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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青霜和绿妍随后跟了出来,绿妍望着楚云漪远去的身影,叹道:“其实二小姐也跟你一样可怜。想来当初她写那封信要不就是一时糊涂,要不就是身不由己,受那个该死的楚孝濂的胁迫。”
楚云汐沉思良久,目光幽深,默默无语。
送走施家母子,大夫人手书一封交给婉婷,命她将信送入宫中给自己的女儿。婉婷非常不乐意跑这趟差事将这个对她而言犹如噩耗般的消息送到楚云涟手中,但又不敢违逆大夫人的命令。她带着一肚子怨气入了宫中,在楚云涟看信的时候,忍不住丢下几句牢骚,而楚云涟阴晴不定的脸色更是鼓励她不断地表达自己的埋怨和不平。直到楚云涟一掌拍在桌子上,用凶厉的眼神扫过她的嫉妒的眼睛,她才于惊吓中住了口。
“你回去告诉夫人,这门婚事我不同意。”楚云涟冷声道。
“哎。”婉婷喜滋滋地应下,得意洋洋地准备离开。
还没走出记画堂的大门,楚云涟又招手叫她回来:“你只需告诉夫人让她压下施家的求亲,其他的话我亲自去说。三天后我去迦叶寺上香,你让夫人悄悄请施公子来一趟,我来跟他说清楚,让他死了这条心。”
婉婷重重的点头,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去。
大夫人得知女儿的决定后感到万分吃惊,她也知女儿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小妹,但通过这门婚事拉拢施家毕竟对以后太子皇权的巩固也是极为有利。她虽然并不反对这门婚事,却也不会为了楚云汐要跟自己的女儿作对。今时今日,对她而言女儿便是她最大的安慰和依靠,楚云汐到底是个外人,若是女儿不喜欢,她自然愿意顺着她的意思,
施佳珩受到大夫人私下的邀请时,便感到了一丝不安,也料到了太子妃会出言反对。他知道动之以情对这些长年生活在宫中血冷心硬的人来说是不会起什么作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晓之以理,陈诉一旦他有幸成为她的妹夫对她有什么利益好处,虽然这并非他的本意。
在迦叶寺隐秘的厢房中,楚云涟见到了施佳珩。他们两人一个住在东宫,一个在元新宫当差,却从未会过面。施佳珩的大名她早有耳闻,但今日相见却真真好生羡慕楚云汐的福气。他温文尔雅,举止斯文,一开口便觉其雅善博通,且圆润谦虚,精气内敛,丝毫没有染上长安富贵子弟间或骄奢放浪或阴柔轻浮的恶习,而是宽仁谨厚,进退有度,风度清佳。
施佳珩行完礼,楚云涟吩咐侍女看茶请他上座。他端坐挺拔,目不斜视,镇定自若,举手投足见又颇显其疆场指挥的大将气度。
楚云涟默默观察他一阵,淡淡开口:“今日本宫请施公子来,是替四妹谢谢你的青睐,只是家妹并非公子良配,还请公子另择良缘。”
施佳珩谦恭行礼,问道:“臣斗胆可否请太子妃告知原由。也请太子妃给臣一个机会,待太子登基之后,更加忠心尽力地报效隆恩。”
楚云涟微微一笑:“施烈将军一门忠烈,你们父子二人的忠心我与殿下从未有半点怀疑,即便你我两家做不成姻亲,想来也不会使施公子的忠义有半点动摇。至于原由嘛,自然是我那个庶出的妹妹配不上公子,以公子的人品才学,门第声望即便不能门当户对,也应配一个士族人家的嫡女。我家四妹乃是父亲妾氏所生,而公子是施家的长子嫡孙,家妹与您并不相配。”
施佳珩并不以为意:“那都是世俗短见,我父亲是布衣出身,家中从未有过嫡庶之分。”
