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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仔洪”对“老衬庭”道:“学庭兄,帮我照看‘火麻仁’!”说完舞起船桨也攻了过去。方才以一对四寡不敌众,“打仔洪”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一个人独战两个怪人,又有“朱仔炮”的朱砂掌雷助阵,登时就占了上风,将两个怪人逼到了船头。但是这个两个怪人却比先前更加疯狂,完全是两头野兽一样。
“两脚黄鳝”黄天来对“镇三栏”道:“镇大人,这么多戏袍挡在水上,怎么办呀?”
“镇三栏”骂了一句,道:“还办个什么?撞它老母呀!”黄天来点点头,刚要操控蛟龙舟,突然从船尾的水面上跃起两条黑影,扑向黄天来,赫然就是另外那两只怪物。这四个怪人居然会分进合击,两个从船上进攻,另外两个却是潜下水去,然后游到船尾发起突袭。
这一下猝不及防,“打仔洪”正在船头对付那两个怪物,一时间也救护不得。电光火石一刻,“荷兰澄”用尽力将黄天来双脚一扯,黄天来立刻倒在了船底,总算避过了一劫。
从水中扑上来两个怪人,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幽蓝光,突袭扑空之下,一起蹲伏在船尾。其中一个的手上居然捧着之前从半空中扔过来的人头,正在不停地用舌头在舔,众人看着都几欲作呕。
“镇三栏”一手将黄天来扶起推到龙舟中间,对“老衬庭”道:“你负责照看黄鳝公和火麻仁!”然后对“荷兰水”和“荷兰澄”打个眼色。
“荷兰水”和“荷兰澄”对望一眼,“荷兰水”抬手一个玻璃瓶就像飞镖一样扔向那个捧着人头的怪人。“荷兰水”手劲刚强,那玻璃瓶一打在怪人头上,顿时像炸弹一般爆裂开来,那“果栏水”立刻就洒满了两个怪人全身,痛得两个怪人“哇哇”大叫。“荷兰澄”和“镇三栏”趁此机会,同时出手,攻向两个怪人身上。
“镇三栏”威震“果”、“鱼”、“菜”三栏多年,因故得了这样一个外号,除了因为他的威望和人品外,实在是有真才实料的一等一搏斗功夫。那“荷兰澄”也是“果栏”一代强人,身手勇悍,昂然无惧,赤手空拳迎上前去。
船尾这两个怪人不但比先前更为狂暴,而且可能是舔过了血腥,更加力大无穷。“镇三栏”的那把“三栏”铜钱剑根本就伤不了这两个怪物半分,“荷兰澄”一个不留神就被其中一个怪人抓住了手臂,那怪人张口就咬了下去,顿时血淋淋一块肉被撕扯起,痛得“荷兰澄”惨叫一声。“荷兰水”和“镇三栏”都是又惊又怒,连忙将“荷兰澄”救了回来,幸亏“荷兰澄”十分悍勇,虽然手臂受了重伤,还抵受得住,忍不住在破口大骂。
“鬼仔谭”在水底向着那“水云仙“的花艇游去,很快就到了那花艇船尾,暗忖那个“水云仙”和“大花脸”都是站在船头,因此攀着船尾的甲板就爬了上去。他身手矫健,虽然落着大雨,花艇上四处都湿滑异常,但“鬼仔谭”两下手脚就跳上了艇上。
今晚他们一行人吃尽了苦头,凶险万分全是拜这“水云仙”所赐,“鬼仔谭”早就是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可发,甫一站稳,就看到船头处站着的依稀人影,想都不想举起手中那把德国制强力手枪就要射击。
却猛然停住,因为此时花艇船头处站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唱着大戏的“水云仙”和舞动帅旗的“大花脸”,而是变成了三四个人。当中两个尤其吸引他的注意力:一个是中年人长袍及身,脸相清癯;另外一个却是身材高大、英气勃勃的年青人。此二人之所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是因为“鬼仔谭”乃父是粤剧红船大家出身的“公脚先”,虽然他自己是个ABC,但是毕竟自幼受其父耳濡目染,对红船艺人的装束和神态都十分熟悉,当中站着的这两个人无论神情、举止和装束都分明就是红船中人。明明花艇上是那个“水云仙”和“大花脸”,现在却突然出现了这几个人,“鬼仔谭”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犹豫之下没有开枪,还慢慢放下了手枪,看着当中那两个人的样子,心中突然一动,大声道:“你就是‘文王茂’和‘靓公保’吗?”
