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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支生力军。
即便他们昼伏夜行,疾行不休,如今极为疲惫,但面对始终拼杀,几乎筋疲力尽的战场任何一方,仍是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冲锋号被吹响,蛇部寒人闻到草原浓重的血腥,胸中的勇武皆是点燃,纷纷狂吼怪叫,驾驭寒马前冲。
战场之中,几乎对杀戮麻木的兵将,很难再有心思判断,这新的援军来自何方。在他们眼中,只有对面的敌人。
前进,后退,一刀,又是一刀……这样本能的动作,不断激起身体中残余的力量。
“吼——该来,便来吧!”
孟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狂呼叫道,毫无惧色。
是的,对于蛇部的闯入,他早有预料!
果然,蛇部骑兵刚刚向着卧马原扑入,便感到地面震动,转瞬间,侧后方,便突然出现了一队埋伏的大军。
金雕在空,啼声长鸣。
萧羽身在战场,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时见到变故,心头也是一震。
他忍不住再次望向孟,暗中感叹:果然是枭雄,竟能狠心苦忍至今……
这一队,正是深受孟信任的别,亲自率领的雕部骑兵大军。他们被孟事先指派,藏匿在左近,紧盯敌方来袭的必经之地。
营救深陷山部重围的云部先锋时,他们未动。
眼瞧联军激烈厮杀秦部大军之时,他们也是未动。
只有当蛇部远道而来,意图突袭战场之时,才是他们等待的时机。
“呜噜噜——”
雕部的寒人面目狰狞,杀气盈天。
他们亲眼瞧着远方战场,同伴奋勇作战,直至一个个倒下,然而自己为了守候战机,不得不视若无睹。这样的憋闷,若非孟公声威压制,恐怕真的难以心服。不过,这些寒人胸中,那一团烈火,越烧越旺……
“杀杀杀——”
寒马咆哮,铁蹄如雷。
蛇部发觉不妙,不由陷入慌乱。因为他们一路疾驰,本便是气力不足,如今冲锋队型刚成,鼓起余威,正自奔驰之时,若被敌方直接攻击薄弱侧翼,可说毫无抵抗之力。
变阵的号角凄厉的响起,所有蛇部兵卒不得不收敛攻击之欲,在各队大将指挥下,转化防御阵型。
然而,苦苦埋伏至今的雕部大军,又岂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
冲锋号起,直冲云霄。金雕长唳,展翅应和。
若说云部为北寒域第一部落强兵,能力全面;秦部军纪严厉,寒人无双;那么雕部骑兵,长空攫食,雷霆冲击之力,堪称冠绝北寒。
只是片刻之间,整个雕部骑兵大军,如同策马腾飞,千余步的距离,已是缩短一半。
蛇部兵卒早知对方威名,虽不惊诧,但胆寒心惊,必然有之。
不得已下,蛇部首领号令下达,中军继续变阵,而前后两军,分兵出击。
得令的两千寒人兵卒,有些沉默的脱离大军,冲向疾驰而来的雕部。所有人都知道,面对闪电突袭的雕部骑兵,没有牢固阵型抵抗,别说取胜,能否苟延残喘,逃得性命,都是看天之大幸。
不过,即便送死,也不会有任何寒人退缩。
双方再近百步。
“转!”
忽然,雕部首领别,猛然高喝,传出号令。
在高亢的号角声中,雕部骑兵,齐齐俯身,悬空于马侧,与坐骑一起改变重心,如闪电划空,竟于高速奔驰时,陡然折转了方向。自空中看去,这大军人马,生生跑出极致的弧线,绕着蛇部冲来的死士队伍,交错而去。
风,是狂风!
不但利用体重,他们还同步利用了侧方吹来的风势,绝妙的操控了寒马,轻盈优美,恍若插翅而飞,御风而动,是如此轻松自在,神乎其技。
抱着死志的蛇部寒人,感受着大军飞驰而过,几乎与自然威势融为一体的精彩,目瞪口呆。
这样的骑术,这样的默契,要说北寒域只有一个部落可成,唯有雕部。
鹰落爪扬,一击而中。
距离再近百步。
前方的蛇部骑兵,被雕部后方故意留下的兵卒缠上,不让他们回转,以免前后夹击。
“上箭!”
蛇部开始箭阵,他们尚未完成调整,只能听天由命。还好雕部为了追求极致袭杀,很少使用箭阵。
随着放箭的牛角号响,蛇部的长箭射出,形成黑云,铺天盖地而去。
“盾守!”