楚云涟也知道光说些谦辞借口,根本无法令他萌生退意,于是她剑走偏锋,故意激怒他,令他难堪:“施公子有些话还是不要挑明了说为好。要知道当今世道讲究的正是这个门第出身。当年你父亲不过军中一火头兵,若不是战乱中碰巧救了先皇,受其赏识,留在了身边,再加上我大伯战死边关。他如何可在十几年内便获得今日的地位。而我楚氏乃出身于金陵大族,我祖上在前朝时便已在朝廷任职,我祖父更是太祖开国时手下第一军师,新朝初建,便被立为丞相。虽我楚家因父亲去世一时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一旦诞下一子便是未来的皇室继承人,凭谁也撼动不了我楚氏一族的地位。而你施家祖上最尊荣不过区区八品县丞,焉能与我楚氏攀亲,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不要再纠缠我妹妹,我妹妹金枝玉叶是你高攀不起的,她将来即使做不了皇妃,也定要当个王妃。将军夫人别人眼馋,我们倒还不稀罕。”
这一席话令施佳珩脸上一白,换做任何有气性之人听了即便不争论两句也会拂袖而去,他虽不知楚云涟着话中有几真几假,但他已然明白她阻拦这门婚事的决心,多说无益。于是他很知情识礼地作揖而去。
回到家后,施夫人沉痛地问起儿子为何太子妃不允这门婚事,施佳珩将两人对话复述给母亲听,施夫人有些叹息道:“佳珩,我知太子妃如此羞辱你父亲,你心中气恼,只是也应该把话跟太子妃说清才是。我们施家是比不得楚氏门第显赫,她也说云汐是庶出之女,皇妃恐是无望了,即便云汐福厚能嫁得一位亲王,恐怕总归也是个妾。女子一旦为妾,终其一生都难能抬得起头来。而你虽非长子却是嫡出,如她能嫁进我施家,定然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以你对她用情之深,绝不至委屈了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今父母不在,正是长姐为母,你也应劝她三思啊。”
施佳珩摇头苦笑:“母亲,你还没听出她话中之意吗。她若是不同意云汐嫁给我,便能找出成千上万个理由来,多说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施夫人见儿子沮丧叹气,一碗米饭吃了半日还未进一半,不禁宽慰他道:“婚姻大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凡事不能强求,随缘而已。若你俩当真无缘,你也别怄坏了身子。我知你拉不下颜面,少不得我进宫去求她。”
施佳珩忙躬身告罪道:“母亲千万别去受此折辱,此事是儿子的终身,累得母亲操劳已是罪过。母亲对儿子心意百般支持,儿子已是感激,母亲断不可再为儿子委曲求全,请母亲相信儿子定能想出一个完全之策。”
施夫人懊丧道:“我自是知道你聪颖过人,只是太子妃其人令人捉摸不透,她又是云汐的亲姐,我怕你终究难随自己的心愿。”
这个也是最困扰施佳珩的难题,晚间他在床席间辗转反侧的时候颇为懊恼,当时真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被她三言两语一激就失了斗志,他也该将计就计,用激将法逼她说出真实意图。他总觉得太子妃绝非嫌弃施家祖上非贵族门第出身这么简单,可按照楚云汐转述的太子妃的言语,她应该极力促成这门婚事才是,毕竟他父兄皆手握重兵,而他也执掌着几万禁军。何况长安洛阳豪门子弟比之郑醇优秀的不胜枚举,郑家虽然顶着前朝贵族的名号,也颇招本朝皇族忌惮,鼎山王地位尊崇,但并无实权,手中兵将寥寥无几,不过受着朝廷的供养,太子若想真正拱卫皇权没有理由不去争取他。想到此处,他心中忽的一惊,被连日喜悦冲昏的头脑立时清醒。皇帝因顾氏对太子越发疏离,若此时施楚两家联姻,太子岂不有勾结皇帝身边近臣,心怀不臣之心的嫌疑?
