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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那样神秘,把恪文都震住了,连忙回想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思路在回忆的仓库里打了个转,结果徒劳无功。她从十二岁就来到天鹅岛,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清静生活,十二岁以前又是无忧无虑的孩提时期,哪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我没有什么秘密。我每一天的生活都简单重复,不可能还有秘密。”恪文叹了口气回应。
“所以我说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狄医生试图把话说得更明白,“你不知道,但别人清楚得很。”
恪文打了个激灵,忽地想起了以前发生的事,以及令她至今回想起来都深感不安的人物。
“狄医生,约谈你的人都有谁?”
“医务部门的几个领导,怎么?”
“有没有一个叫兰道的人?”
狄医生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从没听说过这个人。他是谁?”
“他,让我想想……”恪文一激动就要从床上坐起来,不得不由狄医生把她按下去。
“他个子不高,长得十分阴险,又总在笑,两只眼睛像宿醉未醒一样。”
“你是在描述一个人,还是电影里的大坏蛋啊?”狄医生笑着说,“昨天是有一两个我没见过的人旁听,有一个跟你描述的比较像,但我不敢肯定。他究竟是谁?”
恪文于是把兰道的来历、NSAG的存在一一说明,最后她以此句做结:“他知道我家所有的情况。我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狄医生听了不禁感叹她都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信息,又忍不住唠叨她操太多的心,放宽心养好身体才最要紧。恪文用一只耳朵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里却在想自己的基因报告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狄医生仅仅是调阅出来就被上级约谈了。难道说,所谓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就隐藏在基因报告里?
对了,恪文差点忘记,手术前狄医生答应了要告诉她素浸的故事。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许惊慌,不许胡思乱想。”
恪文觉得好笑,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有什么值得惊慌的。她匆匆答应了狄医生,让他快往下说。
“刚查出你血液异常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不是岛上的水土或建筑有问题。上周我调出了历届学生重大疾病的报告和死亡名单,想找找有没有先例。”
说到这里狄医生做了个停顿,让恪文不要慌张,这只是背景调查。恪文很慌,慌的是他怎么老是说话说半截。
“结果我在死亡名单里找到了素浸的名字。她的名字很特殊,可能是以前南亚地区的名字,所以我不会记错。”
恪文都要急死了。她才不关心素浸的名字来自哪里,忙问然后怎么样。
“备注里说,她是在嫁人离开天鹅岛后才死亡的。死因是多处钝器伤以及挫伤导致的内脏大出血而死。”
这个伤那个伤,加上一个大出血,恪文听得懂每一个字,却不明白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我没有看到详细的报告,所以不敢肯定。”狄医生始终不忘保持身为医师的严谨态度。“按照备注推断,她像是被人打死的。”
嫁出去的女孩被人打死,可能性只有一个——家庭暴力。
恪文感觉和一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女孩产生了某种心灵的共通。她能想象她的恐惧、无助、被丈夫暴打慢慢死去的绝望。天哪,天哪,恪文喃喃自语,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狄医生轻声呼唤恪文,让她不要害怕。
“现在素浸的结局你已知道,以后就不要老想了。比这更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说的话。”狄医生极其严肃地说,“在我调查清楚你的事之前,你的病情要保密,绝对不要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好朋友和男朋友,明白吗?”
恪文用心地点了点头。
离开医院已是中午。恪文头一次发觉髋部像是全身的轴心,一旦受创,全身都跟着乏累无力。她打算回家做一个三明治充作午餐。回到家打开门,看见客厅堆满鲜花水果和各种零食饼干时,激动地差点叫出声来。她走过去看看这个又拿起那个,暖流传遍全身。
这时,里屋走出来一个人,恪文见了顿觉奇怪。
付秋露怎么会在自己家里?
“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大家都在安慰闵颂薇呢。”
恪文一时失语,定在原地。她动作僵硬地放下手里的一束百合,小声问:“那这些……”
“都是我们为她送来的慰问品,不错吧?”
方才的暖流瞬间化作浓烈的酸意。站在一堆鲜花礼物中间的恪文尴尬无比,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她想说自己现在才需要慰问,可始终没有说出口。她讷讷地点头,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挺好挺好”。付秋露微笑着看着她,仿佛在欣赏她的窘迫。
“进来吧,大家都在卧室。”
恪文随着付秋露进了卧室,看见颂薇被一群人围坐在中间。付秋露走过去紧挨她坐下,就像一个女王疼惜她的宝贝公主。女孩们见恪文回来,都停止说话,齐齐地看向她。恪文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她强逼着自己对颂薇道:“感觉好些了?”
“好多了,大家都太客气了。外面的东西,你随便吃。”颂薇对公主般的待遇还有些不适应,似乎急着想讨好恪文,“恪文今天才做了骨髓检查,所以需要补充营养。”她对周围的人解释。
“骨髓检查,听上去很严重啊。你得了什么病?”旁边的人问。
换做平时,这种问题不会引起恪文的反感,但此时此刻心情糟糕的她真想抄起手边的凳子砸到那人头上。
“我也不清楚。”她想起狄医生的叮嘱,于是敷衍了事。
“你不是说之前检查全血细胞偏少什么的吗?”颂薇不解地问。
恪文急忙向她射去一个制止的眼神。付秋露在场,她不想自己的病情被付听了去。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众人把话题又转回今早发生的事情上。几个人叽叽喳喳,都在说一定是卫永真干的。恪文听了顿生不悦,说不清是替卫永真抱不平,还是心情太差听什么都不顺耳。
“你们凭什么说是卫永真?”
“这么恶心的事情除了她还有谁干得出来?”女孩们反问她。
“卫永真为何要这么做,她没有动机啊。”恪文立即反驳。
“她一个疯子做事不需要动机。”一个女孩语带讥刺地说。
恪文出离愤怒了。一时间,她觉得自己不光是在为卫永真辩白,更是在向整个天鹅岛的不正之风宣战。她指着说话的女孩大声说:“说话要有证据,别给人乱扣罪名!”
“证据证据,什么都要证据!”她的话先激怒了付秋露,引来她的斥责。“证据有这么重要吗?重要的是闵颂薇受了惊吓,被羞辱得好惨。你还要什么证据!”
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地,看她们两人怎么收场。恪文才不管别的,直接顶了回去:“你自己就吃了没有证据的亏,还说证据不重要吗?”
“难道证据比闵颂薇受惊还要重要?还是说你和卫永真是一伙儿的?”付秋露反应也快。
她不停在转移话题,要把重点拉扯到颂薇身上,好像恪文强调证据就等于忽视颂薇的感受,把卫永真看得比颂薇重要。恪文才不会轻易上当。锐利的眼神扫视一遍屋内的人,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好像知道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谁。不管是谁,我劝她尽早收敛。”
说完她摔门而出,到后院找张藤椅坐下。院子里的郁金香快过季了,一朵朵蔫蔫的看得她心烦意燥。过了不知多久,后门再次打开,颂薇走了出来。
“她们已经走了。”
恪文闭目休息,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生气。
“别生气了。她们嘴里不饶人,但其实没有坏心眼。”
“以后别把我的身体情况告诉别人。”恪文要求颂薇。
颂薇答应了,在恪文旁边坐下,问了她几句检查的经过,最后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
“阿文,你是不是和卫永真私下有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