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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春风温暖而和煦,阳光像出门踏青的少女明媚中带着喜悦,万物重生,让无数笃信宿命的人看到了希望,仿佛生命真的可以轮回,一切罪恶都有重新推到洗牌的机会。于是善良的人继续积德行善因为他们坚信种善因得善果;丑恶的人继续作恶多端,因为他们也相信仁善的力量,相信上天会在他们死去的一刻,宽宥他们的过错。小善因希望而变成大善,小恶因希望而变成大恶。希望有时就像一剂能麻醉人神经的毒药,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直到被慢慢腐蚀了心智,甘愿奉上自己的一生。
落春换上一件新做的素色小碎花长裙跪在梨林中一株早开的梨树下暗暗祈祷,希望四小姐能快乐成长。两只英勇的黄莺在梨树枝头以长喙做剑,为自己心爱的恋人奉献一场生命的舞蹈。两只鸟打得太过投入,枝头成团的梨花像纷纷扬扬的香雪,洒在她的绣鞋上,她呵呵的无声而笑,仰身躺在梨花瓣铺成的花被里。
睡刚醒的白荞,从床头的红木梳妆台上的首饰匣中挑了一支雕花白玉簪,走到一盆清水面前。水中秀美的倩影在端详了自己一阵后,将鬓边的碎发抚弄光滑,花簪子贴着头皮,斜斜地卷起一丛头发。
白荞的长相极其符合那个时代文人仕族阶层的审美标准,那种经过许多文人的空虚臆想和生花妙笔演绎出来的:玉手樱唇,柳眉杏眼。出生在山美水丽的蜀南的她至今还保留着天人和一的生活习惯,临水梳妆,即使没有湖水和溪水,庭院中至少也要放上几盆井水,餐花饮露,用雨雪泡茶,将鲜花做成各种可口糕点,甚至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光着脚素颜朝天地在驻园的池塘里与鲤鱼嬉戏。
她是山水间孕育出来的精灵有一颗不为世俗所染的纯净的心灵。然而这些在楚义濂看来纯美自然的少女天性落在卢氏口中却变成了蜀地野人,有娘生没爹养的狐媚子。
落春背着一只手掀帘进来,见白荞正坐在床沿上一边哼着家乡的民间小调,一边缝制一件小女童夏天穿的花裙,还时不时地歪着头用针鼻挠挠头发。
一双小手悄悄地迎面抱住她的腰,扯她的腰带,她怕痒,“咯”的笑了一声躲开了。
楚云汐兴奋地睁大一双亮晶晶的水眸,一溜烟跑到白荞怀里,抱着母亲的脖子,娇笑道:“娘,娘,你听落春笑了,落春不是哑巴,落春会笑呢。”
白荞拉下绕在脖颈间柔软的手臂,抱住女儿的小腰肢,点着她白腻如鹅脂的鼻头,笑道:“真真是猴精转世半刻不得闲。”
楚云汐属猴,今年三岁,是楚义濂第四个孩子,她灵慧顽皮,敏而好学,颇得楚家上下的喜爱。她是楚义濂和白荞的心头至宝,自她降世一来,为楚家带了不少欢乐。
落春笑呵呵地眯着眼睛,走到她身边,嘟着嘴冲着她左摇右晃地作着鬼脸。楚云汐被她的怪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她忽然从身后变出一枝花开正香的梨花,楚云汐喜的高声叫了起来。
她接过落春手中的梨花,凑到鼻尖闻了闻,白荞低着头不放过女儿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美丽的脸上写满了母亲的爱意。楚云汐怜惜地抚摸着每一朵梨花的花瓣,从中间挑了一朵开得最大花型最饱满的摘下来,扭着身子插在母亲的鬓边。
白荞于百花中最爱梨花,她偏爱梨花的高洁淡美,喜爱梨花背后所隐藏的悲欢离合,更喜欢贺铸《子夜歌》里的那一句:“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幼小的楚云汐哪里懂得这里面复杂的深意,她只是单纯得觉得母亲头戴梨花的样子清丽绝伦好像父亲给她说过的洛神娘娘。