他心中顿时如压了千斤大石,只觉得前途又渺渺茫茫,不辨方向了。原只觉得知楚云汐的心意便是破云见日,雨消雾散了,岂料这不过是万般劫难的开始,一旦他们的婚姻卷入了政治漩涡便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他原本对太子妃的反对并不过分忧虑,只因他已想好了退路。而如今这个退路竟成了两人最大的阻碍。
搬出圣上压制太子妃原本应是最正确的选择。利用圣上对去世胞妹的愧疚之情,来成全他侄女的幸福,本应是十拿九稳之事。
他已经做好了要向皇帝求亲的准备,可如今这个想法却让他惊出一头冷汗。
他们两个处在如此特殊的位置,进退维谷。除非两人同时放弃身份,成为普通人,才不会再有人利用他们的婚事。只是这谈何容易。他突然十分羡慕林日昇,原来可以选择做一个平凡人也是一种幸运。
再施佳珩还在困厄中无路可循时,楚云涟已经先下手为强,将另一块长生锁的主人迎入了楚府。
楚云涟给了她比上官雪萸更正式的身份,称她是自己小姨的二女儿,是卢氏的外甥女,名叫白灵琳。
但楚云汐很快就得知了她隐藏的身份,她如白荞相似的灵俏气质让她第一眼见她时便有片刻呆滞,而趁她发呆时,她却凑到她耳边转作搀扶她的样子,悄悄道:“姐姐今日怎没带长生锁来,我也有一个,本想拿来与姐姐辨辨真假的。”
楚云汐瞬间明白过来,凝视她时,越发惴惴不安。而她则显得仪态优美,言辞上佳,顾盼之间,娇巧玲珑。且妆容艳丽,樱唇鲜艳,眉眼妩媚,姿态俏冶。虽是少女之容,却故作妖娆之态,颇与上官雪萸同,但却少了几分她的大气从容,举棋若定,内蕴深厚,深藏不漏。她总归是第一次与尊贵的家人相见,难免有丝丝慌乱,即便隐藏的恰到好处,还是能让楚云汐感到她应对吃力,她的气质并不适用于如此浓重的装束和卖力地表演。她应该是恬静温婉中带点倔强,温柔秀美中带些坚韧。
她用白荞的形象去套白灵琳,发现她俩其实一点也不像。
白灵琳与亲人一一见面问候。卢氏仍旧摆着一副冷冰冰的姿态,在她眼中妖艳的女子便是一种危险的信号,相比之下,站在一旁内敛缄默、素雅淡然的楚氏姐妹则顺眼太多,尤其是当白灵琳与上官雪萸并排而站,亲亲切切地谈笑晏晏时,她更是生出一丝无来由的厌烦。于是晚上吃饭时,她只不走心地随便应付两句,便推脱身体不适,搁下碗筷回房了。
饭桌上的几人立时尴尬了起来,没吃上一会儿也就各自散了。白灵琳经过楚云汐身边时特意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楚云汐便故意借口磨蹭,在院子里转了几转,等众人全部回房,这才往白灵琳的房间走去。
她敲门时发觉门未上锁,便知白灵琳是有意等她。
她进门后,白灵琳也并未如在前厅时那般客套,反倒用一种很相熟的口气道:“我等你许久了,请坐吧。你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云汐忐忑坐下,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杯茶,若有所思的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白灵琳坦然一笑:“我是谁?我当然不是大夫人的外甥女,更加与卢氏没有一点血亲。我是谁?”她好笑道,“我不是你吗?”
她手一颤,杯中的茶水溅了些出来,烫红了她的手背,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颤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她昂首冷笑道:“当然是收养我的养母啊。”
楚云汐将茶杯放到桌上,俯身问道:“你养母姓什么?”
