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没意识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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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美尔王国的国土整体呈长条状，南北海岸的距离比东西海岸的距离大上四五倍有余，而王都则正好位于中点的位置。

    只是，比起通商的无礁东岸、村落聚集的盆地南岸，乃至虽然贫瘠但常有驻军的沙谷西岸来说，面朝无风带的北岸显得有些凄清。

    北海岸由五座淡水湖泊以及包围着湖泊的寥寥平原组成，如果不愿换船而选择绕路的话，却是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绕过了。

    当太阳行走到天空的正中央时，卡文迪许等人的车队刚刚跨越了第四座湖泊，隐约可见水天相接的海岸线，以及，远看就像是一个单膝跪地的巨人守候在王国北疆的那座，古典时期隆美尔建筑风格的石堡！

    圆形巨石建造的桥梁横跨五大淡水湖中最北边，也是最小的伊犁湖，同样由无数金字塔基石般大的灰岩堆砌的主堡，正对着大路。城堡看起来已经颇有历史，靠近湖水的石头上满是碧绿的青苔，还掩映着伊犁湖水的斑驳水纹。

    “哇~好漂亮的城堡！”

    阿娅的脑袋伸出车窗，在看到目的地后又转头兴奋地对着卡文迪许说道。

    清风拂过，将她的长发吹散，从卡文迪许的角度看过去，长发飞舞的阿娅与窗外的景色确实相映成趣，美如画境。

    “是啊。我也只有六岁之前来过几次呢……弗洛雷斯领！”

    五大湖泊及周边平原几乎等同于人们口中的北海岸，这占据整个隆美尔王国北境近一半面积的土地，从二十年前便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弗洛雷斯！

    正是老白马公爵白马·弗洛雷斯的名字啊！

    面对已经近在咫尺的城堡大门，老管家李斯特居然有些近乡情怯，在城堡大门十米外便策马踱步，缓缓停下了马车。望着城堡大门上零落的马蹄印，老李斯特仿佛隔着时空，再次看到那个一直练习自己果实能力，希望有一天能让自己的名字响彻王国的瘦小身影。

    当然，这个瘦小的身影很快变得强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自己，也一路亲眼见证“少爷”的成长。

    在成人礼上抛开清冷的宴会，匿名参加东岸对海贼的围剿；年仅十九岁便靠着军功统领狩猎团，成为整个王国都为之侧目的超新星；二十年前，更是靠着在王权交替的内外乱战之时，几度救隆美尔王于险境，终于在平定诸乱后被封荣誉公爵……

    “从今以后，以罗卡马杜尔山（Rocamadour）为界，王国北岸五片湖泊及周边土地，便由你的名字命名——是的，它们属于你了，弗洛雷斯！”当青年身披金甲单膝跪在隆美尔王身前时，献上敌军首领的首级，国王如是封赏道。

    从那一天起，他儿时“名声响彻王国”的梦想成为现实，乃至以不世的荣誉被写入这个国家的历史！

    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但是身为一直跟随在青年身后征战、守卫的李斯特而言，一切的欣喜、振奋与荣耀，都恍如昨日！

    李斯特一直站在他身后，感受着他的渴望，守护着他的信念，见证着他的荣耀，分享着他的人生……最终看着他迎娶王妹，从“少爷”变成“老爷”，带着白马家族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时代！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如星辰般闪耀的将星，最后却是被大海倾覆，陨落地悄无声息？

    “少爷……我们，到家了！”

    老李斯特的声音有些自豪，有些复杂，微微哽咽。

    “家？”

    听到这个陌生的字，卡文迪许却微微出神。

    到家了啊……

    前世今生的我，什么时候有过家么？

    来到孤儿院，我失去了父母；逃离那个恶心的老师，然后我失去了同病相怜的伙伴们；自愿将自己提供为医疗机构的研究素材，苟延残喘，我又失去了健康与自由；病入膏肓后来到这个真实存在的《onepiece》，我最终失去了生活了十六年的一个世界！