这句话出口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文王茂”和“靓公保”是当年洪兵大起义时的红船前辈,和他隔了足足有六七十年的时间,遑论是他自己了,就是乃父“公脚先”对于当年的这些红船前辈来说都只是小字辈而已。况且他也只是当日从“猪油顺”口中才约略听说过这两位洪门大前辈的往事,从未见过其二人的画像,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二人一定就是“猪油顺”口中几十年前在四会山野中大战“虎煞”的“文王茂”和“靓公保”。
但眼前这两个人却好像没有看见“鬼仔谭”一样,对他的问话置之不理、无动于衷,只是互相在低头私语,又好像在指指点点。此时他二人身边又出现了七八名穿着当年禅城红船艺人常见的便服装束的青年,但是脸上都已经上了妆,也就是大戏行话里俗称的“开面”。这帮人的着装虽不尽相同,唯一相同之处就是头上都裹着一块红巾,十分显眼。
从这些人身手举止来看,个个都应该是戏行的武生,英气勃勃、矫健不凡,气宇恢宏,确实是一派梨园大戏佳子弟的风范。“鬼仔谭”幼年在香港西环的住所,经常就看见这些大戏中人来来往往,所以十分熟悉,不由得心生一阵亲热之感,不但如此,双眼还忍不住有些湿润,仿佛是看见了失散多年不见的至亲一样,连他自己都十分吃惊。
那“文王茂”和“靓公保”还有其它几个红船弟子站在船头,指指点点,像在密密商议。“鬼仔谭”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到什么“白云山”、“琼花街”和“会攻省城”的话语,猛然间想起他父亲“公脚先”常在他幼年时与他提到的“红船戏班火攻省城”的故事。
洪兵大起义之际,李文茂率领禅城红船子弟进攻省城,气势盛大。那些“飞虎班”、“猛虎班”弟子进攻时个个翻腾跳跃、身手不凡,一时都把那些个旗兵、绿营吓得个丢盔弃甲。红船弟子随后进占城北郊外白云山,在白云山誓师之后从北面进攻省城的大北门,火烧观音山城墙。
当年的总督部堂和巡抚部院就是依观音山也就是今天的越秀山下,一时间把一城文武吓得个魂飞魄丧。而据“公脚先”所言,在南关太平南也就是今天的人民南路尾,原来也有一间省城的“琼花会馆”,此会馆就坐落在一条叫做“琼花街”之上,当年的“洪胜”前辈大都出身学艺于此,与李文茂里应外合,在省城南关发难,差点就把省城攻了下来。
“鬼仔谭”自幼对行军、武器一向就很感兴趣,所以每次“公脚先”提及这段红船省城往事,他总是疑问,为何当日李文茂大军从白云山外围攻,而省城的“琼花会馆”在内应合,但最后却没能一仗功成,打下省城,然后红船大军转而由西江而上攻打广西梧州。
每次问完他都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公脚先”说到这里都会仰天长叹,非是“猛虎班”和众红船弟子不够英勇,而是省城毕竟是天南第一都会所在,洋人在其中利益重大,生怕洪门戏班弟子若然攻陷省城,必定仇杀洋人、毁灭洋行。有了洋人插手,加上官军、民团重兵团结,虽是里应外合,毕竟实力悬殊,所以红船弟子最后功亏一篑,徒使后人慨叹。
“鬼仔谭”虽是“竹升仔”一个,但是隐隐然将自己当作是红船弟子后人,每次想起也难免耿耿于怀。现在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有些惊骇万分:难道自己眼前看到的就是当日“文王茂”和“靓公保”在红船上往省城进军的幻象?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自己还是在这条花艇之上,至于远处的蛟龙舟和“打仔洪”众人因为雨势颇大,夜色之下已经很难看个清楚。一时间他自己都有点说不准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只觉得呼吸加速,心跳个不停,浑身血液似是凝结了一样。
却清清楚楚听到那“文王茂”对着“靓公保”道:“此次我公乐平戏班奉省城会馆之召,会攻省城,实在是凶险万分。洋人的枪炮固然厉害,但恐要更加提防那人。”
“靓公保”点点头,但是他回答之声却十分细微,“鬼仔谭”竖起耳朵也听得不是那么仔细,只又是隐约听到“王继康已混入了省城,回信告我,白应星当就是那怪,应万般小心!”
当他听到“王继康”三个字时却如晴天霹雳一般,“王继康”可就是那神秘失踪的“鸡康”太叔公,“猪油顺”曾经提过“鸡康”是亲自参加了当年李文茂在白云山攻打省城一役,后来更随戏班大军由西江而上转攻西江。看来当日之战,“靓公保”和“鸡康”早有联系,只是各自为战而已。至于那什么“白应星”,“鬼仔谭”只觉得有点耳熟,不知在哪里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