白灵琳镇静微笑,不紧不慢地吹着茶水,瞥见楚云汐一脸焦急的样子,慢声细语道:“我养母姓孙。”
楚云汐疑惑愈深。
白灵琳却轻笑道:“她不姓黄,也不是个产婆。”
楚云汐双眸一闪,沉思不语。
白灵琳红袖一挥,带出一股凉风,她盈润的红唇轻吐缓缓道来:“但她丈夫的姐姐却是姓黄。曾经是长安最有名的产婆。”
楚云汐抬起头来,静静地听她说道:“你入府那天,也是我出府之日。黄产婆将我抱出,那时我即将断气,她却不忍将我丢弃,便抱回家中交给弟妹,让她将我埋葬。我养母与养父成亲三年却无所出,整日担忧,便趁自己丈夫回乡之时,谎称自己已有身孕,只将棉枕塞入衣袍中乔装,待到足月之时再花钱买个婴孩。今日见她抱来一个婴儿,便有意将我救活,充作她的女儿。她折腾了一夜果然将我救活。她小心翼翼将我藏下,等黄产婆接生回来时便告知她已生下一个女婴,只因我系早产,本就显小,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她竟也没看出我便是当日那个快死婴孩。
养父回来之后,便与产婆的丈夫变卖了房产,带着女人孩子举家迁回原籍,产婆跟随丈夫回了江阴老家,我便随着养父养母回了钱塘。我七岁时养父与人发生争执,后被人误杀。不久母亲也染上恶疾而逝,死前担心我将来我无依,便将长生锁还与我,告知了我的身世,让我投奔舅舅,请他带我回长安寻亲。母亲去世后,舅舅出面主持了葬礼,我便央求他带我去长安。哪知舅舅其人居心不良,他并不相信我说的话,还转而将我卖给了一户人家做粗洗丫头。一日我上街买针线,被路边的一个瞎子给拐走,之后被一帮恶人控制,他们训练我们装成乞丐上街盗取财物,每日规定数额,若是短少,便会受到毒打。又过了几年,又一次我正在偷东西时,真巧碰到了我那个狠心舅舅。那时我宁愿再次被卖,也不愿再被毒打,便故意偷到了他身上,还有意失手被他抓到。我与他相认,他将我解救,只是他家中贫困实在养我不起。他见过这几年在外受罪,也是于心不忍,便托人给我找了个好去处,虽是当下人,但到底与往昔大不相同。只是我仍旧惦记着亲生父母,便想办法离开了家。没有盘缠入京,我又只能干回了偷盗的老本行。也许是冥冥中的引导,让我终于回到了这儿,回到了自己的家。”
楚云汐听得极为认真,但仍疑问满腹,她默不出声,眉头紧锁,总觉得有些古怪。
白灵琳也知道自己一面之词难以取信于人,于是补充了一处极为可信的证据:“我知你不能完全相信。但你可以写信问一个人,她的话你定然会深信不疑。她便是陈思雨,陈大小姐,当年我被舅舅卖入名璧山庄,她对我养父母家中底细了解的一清二楚。纵然我可以说谎,但黄产婆其人并非我编造,长生锁也是如假包换,上面的生辰年月也非我可以假造,再加上陈大小姐和健在的舅舅,这两个人证,你心中该有数了吧。”
楚云汐紧蹙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只是淡淡道:’我知你所说为真。若你当真骗我,大可不必将思雨扯进来,这太冒险了。而且你所说的事情与我所知的事实基本吻合,没有出入。”
白灵琳慵懒笑道:“所以你已经认可了我的身份?”
“是的。”楚云汐严肃道。
她轻笑一声,随即脸色一变,锐利的目光扫过,质问道:“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情?”
楚云汐顿时语塞。她继续厉声道:“你霸占了我的身份,抢走了我的父母。你锦衣玉食地享受着荣华富贵。可知我流离失所,受尽苦楚,被恶人欺辱,被无辜转卖,受人欺压,无处诉冤。我的痛苦都是因你鸠占鹊巢。你今日还敢正义凛然来核查我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
楚云汐悲凉叹息,哀声道:“可你并不知道这些年我过得也很痛苦。并非你口中所说的受万千宠爱,无忧无虑。”
白灵琳冷笑道:“你何必在我面前装可怜呢。我的母亲是为你而死的。光是这一点就令我羡慕死了。”
楚云汐的心被她刀刃一般的言语割破,鲜血涓涓,疼痛无比。她强忍着精神上的痛楚,垂首道:“不错,是我对不起你。”
白灵琳见她眼中含泪,似十分痛苦,满意道:“你知道错就好,只是光嘴上道歉终究不能弥补我的损失。这样吧,我先下需要你帮个忙,你可要拿出诚意来啊。”
楚云汐点头。她眼珠一转,凑到她身边,略有些娇羞的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施佳珩的人?”
楚云汐一怔,犹豫片刻才承认道:“认识”
白灵琳双目泛光,脸颊微红,喜不自禁地拍手道:“那太好了,我让你想办法让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