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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江南同卫月下山的时候,遇见了几具尸体,不认识,但服饰上卫月却有些眼熟,伤口凌厉,都是一刀致命划破喉咙,原本的茅草屋横亘在原处,什么都是拂晓来看到的样子,不惊不喜,只是徐江南和卫月都知道,里面没人,以后也不会来人,之前的通灵白鹅也没回来,不知道落在何处,是知道从此无主宿在山上,还是跟着董煜离开也无人知晓,只是这样下来,茅屋也是因此显得有些空落。
卫月好生吹了个口哨,可惜没有良骑回应,意料之中的徐江南制止住卫月多此一举的举动说道:“怕是喊不回来了,那些尸体估摸也就是那红衣刀客下的手,没猜错应该是你卫家的暗哨。狗急跳墙是自寻死路,能见缝插针倒是一招好棋。”
卫月反应迟钝,并不知道徐江南后面话语的意思,眼见徐江南说的深奥,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直白问道:“谁狗急跳墙了?谁又见缝插针诶?”声音弱弱,似乎没有把握能确定徐江南会告诉她。
她也没失望,徐江南确实没说,敷衍说了句回去再提。她听到后轻轻哦了一声,跟在后头下山,离着有些距离,毕竟再怎么说,也没见过将人人头挂在腰间的蛮横举动,有些想问,但又被自己强压下去。不过跟着后头离茅屋愈远之后,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悲伤,董师父说的她都听到了,有些玄机深的不知其意,但时日不多这种话还是懂的,之前满门心思都被徐江南的身世给震惊到了,如今想起来以后似乎再也见不到这个老人之后,卫月抹了把眼眶,嘴角渐渐往下弯,像是要哭的样子,到了最后却又想到当初自己掐着他宝贝一样养着的白鹅脖子威胁那个老人将《望春江》教给自己,到头来如果自己不知道这个曲子,这个老人似乎死不了,可能一辈子都会在这里等下去,卫月兀自一笑,有些凄惨。
徐江南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种事说到头就是一个机缘巧合能解释,归根结底命数两个字,其余他也不该怎么说,索性按着性子不说话,径直朝着卫城走去,不知道是韩家只遣派过来这么两人,还是余下的虾兵蟹将因为卫家的动作而潜了回去,总之很是安稳。
直到入城的时候,徐江南将外衫脱下,包住腰间那颗带血的头颅,径直往韩家过去,徐江南让卫月先行回去,卫月这次没有应诺,准确的说没有半点回应,只是亦步亦趋跟在徐江南后面,目光坚定说道:“我想知道是谁?”
徐江南没有勉强,走到一方院门外,中气十足朗声说道:“韩器,今日徐某出城韩家主命二人相送,当真喜不自禁,奈何无福消受,好在徐某山间赏景之时,偶遇一灵物,特携来还礼于你,也算礼尚往来。”说完也不管大门紧闭,徐江南顺手一抛,手上衣衫抖开,一颗头颅飞往院内。
卫月抬着头,像是没听到徐江南说的,而是死死盯着大门上那个红底金字牌坊,韩府。
早在徐江南说话的时候,原本因为秋日阴寒而空巷的街道都是探出了头,想看看是那般灵物,也想知道前些日子在卫城当街杀了韩家人的徐江南再卖哪门子关子,直到看到那颗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头颅之后,望向站在韩府大门那个握着带血衣衫的清瘦背匣人,心下都是胆寒一震,这样的礼尚往来才是真的无福消受,这番举动不是个生猛人士,怕也做不出来。
只不过徐江南先前说的结合这个头颅起来,各个都是圆滑人物,怎么会想不到韩家暗地背后发生了什么,至于这个头颅虽然不晓是谁,但能让去刺杀的,怕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善类,心知肚明下又是隔岸观火,想看看这火究竟能烧到什么程度,再一个也是想看看卫家的动作,通禀全城的座上宾被人刺杀,这个脸皮撕破,这不拿出点底蕴出来?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不仅卫家没有动作,就连韩家也是,被徐江南一通侮辱,韩家内院先是一阵尖叫,继而开门,出来个管家,话还没出口,徐江南干净利落的一剑,在管家眼里也就是一瞬,刹那时分,眼睛里已然没有了光彩,毫无招架之力,头颅怔了一下,用管家脖子上滑落,径直滚进了韩府大门,原本朱门上再添一道血色,而府内原本的尖叫声却是沉静下去,府门大开,也没人出来。
