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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旧金山,梅耶长老会医院。
一间VIP的ICU病房里,满头斑驳短瘌的乔布斯,奄奄一息地等待着他的最后时刻来临。
连番的重挫,让他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睡不着吃不好以及与之关联的心理压力、生意挫折,已经彻底把他压垮了。
提前两年嗝屁,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蒂姆,以后就看你了。除了SIRI,其他方面……还是稳妥一些吧。苹果公司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乔布斯喘息了一会儿,两眼看着天花板,跟蒂姆库克交代了一番后事。
创业需要破坏性创新的魄力,守业需要成熟职业经理人的审慎。
乔布斯知道自己都不算太成功,留下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摊子给库克,实在不能要求继任者更多。
这个世界的苹果公司,一路走来都比另一个世界坎坷得多。毕竟IPOD本该成为苹果公司从PC时代扑街走来、缓口气积攒家底的重要产品,然而因为顾诚的存在,YY电子从IPOD时代就已经给苹果挖坑添堵了,着实坑掉了苹果在MP3领域两三成的利润。
这么多年贴身盯防下来,拳拳到肉,刀刀见血,IPHONE再被折掉半数市场,苹果公司那可是彻底伤了元气。
蒂姆库克也不想说些虚伪的客套话,诸如“放宽心,你会好起来的”之类——米国人在安慰人方面普遍比较耿直,快死了就是快死了,没什么好讳言的。
“顾诚最近在忙些什么?”迟迟等不来库克的安慰,乔布斯声嘶力竭地喘息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追问,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排遣疼痛。
库克怜悯地看了乔布斯一眼,似乎想看出他究竟是疼得受不了了想转移注意力,还是真的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在看到乔布斯的眼神后,他叹了口气,把最近外面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顾诚上个月忙着YY电子的股权交易,还有就是跟HTC等公司商讨安卓的内容生态分赃,一直滞留在华夏的京城。然后三星方面还就入华问题找他请托,但是听说三星得罪了华夏的工信部,顾诚也没为他们当出头鸟。
华夏那边的国庆节过完之后,顾诚的工作重心似乎就彻底转移到了内容产业的布局上面——听说华夏国W院的‘三万亿救市计划’已经在国庆节之前出台了。
目前各方面的内需拉动、基础投资和创意产业都得到了明确的政策扶持,华夏政府在所有领域的反盗版力度也空前加大了。所有人都在传说华夏政府想复制当初‘大萧条时好莱坞全面崛起’的故事,把华夏的文化输出软实力提升起来。
前天,15号的时候,华夏那边举办了非常高规格的‘文艺工作者座谈会’,由政府最高层的几位官员主持,都是四年后要接班的。听取了各方专业人士对于未来发展内容产业的意见,顾诚也列席了这个会议,还发表了非常重要的意见,很多内容都被总结进了官方的公开对外讲话和工作报告中了……
另外,官方作出上述表态之后,华夏各大互联网公司也立刻开始响应,大量把投资砸到正版化内容产业领域。听说百度公司也花钱投资收购了一个搞原创文学的团队,成立了一个名叫ZH中文网的网站,和YY娱乐竞争;腾云公司也出资成立了一个叫QQ书城的,各家之间的运营定位略有不同,但也相互竞争。在影视、音乐产业,其他巨头也都差不多有同样的布局。”
乔布斯重病之中,反应难免迟钝了些,反思着库克说的那些事儿,在脑子里过了好多遍,他才恍然大悟,凄然一笑:
“呵呵……咳咳……我说顾诚宁可自己不能多卖手机也要不择手段摸黑我们的IOS和APP-STORE,原来还是指望着扛‘内容产业正版化’这面大旗——这个狗贼!说到底,他反对的不是正版化,只是反对由我们苹果公司来扛旗!咳咳……我倒要看看,他将来怎么自圆其说,会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库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其实他很想解释一下两者的不同。但是看到乔布斯的病情,最终他还是决定让乔布斯带着这条偏见的意淫、安心离开这个世界比较好。
乔布斯没有等来老搭档的应和,心中微微不快,没办分钟,就觉得肝更加疼痛起来。生命记录仪上的各项指标也开始剧烈地波动,远程监护机房里的护士立刻发现了异常,赶忙通知了医生赶来处理。
“乔布斯先生!您需要静养!今天的会见时间应该结束了!”医生例行公事地善意提醒,免得到时候出了事儿被认为是监护不力、医疗事故。
“我没事!再给我五分钟,让我聊完!”乔布斯微微带点怒吼地咆哮,一时间脸色倒有一些红润返照,看上去很健康。
“请别为难我们……”
“出了事儿不会要你们负责的!我家里人签了免责授权书!”