别高喊着,同部下一起,拿出盾牌,顶着呼啸而至的箭雨,继续疯狂前进。
“嗖嗖嗖……”
箭雨狂下,间或被盾牌弹起,又或落入空隙,射在人马身上。轰隆震颤的马蹄,掩盖了痛苦的吼叫,也激发出无畏的斗志。数千雕部兵卒,随着蹄声而呼吸,心跳,似乎融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箭尽之后,再近百步。
震耳欲聋的骑兵奔腾声,已是响彻蛇部中军。
他们只有机会,再射一轮箭雨,之后便要直面迎接狂飙而来的撞击。
“呜噜噜——”
躲过最后一轮长箭,首领别收起盾牌,举刀长吼。
看到首领动作,所有雕部骑兵同声怒吼,霎时升起雄浑霸气。
此时,蛇部的阵型变化,勉强达成,而前列的寒人兵卒,怀着震撼的心情,竭力呼喊,提高士气。
“上矛!”
眼瞧着对面严阵以待的蛇部骑兵,又是恐惧,又是亢奋的扭曲面孔,雕部的别忽然做出手势,拔出了马侧携带的短矛。
所有冲锋的雕部兵将,默契十足的同时拿出短矛,用尽全力,抛射而去。
借助战马冲击的惯性,加上寒人强劲十足的抛射,短距离内,这短矛比那些箭矢,更具备杀伤。
猝不及防的蛇部前锋线,立刻被这密集的短矛刺穿,盾牌根本无法防御这等凶猛的射杀,无数短矛甚至接连破开数道寒人防线,这才势尽,插在最后一人肢体之上。
冲天的痛苦哀嚎,令得本就不算齐整的蛇部前排,完全混乱。
“杀——”
就是这个战机,雕部洪潮狂涌而至,寒马铁蹄冲撞,长刀利矛劈刺,恍若狼入羊群,霎时洞穿蛇部防线。
北寒人大多知道,雕部骑兵冲锋,向来重在第一击,只有抗住这第一击,才有与其对抗的本钱。
然而,知易行难,雕部能够凭借骑兵,斩获无数胜利,就是因为这第一击之重,之猛,无人可敌!
只见他们十人一排,百人一队,尖矛突击在前,长刀掩护在侧,飞射短矛弓弩的远程兵卒,在后跟进。排与排之间配合,队与队之间协同,彼此默契,互补优劣,仿佛一个精密之极的整体。
而他们虽然同样狂野,但战术极其冷酷,永远在以优势兵力,分割对方,造成实力差异,再是依靠瞬间爆发冲击,极短时间便将敌方消灭。如此循环往复,一点点的快速吃进,如同疯狂啃噬猎物血肉的凶兽,转眼之间,便能在对手身上,钻出无数血洞。
蛇部号角连续吹响,紧急调动左翼,拼死上来,抵挡攻势如潮的雕部大军;而与此同时,又是指挥右翼冲前,向着对方薄弱侧翼杀去,试图攻其自救。
随着蛇部右翼突入雕部中军,立刻有数百雕部兵卒冷静的围上。他们熟练的逼迫,切割,使蛇部右翼,分散成为几个小队,接着集中兵力,很是干净利落的一一消磨。
不到片刻,雕部中军便是平静,仿佛从无这些蛇部寒人痕迹……
然而,雕部大军虽是连续洞穿敌方防线,搅得对手四分五裂,毕竟为了应对右翼,以及集中到后军的蛇部兵将,最终仍是不可避免,速度慢了下来,陷入与之混战泥潭。
当然,这第一击的威势,已见辉煌战果,不出意料,完全消灭敌方,不过是时间长短。
之前为了阻击雕部大军,被分散开来的蛇部散兵,慢慢摆脱敌方骚扰,回归本队。两部骑兵你追我赶,开始在卧马原,展开惨烈的厮杀。
夕阳将下,天边白云,被映射得如血,如火。
金雕在卧马原上空盘旋,不时唳叫,仿佛哀悼下方族人的逝去。
几处喊杀冲天的战场,互不干涉,却彼此牵连。哪方先是奠定胜机,分出余力,便可立时改变整个局势。
血腥和残酷,对任何寒人都是类似,即便大部分为部落精锐,也在持续机械的攻防中,疲累麻木。
联军未援,直接开辟另一战场对决,导致云部先锋唯有独自厮杀,再是悍勇,也濒临透支极限,但因为对孟公的信念,来援的希望,这才苦苦支撑。
而这时间长短,更多都是一种运气,一种无能为力的赌博……
有时候,想去依赖他人,但当咬牙坚持到最后,却是发现,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恐怕谁也未料到,最先分出胜负的,却也便是他们——这群最早开启大战,拼杀最为惨烈,消耗最为巨大的云部与山部。
恍若漫长无尽的持久杀伐,使得接近油尽灯枯的双方,可说拼到最后一滴鲜血。
最外围的云部兵卒,依靠更加顽强的斗志,歼灭了围困的敌人。然而再看,原本彼此交错,深深钉在敌方内部的云部将士,已是同敌人一起,全部化为尸骨……
血流漂杵,残肢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