讨得母亲欢心的楚云汐得意地要把这枝梨花的清美传递给更多的人,她头一个想到得便是自己的亲密玩伴——楚家二小姐,楚云漪。
她高叫道:“娘,你带这花真好看,二姐姐也爱鲜花,我把这个送给她去。”她跳出母亲的怀抱,想要往内室跑,白荞一把把她捞回来,搂在怀里,阻止她道:“快别去吵你二姐姐,你忘了你二姐姐生病了,等她好了你再去瞧她。”
“哦。”楚云汐有些沮丧地低头应道。
落春怕她不高兴,从绣包里掏出一个绒球,在她眼前晃悠,像逗引她去抢。这一招果然管用,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吸引住了,她咧着嘴露出一口豁牙,“嘻”地一笑伸手去抢,两人你夺我抢地在屋里玩开了。白荞则坐在一旁观战,嘴里不闲地指挥着“战局”做她的“幕后军师”。
楚云汐玩开了,没头没脑地乱冲,一不留神,一头扎进来人的怀里。那人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蹲下来把她抱起来,放在板凳上。她昂着脸,眨着大眼睛,冲那人甜甜一笑,缠皮赖脸地拉着她的衣袖道:“二娘许久不往这里来了,这次好容易来,是不是给云儿带好吃的来了。”
蒋木兰操着一口略带扬州口音的官话笑答道:“小馋猫,好灵的鼻子,你是不是闻到了。”
白荞走过来,拍着女儿的脑袋,笑着责备道:“没规矩,见到二娘也不行礼,就知道吵着要吃的。”说着,自己先端敬地行了一个礼。
蒋木兰脸双颊俏红,拖着她手,拽她起身道:“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来了。”两人相视一笑,拉着手亲密地挨坐在一起。
跟在蒋木兰身后的小丫鬟把一个打开食盒放在桌子上。蒋木兰殷勤地对着楚云汐和落春让道:“这是我娘家托人捎来的扬州当地的糕点,不值什么,图个新鲜。咱这里到底买不着,拿来给你们尝个鲜。”
楚云汐喜得下手去抓,落春忙拉她出去洗手。
眼见得两人离开,白荞转头道:“虽是这么说,但家里的东西再贱也比外面的黄金珠宝珍贵。对了二姐来的不巧了,云漪已经睡下了。”
蒋木兰颇感歉疚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不是我那里地方不好,闷热潮湿。还有我的身体也不争气,前阵子染了桃花癣,也就不用将云漪挪出去。你又要照顾云汐,又要看护云漪,让你同时照看两个孩子,我真真是过意不去。”
白荞安慰她道:“姐姐想多了,说这些个就见外了。你若是信我,便把心放进肚子里,我定会把云漪照顾地妥妥当当的。”
蒋木兰幽怨地叹口气道:“若是我那潮儿还在,便是病上一百个我也不操心。可怜我那儿子才三个月大,就病死了。要是这一个再有个好歹,我趁早去找我的潮儿算了。”提到自己心底的伤口,蒋木兰禁不住眼圈一红,泪撒湿了衣襟。
白荞从枕下拿出一块方帕子,替她拭泪,宽慰她道:“你莫要这样想,你还年轻,以后会有儿子的。”
蒋木兰摇摇头,哀声道:“我自个什么样,老爷对我有几分情谊,我清楚地很。我比不得你们,大姐是洛阳卢氏大户出身,身份地位显赫。你白家虽算不得名门,可你哥哥名满天下,连皇上都爱慕他的才华,你精通诗书,深的老爷的宠爱。而我,不过是扬州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当初被恶霸逼婚,老爷不得已仗义相救,才娶我过门。我如今又失了儿子。说句不该说的话,怕是日后老爷百年之后,楚家难有我立锥之地啊。”
同为女人,白荞深知蒋木兰在楚家的艰难,没有娘家的支持没有丈夫的宠爱,受尽白眼,饱尝人情冷暖,妻不成妻,妾不成妾。想到此处,不禁掬一把同情之泪。