    这样的我，真的可以带着自豪的笑容接受这个所谓的“家”么？

    卡文迪许心中迷茫。

    既然前世没有拥有过自己的“家”，那么今生也不必强求吧？

    望着大门外远远看到自己等人就开始躬身迎候的各旁系、附庸的家老，乃至更远处有老人颤颤巍巍牵着幼小的子孙在夹道欢迎着……

    来到这样的世界，实在不想辜负这些单纯的人们啊！

    可是……

    “大人，我的父亲还在等着你呢！”阿尔法突然凑到他耳边提醒道。

    “啊……哦，好。”

    脸色有些灰暗的卡文迪许，在阿娅的主动搀扶下走出马车，又在城堡外一排躬身迎候的亲族们的迎接下，缓缓踏入了大门。

    主道旁拥拥攘攘几百人，不管是不是见过他的，都对他行礼。

    他知道这个礼不是给“他”的。

    但是，看着那些恭敬、自豪的亲族们诚恳的躬身礼，卡文迪许的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在翻滚……

    “恭迎白马·卡文迪许公爵！”

    那是如同老李斯特管家一样，从最开始就追随着老白马公爵的旁系元老之一，阿尔法的父亲，白马·乔·西格。

    有种酸酸的感觉，在胸口的部位愈渐浓烈……

    “白马本家！”

    那是在老白马公爵生前屡屡传言与其不合的原狩猎团副手，在他死后却甘心依附白马家族，守护弗洛雷斯领的白马·卢克·里奥。

    有种温暖的异样，蔓延全身……

    “卡文迪许少爷！”

    “少爷！”

    “卡文迪许大人！”

    那种血液逆涌向脸颊的感觉……

    “各位家老都起身吧。”卡文迪许抚摸着已经提前打开的大门，口中喃喃道：“是的，我回家了！”

    ——名为感动和惭愧的情绪啊！！

    在众人的拥护中，卡文迪许踏着沉重地步伐，一步一步走过散落玫瑰花瓣的红地毯，从城堡的大门口一路经过了古朴的门廊，穿过巨大穹窟的大厅，在十字交叉的长廊中径直选取了通往圆形拱顶内堡的方向……

    低头，前进。

    路过挂满白马家族历代家主相框的走廊，来到唯一一个以雕像伫立在走廊尽头的家主前——那是一个身高两米，身材魁梧，脸上挂着憨笑的中年男子——正是这具身体血脉意义上的父亲，白马·弗洛雷斯公爵！

    “这个雕像……”

    “禀告少爷，这是我们私下的决定。”旁边静等发问的老者走上前来，语气毫不迟疑乃至有些生硬地答道。

    “父亲……”阿尔法想提醒自己的父亲注意说话的语气。

    卡文迪许先对着忠心的骑士侍从示意没事，然后才转头仔细地凝望着这个一直代老白马公爵掌管领地的老者。

    身形瘦高，穿着跟老李斯特相似的管家礼服，脸上却布满比老李斯特多几倍的深刻皱纹，明明左脸被带着缝合线的伤口破了相，但依然让人觉得是位优雅而古板资深贵族。而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西格先生，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能不能请大家暂时离开一下，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

    卡文迪许心中的愧疚越发浓烈了，这种生平第一次做错事情不敢承认的感觉，令他不敢跟任何一位家老对视。

    侵占了别人的身体后，居然就那么随意地放弃了同族们赖以生存的领地，以及，那老一辈用血与汗水挣取得荣誉！

    总算意识到了么？

    老西格的眼神变得复杂，沉默半响后终于带着众人告退了。

    老李斯特不时担忧地回望着卡文迪许，落在了人群的最后，最后在即将脱离走廊的时候，才依稀听见后面传来的回声。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的……不，应该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的…这么重要……总之…实在，（咬牙）实在是对不起！！”

    “您的荣耀，从我手中丢失了！！！”

    那一瞬间，老人有泪盈湿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