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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说“我们需要谈一谈”时,情况多半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孔青做了个深呼吸,迅速低下眼眉,连着点了几下头。
“嗯……是该谈一谈了……”
“我们到外面去。”恪文说完从孔青身边走过,径自向礼堂门口走去,也不管孔青跟没跟上。
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但是又能被人群看到。以免被某些人看见要误以为她在“勾引”孔青,编出许多子虚乌有的污蔑来,白白地挑拨她和颂薇的关系。
孔青比她晚个几秒才走出来,一出门就站定,手插进口袋,眼睛看着堂前的台阶。
“说吧。”
恪文注视着他的侧脸。她讨厌说话时听者的目光转向别处,但此时追究这种细节对她而言无关紧要。
“首先,你需要告诉你的父亲,你没有选择我。他让我和你好好相处,我听了十分尴尬,不敢对他说实话。”
孔青闭上眼点点头:“已经说了。”
“很好。第二,不管你和颂薇发生什么情况,如果发现不适合就尽早分开。别浪费双方的时间。”
她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粗鲁无礼的中年妇女。恪文很清楚说这些话的风险,所以她向来不做以疏间亲的蠢事。孔青很可能会被激怒,但她不怕他发怒——孔青如若不生气才是更大的问题——她怕的是孔青会因为怒火听不进她的建议。
果然,孔青面露不悦,忽然间产生了勇气敢于抬头直视恪文。
“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的事?”
恪文装出意外的样子扬起眉毛,道:“奇怪。我以为你会立刻理解我的意思。”
“不,我不理解。”孔青被恪文不认错的态度搞得更恼火了。
“是吗?上周末你拒绝我时,都不肯等到星期天,星期五晚上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我以为你是个珍惜时间的人。”恪文抑制不住地吊起嘴角,尽管她并不想表现出任何嘲讽的意味。
“当时我是想……”
恪文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同时摇头表示不用解释。
“你怎么想都没关系。我只希望你带着这种态度,公平对待每个人。这样对大家都好,至少我从中受益良多。”
是啊,她的确受益良多。只不过所谓的“益”都建立在眼泪与伤痛之上。伤口流过血,结了疤,一个聪明人会知道如何避免再次受伤。
“我说完了,你回去和她跳舞吧。”恪文轻轻松了口气,准备回到礼堂内。
她的任务完成,良心已安,以后这两个人之间再发生什么事都与她无关了。
“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恪文停下脚步,等着孔青说出下半句。
“……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你才会说这些话来气我。”
说出心声对孔青来说并不容易。他回头,看见恪文背对着他肩膀抖个不停,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在哭,没想到却听到了咯咯的笑声。恪文转过身来,她真地在笑,笑得令孔青感到莫名的害怕。
“你们啊,总觉得女人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因为感情的缘故。”
孔青想解释,恪文的笑突然消失。就像天气瞬息万变的大海,方才尚是笑意盎然的眼睛忽然间布满怒火与冷漠的阴云。
“我是受了冒犯,并非因为被你拒绝,而是你拒绝我的理由。你的理由将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羞辱了一遍。如果不是因为颂薇,”恪文冷笑着摇头。尽管语气凶恶,眼角却湿润了,“我真希望你被立即驱逐,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恨我吗?”孔青的音调彻底软了下去,能将人固若坚冰的心融化。
可惜恪文内心没有坚冰,只有汹涌澎湃的大海。
“不,我只是纯粹感到恶心。”
或许是被“恶心”一词给刺激到,又或许是他的示弱没有收获理想的效果,孔青反弹了。
“你也不喜欢我,没说错吧?我花大力气去看你,结果你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走了,简直把我当成一条狗。”
“我从没把你当成动物。”恪文正色道,“我也确实从来没像恋人一样喜欢过你,请你相信这不是气话。”
恪文不知道自己怎么能面不改色地放出这种狠话,大概因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那你和我有什么不同!你说我侮辱你,你也只拿我当成离开这里的工具。现在工具不听你的话了,所以不高兴,觉得恶心?!”