乔布斯显然是住进来有一段日子了,对于医院的各种制约早就受不了了,提前让家属签了特别免责授权书——差不多相当于“医死不负责”的生死状。
也就他这种有钱人,不需要医方赔偿命钱,才敢这样签。换一个死了还指望家人医闹发一笔的人,肯定是不敢这么干的。
一旁的库克怕乔布斯再生气,也打圆场劝医生:“别打断然,让他问吧——这样对他的健康有好处。”
这才没有人继续阻止。
乔布斯哼哼唧唧地喘了一会儿,问出了他这一生最后一组问题:“顾诚知道我病得这样了么?我是说,胰腺癌。”
乔布斯活着的时候,为了防止对苹果公司的股价产生影响,对个人的健康状况保密工作还是做得不错的,至少普通吃瓜群众级别的散户股民是不知道的,也就个别机构投资人级别的大佬能知道真相。
然而乔布斯自忖,以顾诚的能耐,恐怕瞒不住对方。
库克犹豫了两秒钟,如实回答:“知道。”
乔布斯侧过脸,轻蔑地哂笑了一声,然后追问:“那他有没有被问及,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是不是幸灾乐祸?”
库克的眼神闪过一丝悲悯和不忍,最终还是选择了直说:“他说,我祝愿乔布斯先生康复。但是如果他可以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我相信这个世界会更加美好。”
乔布斯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震惊,扼腕,没想到。
如果顾诚只是幸灾乐祸,乔布斯还能收获一丝安慰:看,那家伙,还不是指望我死,好少一个毕生的竞争对手!
然后,生平傲气的乔布斯就能给自己贴金,寻找心理暗示。
如果顾诚很虚伪地说:我希望乔布斯先生好起来,我要他活着亲眼看到苹果公司衰落。
那么,乔布斯也能获得一些心理优势,甚至觉得顾诚不过是仗着一时得手略占先手、要不是自己健康状况不允许,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可惜,顾诚的回答,偏偏是最意外的那种,冷静而又轻蔑,完全把乔布斯当成一个臭虫。
乔布斯好歹是读书人,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从当年丘傻胖说英国前首相斯坦利.鲍德温的名言中变形而来的——那句话是丘傻胖在鲍德温八十大寿时说的,当时鲍德温已经身患重病。
丘傻胖一辈子都觉得鲍德温的任期,应该对“无视元首重整军备、最终酿成世界大战”负责,相比之下,后来的张伯伦反而责任要小一些。
换言之,顾诚认为乔布斯一无所成。乔布斯的存在价值,只是启发了更多想当人民思想上的暴君的人,让他们掌握了更多作恶的卑鄙手段——当然,这种人自古都有,乔布斯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
远的不说,宣称“米国人民有知道他们想知道的事情的自由,前提是在我让他们知道的选项中选取”的福布斯幕后老板默多克,也是这样的思想禁锢暴君。
这样的评价,简直让乔布斯最后一丝傲气也被打得消退了。
“既生乔,何生顾!既生乔,何生顾!”
他喷出一口黑血,溅射在那片他荼毒过的土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医生冲进来上抢救设备,稳住各种生理指标,上手段维持生命体征,然而维持住的仅仅是一具躯壳。
最终,连半个月也没拖到,所有手段上尽,两百多万美元医药费花下去,等来的也就是一个各项器官衰竭。
2008年11月2日,苹果公司官方正式宣布:公司创始人兼CEO史蒂夫.乔布斯于当天凌晨死亡,由公司原COO蒂姆库克接任CEO职位。
消息传来,有人叹息,念及乔布斯生平毕竟还是做了一些好事的。
也有人惊恐,为内心披上了一层神秘主义的色彩。更多吃瓜群众对于顾诚的神奇崛起更是由此而生了一股神秘的崇拜,似乎谁跟顾诚做对都不会有好下场一样。
倒是一贯被认为是“友商”和“对手”的顾诚,对此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和乔布斯谈不上什么私人恩怨,人死账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