凌月影的胸膛上,凌月影张开口闷哼一声。
吴青顺势从他嘴里拔出两颗带血的牙齿,随手一丢。“七品了不起?原本就只有一巴掌,其余的算是赏你的。”说完之后转过身子,发现方云离开了有些距离,也不再耽搁,上了自己的马匹,朝着方云追过去,一边追还一边喊,“公子,等等奴,不,等等吴青啊。”
韩尘眨眨眼,有些难以接受刚才发生的,呆滞的看着凌月影,没想到这会他竟然懂得了察言观色,没敢说话,真论起来,这也算不上察言观色,凌月影就差在头上挂一个谁惹谁死的招牌了。
韩尘揉了揉下颌,发现周边还有几个幸灾乐祸的路人对着他们两个指指点点,瞬间板着脸,吼了一句:“看什么看,找死阿,还不快滚?”
看戏的路人瞬间一哄而散,赶牲畜的急忙甩鞭跑路,没有牲畜的撒腿就跑,又是好一阵黄尘,显然都是通晓世情的人,这个霉头可没冤大头愿意去吃。
……
官道上有一人拎着酒壶,像是一点都不冷一般,袒胸而行,要不是衣着还算整洁,活脱脱像个疯子,不过西蜀道本来就奇人居多,路人倒是看了一眼,又立即转眼,暗道声晦气,皆是紧了紧衣领,又像是从他的打扮中感觉到了凉意。
李显彰对此不问不顾,数十年来,这般眼色还尝的少么?自顾自的饮酒,时不时又是低吟浅唱几句,旁若无人。
天下人不醉,也好,我李显彰孤饮三万杯。
不知道真醉还是假醉,走的倒是摇摇欲坠。
一小会后,后面一辆马车绝尘而至,径直拦下李显彰,李显彰估摸着是真的醉了,迷蒙着眼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更一万,就像不认识一般,醉眼迷糊高声唱道:“醉里论道,醒时折花,哈哈,好,好句,兄台可是来与李某论道?”说完又是仰头饮酒,醇香酒液顺着嘴边滑下,从脖颈处滑落到胸膛。
打了一个酒嗝之后,李显彰眼见前人并没有离开,晃着身子,在更一万鼻尖指指点点,可能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此人有两个鼻子,先是一笑,接着又板起脸,佯怒骂道:“既不饮酒,何上吾船。下去!”
更一万并没有觉得李显彰有何失礼的举动,反而躬身喊道:“先生。”
此言一出,就像是灵丹妙药一般,给李显彰醒了酒,李显彰眨了数次眼之后,扶着更一万的肩膀笑着说道:“一万啊,事情如何了?”
更一万环顾了下四周行人,没敢说,先是扶着李显彰上了马车。
而李显彰上了马车之后,就像找到了归宿一般,倒头就睡,更一万先是将李显彰的衣衫系好,又给他脱了靴子,这才开腔说道:“先生,那人已经骑马离开了,不过身受重伤。”
李显彰看不清更一万的容貌,数不清更一万究竟有几个鼻子,倒是看清楚了马车内的箭支,有一腔没一腔问道:“怎么,去晚了?”他像是没听到更一万之前说的话,只是说出来话也没有什么愤懑语气,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极为平淡,似乎徐江南死了便死了,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更一万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重复说道:“先生,那人硬抗了一剑,如今已经骑马离开,身负重伤。”更一万难得将当时的情景给说了出来,显然也是有些悸动。
李显彰哦了一句,缓缓爬起,又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依在马车内壁上,抬眼看着空荡的马车顶,徐徐问道:“那一剑,你抗的下?”
更一万实诚的摇摇头,却是多此一举的说道:“先生要一万去,一万就能接下。”
李显彰指着更一万,又是摇头,又是捧腹大笑,良久之后,李显彰极不显眼的抹了把眼角,这才开口说道:“一万啊一万,你真该去凉州看看,可能就知道了,即使那一剑是我李显彰让你去接,你也不能去接,知道吗!”说到最后的时候,李显彰几乎是哑着嗓子吼出来的。
更一万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说不会去接,还是在否认李显彰的话,他只是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李显彰当年从别人手上给他抢下来的,为此还在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那会还下着雪,从此以后,更一万就算身边人来人往,他也觉得是相依为命。
李显彰不愿意再同更一万争执这个问题,摇摇头,伸出手要去抓酒壶,可惜抓了几次都没抓到,便也就此放弃了。
而更一万似乎是觉得李显彰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所以并没有出手帮忙。
李显彰也没让他为难,微笑轻声说道:“一万,走罢,去卫城看江湖。”
更一万点了点头,甘当车夫,一个响亮鞭花在秋日渐浓的官道响彻开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轱辘辘渐次前行起来,一个老而不老的文士在官道上纵声高歌。
“这人间名利,怎抵你半句欢喜。
人马长嘶,卿相白衣。”
……
“刀光剑影中,谁人堪笑?
一马二人归,江湖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