蒋木兰抹抹眼睛,低声道:“我只求将来你能为老爷生一个儿子,只怕我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有人敲响虚掩的大门门框,白荞辨出敲门的是落春,如此慎重定是有外人来了。她像一位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听到外界的动静后,快速地做出反应,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卢氏苛刻地调教。她收敛起脸上的戚容,对蒋木兰使个眼色,蒋木兰知情识趣地住了口,自觉地坐到白荞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整了整衣服,补了补妆。
落春领着一个个子甚高,穿着湖绿色的裙子,活像一个瘦长竹竿的丫头进来。白荞见是卢氏身边的大丫鬟婉婷,有些惊讶。蒋木兰害怕自己哭红的眼睛被人瞧见,尴尬背对着众人坐着,通过面前悄然地镜子注视着屋里的情况。
婉婷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二人行礼,然后才慢慢地将李妈妈的吩咐转述出来:“夫人身边的桂芝身上不好,我带她来传个话,老爷伴驾归来。正好二夫人也在,请两位夫人和四小姐同去饭厅用膳。”
白荞听得楚义濂回来了,喜得眉眼俱笑,蒋木兰映在镜子里琼姿花貌也露出了微笑。
楚义濂比原定计划早回了两天,卢氏虽然淡然如同往常,但还是对家中事务多上了点心。吩咐下人将几个大厅全部重新打扫,甚至暗地里倒贴体己,添置了许多家私。经过了她的精心打理整个楚家立刻焕然一新。
虽然楚义濂与他这个原配夫人的很多做法和想法难以相合,但对她出色的管理和持家能力还是颇为认可的。卢氏一路陪他过来,虽没有特别提到,但他也看出了家中的变化,心下还是感激的,柔声道:“难为你了。”
卢氏纵然嘴硬,但作为女子也渴望得到丈夫的疼爱,楚义濂随意的一句话还是能令她多添几个笑容。
楚义濂随妻子如偏厅用饭,却见屋内长桌旁座椅齐备,碗碟筷勺按座位方向码放整齐,丫头们垂首站成一排,李妈妈则带着楚云涟在那里等候,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庄重而不失礼仪。但这样的恭敬却令他甚感拘谨,少了些家庭和乐。
“爹,爹。”楚云汐仅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便抑制不了思念和激动的心情,隔着回廊就大声叫喊道。
楚义濂听到小女儿娇声呼唤,冰封的脸上终于有了三月融融暖意,笑容像窗外的阳光般灿烂。他留下众人快步迈出饭厅,朝着女儿所在的方向奔去。但他离去的刹那,却犹如当众甩了卢氏一个响亮的耳光,使她一腔热情化为冰水。而楚云涟惨白的脸上则隐隐透着恨意。
笑声如风渗入饭厅,楚义濂怀抱着楚云汐,两人嘻嘻哈哈地咬耳朵说话,偶尔女儿说出一句小孩子的无忌童言,他总会特别捧场的大声欢笑。跟在后面的白荞看着自己的丈夫像个孩子似的露出天真笑颜也忍不住欢喜,她跟蒋木兰低声地亲切交谈,说到开心处两人捂嘴而笑。
众人见过礼后,午饭正式开始。楚义濂抱住楚云汐不撒手,嘴里连连叫着:“来,云儿,跟爹坐。”
这让卢氏心火难平,卢氏家中的规矩向来是只有家主和正妻可以坐着用饭,姬妾、女婢只有站着服侍的份,至于儿女们至少要等到父母大人吃完才能动筷子。这让跟着白荞她们同坐的卢氏感到了羞辱。
可楚义濂却不喜欢这些规矩,对他而言家是让他放松休息的温暖之所,为何要将朝堂上那些繁文缛节也挪到家中。这些在他看来是小节之事却犯了卢氏的忌讳,恰恰是这些细碎的小事令他们夫妻难以同心。
楚云汐被父亲安排到了自己的左手边坐下,卢氏是主母,自然挨着楚义濂坐在右边。孩子随着母亲坐,白荞应坐在楚云汐旁边。白荞已然注意到了卢氏不悦的神情,为了避免引起卢氏更大的不快,她友好地把位置让给了楚云涟:“让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吧。”