恪文面对如同山倾一般气势汹汹的孔青,微微笑着。
“你明知我把你当工具还选择我,不也是拿我当繁衍后代的工具吗?大家彼此彼此,都是穷尽算计的成年人。”恪文觉出一种避开灾祸的万幸,如释重负般地说,“幸好我们没在一起,不然我们两个人的下半生都将在猜忌和憎恨中度过。”
孔青向后瘫倒,倚靠在墙上,仰天长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恪文,我等了十多年,就为了你。你在我的记忆中是那么聪明灵巧招人疼爱……”他把两只手盖在脸上,发出无力哀痛的呼号,“怎么会变成这样……”
恪文必须赶快离开这里,否则会有眼泪决堤的危险。那毕竟是她童年时期跟随的大哥哥,如今看着他情绪低落吐露心声,怎能不令她心如刀绞。
“就让我活在你的记忆中吧。聪明灵巧,还带着一具健康的身体。”
快步走开,推门进屋。辉煌的灯光华美的舞曲像无形的野兽一样扑上来,瞬间统治了她的感官。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梦里的人们欢声笑语,谁知道背后有多少龃龉不合。恪文从梦中逐渐醒来,这才意识到她和孔青没有说过一句抱歉。
星期天,为了避免雷暴影响航班。男宾们的飞机上午便飞离了天鹅岛,换来女孩们哀声一片。一周见一次的频率已经够折磨人了,天公还不作美,拆散受难的有情人。女孩们开始零星地抱怨天鹅岛的制度让她们失去了自由。其中并没有丁点关于人身权利的沉重思考,只有无法见到男朋友的孤独苦闷。
恪文想起小时候登山时,家人都在游玩照相,自己一个人浏览旅游手册里地理气候的介绍。手册上说,雷暴不会凭空形成,先有大量水汽的积聚,升空遇冷,才会化作滂沱大雨,电闪雷鸣。
长大了恪文发现,任何激烈的冲突都有矛盾积累的过程,天气如此,人也一样。
中午,云层彻底遮蔽了晌午的太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恪文期待这一场惊天动地的雷暴,将几日的阴霾一扫而光。窗外狂风呼啸,屋内阴暗沉闷,所有的灯都点不亮郁郁的气氛。
颂薇异常地沉默,哗啦哗啦地翻着书页,无法静下心阅读上面的字。恪文了解她,这样的表现一定是有什么极困扰的烦心事。问了好几遍,颂薇一开始不愿说,后来才道出,孔青临走前对她说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
恪文稍微松了口气,说:“这是好事啊。”
颂薇蹭地从椅子上竖起上半身,瞪着她:“怎么会是好事?”
“婚姻乃人生大事,他怎能不认真思考呢?好好想意味着他对你是认真的呀。”恪文自认说出的话发自内心。
颂薇突然将书举起来又重重地砸在桌子上,用力拍打硬壳封面,在梆梆声中大声叫:“你还狡辩!我都知道是你,是你在中间挑拨我们!”
一个个的“你”和“我们”听得恪文心上生刺,但她依然好声好气地问颂薇何出此言。
“昨晚我出去找孔青,听到你们的谈话了。你还想抵赖吗?!”
恪文大吃一惊,没想到对话被偷听了,马上意识到不能草率对待,希望她不要只听了半截对话,忙拿一些平稳不出差错的话来安抚她。
“我不敢挑拨,只希望你好就可以。”
“我们是有一些矛盾,但都很小,很容易解决。你怎么能一面说为我好,一面让他放弃我呢!
“我不敢这么说。”一则不敢挑拨,二则不敢背这个黑锅。恪文坚决否认。
“我真是受够了!”颂薇站起来指着她,“你从农场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变得像老虎一样,随时要吃人!”
恪文咽下一口口水:“如果你要说我像老虎就说吧。我不感到惭愧。你如果知道我的经历,就会理解我的。”
“不,我不会。至少我不会理解你为何怂恿他抛弃我!”
这下轮到恪文生气了。一次次误会她背后作恶,颂薇怎会如此执迷不悟,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对真相视而不见。她尽量控制住音量,说:“你知不知道孔青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
“知道。他并没有说错啊!”
一颗焦雷在头顶炸开。恪文后退,撞上桌角,浑身发颤,胸闷到无法呼吸。她多希望闪电击中房顶,燃起大火,将她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