而到现在,卫月都是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等了稍会,眼见韩家无了动静,徐江南也没吃了豹子胆进去闯阵,转身离开,卫月像个动作上倒是像个小婢女一样,神态却不是婢女该有的神态。
徐江南跟卫月每走过一户,窗柩都会关上一扇窗,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毕竟韩家下面那两人敢惹,他们可招惹不起。
……
在一阁楼上等着卫月和徐江南过去之后,许凝将窗户掩上,心神还是揣测不安,先前血溅中门的场景与她来说着实有些荒诞感受,她本来以为人命草芥也就在一些官府管不到的地方会出现,没想到在这人声鼎沸的卫城内,也是这般,看样子软红香土也不过如此,还比不得乡下风月。至少像自家所在的狭小乡城,就算有矛盾口角之争,闹到最后也就是打上一场,无非鼻青脸肿,再相见就是绕路,老死不相往来,比起这种动不动拔刀恩仇的,档次太低,想想真是不够格。
这与她之前想看的大场面其实有些不同,她想看刀光剑影,侠客如云,但没想看动不动头颅坠地人升天,哪怕冷眼旁观,生死太过儿戏对她震慑还是大。有些失魂的转过头,看到周彦歆一方士子襟袍的吃菜喝酒,又有些安稳,走到他旁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压惊酒。
周彦歆笑了笑轻声说道:“吓到了?别忘了中原可是有吃什么补什么的野方子,鱼目明眼,腰子补肾,这徐老弟估计是觉得韩家人缺脑子吧。”等了一小会,周彦歆又是轻声说道:“其实走好了说不定是个好棋,可惜没走好。”
许凝听到周彦歆正襟危色的话语,一副作呕面相,这一杯酒端到嘴边都没敢喝下去,白了他一眼,将酒杯搁下说道:“别说了。”
周彦歆乐呵呵一笑说道:“好好好,听你的,不说了,不说了。”
许凝疑惑问道:“相公,为什么卫城这样的大城,也没官府管制么?那王法呢?”
周彦歆笑了笑说道:“当今天子姓陈,这王法自然也姓陈,卫家可是西夏的王侯,再者又说这王法也是针对黎民百姓,若是寻常人等,早就官兵上门。
世家之争,对于陈铮来说其实是好事,坐虎观山斗,只要不出格,收渔翁利的终究是他,再者西蜀道这个地方,不似金陵天子脚下,在金陵蹦跶那是跳梁小丑,掀不起风浪,西蜀道天高皇帝远是一个问题,眼下北齐又在北部落地生根,西蜀道这块又不能驻兵,天晓得北齐西夏之争会有多少年,扎兵之后又得防范再来一个西楚王,到时候可没第二个徐暄来帮他打。
嘿嘿,说到底西夏终究根基浅,入主中原年岁太短,当年宫灭皇庭的事喧嚣尘上,再者西楚皇后入宫西夏,这是在西楚士子的伤口火上浇油啊,哪怕后来徐暄身死,怨气消散一些,但西蜀道的士子对徐暄和陈铮这对年轻君臣好感并不多,不对路,要不是西蜀道接连出了个纳兰天下,就算再过个几十年都别想收回西蜀道士子的人心。
程家和卫家结姻在际,卫城上下谁都看着这门亲事,无论是程家也好,卫家也罢,都不想因此伤了和气,心照不宣而已。”
许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是有些放心,这种祸乱应该轮不到自家头上。
周彦歆看的好笑,知道她其实不懂这些大局势,也就不说这些了,换了个她应该能听懂的说道:“这些日子你别看徐老弟在卫城兴风作浪,一副风生水起的样子,其实如履薄冰,一个不甚,怕就是死于非命的下场,韩家怎么说也有些不起眼的手段,不过卫家也真是沉得住气,事到如今都没表态,这副气态也不得不让江湖人折服啊,这是要想着拖人下水,等着一劳永逸了。卫老祖宗真是了不得啊。
若你相公我没有猜错,接下来卫城可就安稳不住了,韩家接连失利,怕是要拿其他人杀鸡儆猴了。”
许凝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也不想知道结果,兀自问道:“那后面还会死人么?”
周彦歆微微一笑,喃喃说道;“这才深秋,还没下雪啊,等下雪了,金陵来人了,这卫城地上怕都是红的。”
许凝喃喃失色,不知道作何回应。
周彦歆端着酒,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天色暗沉,呼吸了口清新空气,像是嗅到血腥味道一般,朝着卫家的位置,将酒杯一递,像是敬酒一般,接着仰头喝尽。
这是下雪还是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