开心的楚云汐小嘴不停,一会儿炫耀似的向父亲背诵几首新学的唐诗,一会儿又悄声说几件自己和母亲间的趣事。每日里被朝廷大事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楚义濂,闻得女儿天真幼稚的娇语,仿佛听到了世上最美的天籁之声。
卢氏对楚云汐没完没了地罗唣很不满。在卢氏的家教里,父亲跟女儿的相处之道应是庄重而严肃的。女儿也许可以跟母亲撒娇任性,但对待父亲一定要像崇拜神灵一般的仰视。不过她心中的愤懑很快便被自己的女儿端庄的样子所驱散了,她像是欣赏自己一件得意的作品似的,满眼笑意地观察着女儿优美典雅的坐姿和初具贵气的仪态。可恨她的丈夫是如此眼盲偏心,放着这么优秀的嫡亲女儿不管,一心只扑在白荞生的贱种身上。
她装作喝水,袖子一档,不着痕迹地讥笑一声。
侍女们将一盘盘精致而美味的菜肴从厨房里端出来,白荞和蒋木兰没有落座而是站着帮着布菜,传饭。卢氏则像一尊庙里供奉的菩萨神像似的心安理得享受着和丈夫同等服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后一道是鱼,为了将盘碟放置平稳,蒋木兰随手一拨,鱼头从楚云涟面前滑到了楚云汐面前。
收拾停当,两人入席坐定,众人首先举杯敬了楚义濂一杯酒,蒋木兰身体才刚恢复,不宜饮酒,破例以茶代酒。楚义濂放下酒杯,想着自己对蒋木兰疏于照付,微感歉意,善意地关怀道:“木兰,你憔悴了。你要好好休息,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父母尽心就是了,切不可用力过度,伤了自己。云漪体孱,有荞儿帮着照看,你也可少操点心。”
蒋木兰万没料到楚义濂会在开席之初先对她说话,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劝解她。她羞得两腮潮红,愣着不知如何是好。白荞暗中捏了一下她的手,替她愉悦地答了一句:“放心吧,老爷。”蒋木兰回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心知也只有她是真心地替自己欢喜。
两人的和谐情态却令卢氏背脊一凉,危机如利剑般悬在头顶逼迫她不得不放下身段,半不情愿地讨好道:“老爷,您尝尝这鱼,这是我娘家侄儿花重金买的北部冰河里上好的鲟鱼。”
楚义濂举起筷子复又放下筷子,筷头点了一下盘沿道:“哎,不是鱼头对着谁,谁先吃的嘛,云儿先吃。不过此之前,爹爹要考考你,给我们大家背一首跟鱼有关的诗。”他与女儿相聚,难掩舐犊情深,不肯放过任何与女儿亲近的机会。他的一时心血来潮却在无意间惹得另外两人心中恼火。
父亲的“刁难”楚云汐轻松以对,她摇头晃脑地半是炫耀半是自得其乐地背诵道:“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她背的是《诗经小雅》中《南有嘉鱼》一篇中的一段,是一首叙述宾主尽欢的宴饮诗。既应情应景又欢乐喜庆,自然赢得父亲的夸赞。
席间唯有卢氏母女脸色阴沉,楚云涟更是咬着嘴唇,如芒刺在背,恨意难消。
楚云汐吟诗原是希望父亲长寿,母亲快乐,一家人和睦,她欢乐道:“既然爹让云儿先吃第一口,那云儿决定把这第一口鱼给爹爹。”说着,楚云汐从鱼肚子上夹了一大块鲜嫩的鱼肉递到父亲的碗中。她的大方懂事让蒋木兰和楚义濂十分惊奇,而另一旁的白荞却紧张地不停对女儿使眼色。
楚云汐人小鬼大,她读懂了母亲让她把第二块鱼肉献给卢氏的意思,但是她心里早有对鱼肉的具体分配方案:“《礼记》里说做人要孝悌,我先要孝敬父亲,再接下来便要学孔融,敬爱姐姐。这第二口鱼应给长姐。”她的自作聪明犯下了一个错误,白荞想提醒她却已然来不及了。这个错误好像是瓷瓶上裂开的缝隙,让原本就脆弱的姐妹关系变得雪上加霜。
楚云涟对海鲜有轻微的过敏反应,她从不吃海鲜,而这一点却恰巧超过了楚云汐的常识范围。
“我不吃鱼。”楚云涟本能出手挡住楚云汐送过来的鱼肉,心中隐含的厌恶促使她不知不觉中加重加快了手上的力道。楚云汐的小手承受不住大姐的力量,于是鱼肉在半途中掉在一碗滚烫的汤里,汤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她抛下筷子哇哇大哭。
这一变故令所有人都愣在当场。楚云汐撕心裂肺地哭声使得白荞反应过来,她拿着手帕去擦女儿手上的汤汁,楚义濂也将女儿搂在怀里又哄又抱。
楚云涟自知闯下大祸,缓缓地站起来,面皮紫涨,眼中含泪。所有人只关心妹妹是否有事,却没有人理会她心里的委屈: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可这样一句好似狡辩求饶的话是心高气傲的她万万说不出口的。
其实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白荞和楚义濂作为长辈不会跟一个晚辈计较,楚云汐还小,过几天自然会忘记。但卢氏的严格要求和严苛惩罚使得楚云涟自小养成一个习惯:凡是出了一点差错,哪怕是再微不足道,她也仿佛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外表镇定的她内心的恐惧和害怕令她时时刻刻处在一种重压之下,她必须要端着架着,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她的每一次出场必须完美无瑕,否则她的人生就要走向毁灭。
卢氏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更是出人意料,她冷漠的走到楚云涟面前甩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楚云涟半边脸红肿起来,她早知是这个结果,并不反抗申辩。她认命地跪在地上,用柔顺却洪亮的声音清晰地说道:“女儿一时不小心伤了妹妹的手,请父亲母亲大人责罚。”倔强她硬生生地逼回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无论要遭受怎样的处罚,她只想在最后一刻保留住自己的尊严。
白荞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忍不住替楚云涟求情道:“不过一件小事,大姐,小孩子之间无心之失,你这又何必呢?云涟快起来。”
蒋木兰好心地去掺楚云涟起来,结果她一把甩开蒋木兰的手,依旧直挺挺固执地跪着。
卢氏嘴角像蝎子的尾刺一样弯起,哼了一声,暗自忖道:我的女儿只能听我一人之言。
“砰”的一声,楚义濂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够了。”众人被喝退几步,卢氏抖了一下,心中骇然,站在原地不吭声。楚义濂忽然对她疾言厉色的训斥起来:“你打孩子做什么,有什么邪火冲我撒。小孩子不懂事,还不是大人教的。我知道你不喜欢云儿,看不惯荞儿,瞧不起木兰,你眼中除了你自己和你的洛阳娘家还有谁?你开口卢家闭口卢家,别忘了你已经嫁到我楚家了,你现在姓楚。再过几年,怕是我也难入你的眼了。既如此,我们都走,从今以后都各在各处,省得见面心里不痛快。荞儿,我跟你回梨院看看云漪,木兰你身子不好回去休息吧。都散了,散了吧。”
卢氏完全震惊了,像只斗败了的公鸡站在那里无力阻止丈夫的决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