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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诚并没有选择继续睡觉。他觉得有些难受,然而睡却是再也睡不着的了。
两个人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齐齐起床了。当他们走到院子里时,就见纪良捧着一碗解酒的汤站在那里。赵成义小声地对着祁明诚咬着耳朵:“我怎么觉得纪良有些傻了?难道是一孕傻三年?”
“别胡说,怀孕的人又不是他。”祁明诚笑着说。
见祁明诚从屋子里走出来了,纪良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敢端着解酒汤直接往屋子里闯,谁知道舅兄们会在屋子里发生一些什么样的不可描述之事,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就让人太尴尬了。
因此,祁明诚主动出来是最好的了。
祁明诚洗漱了一番之后,把纪良送来的解酒汤喝了。他的头还是疼的,胃里面也觉得难受,其实根本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只是他不想在小事上让赵成义担心,于是就很努力地吃下去了一些早饭。
赵小妹起得有些晚,随着月份越来越足,她变得越来越嗜睡了。她总说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只怕也是个爱睡觉的,就和大哥家的侄子一样。祁二娘的第二胎是个男孩,那孩子好像永远都睡不醒一样。
纪良帮赵小妹穿好了鞋子,扶着她走到院子里,说:“你看,那边是谁?”
赵小妹不知道纪良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仔细看去,就见祁明诚正在帮一个人洗头。阳光很好。那人平躺在一张条凳上,头发自然垂落下来,祁明诚坐在一边,正从水桶中舀着温水往那人的头上浇。
两人间的气氛显得非常温馨,阳光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柔光。
赵小妹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瞧着那个身形……她有些迟疑地问:“我二哥来了?”虽然是这么问的,不过她的眼中已经露出了惊喜,仿佛她已经能够肯定此刻被祁明诚细心对待的人是她二哥了。
“你克制一点,别太高兴了。确实是二哥。”纪良点了下头。
赵小妹顾忌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笑得太厉害,不过还是加快脚步走到了赵成义身边。赵成义听到脚步声,忍不住睁开眼睛,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见来人是自己的妹妹,赵成义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祁明诚把赵成义的脑袋扶正了,说:“你的头别乱动。小心把衣领弄湿了。”
赵成义原本非常坦然。祁明诚说要给他洗头,那就洗呗!他躺在南婪明亮的阳光下,感受着祁明诚的指尖的温度,舒服得都差一点就要睡过去了。西北的风中常常卷着砂砾,对于赵成义来说,每一个安逸的瞬间都值得珍惜。然而,此刻妹妹和妹夫都在一边看着,赵成义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祁明诚敏锐地察觉到了赵成义的不自在,笑着对电灯泡们说:“小妹,你先去吃点东西。早上起来还什么都没有吃吧?你二哥就在这里,肯定跑不了的。纪良,快一点,带我妹去把早饭解决了。”
“是是是,二哥肯定跑不了。明诚哥栓着他呢!”赵小妹打趣说。
赵成义更加不自在了。不过,其实他的心里又是非常高兴的。
景朝的民风偏向保守,不过如果是成了亲的人,他们就仿佛得到了某种特权一样,时不时可以在男女关系上说一些玩笑话。赵小妹的打趣在提醒着赵成义,家里年纪最小的妹妹都比他先嫁出去了。
赵副千总他恨“嫁”啊!
赵小妹被纪良拉走了。祁明诚用湿漉漉的手捏了捏赵成义的耳垂,说:“快点躺好。”
赵成义忍不住缩了一下。他的耳垂有些敏感。
此时并没有洗发水,不过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可以用来洗头的东西有很多。在梨东镇那边,人们都喜欢用木槿叶来洗头。作为锦葵科植物,木槿含有丰富的粘液质和皂苷,这一点和皂荚近似。不过,皂荚的味道不太好闻,但木槿叶却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因此相比之下,还是木槿叶更讨人喜欢。
在南婪这边,自然也有类似的植物存在。
祁明诚把洗干净的植物叶子剪碎了,用纱布松松地裹好,然后在温水中用力地搓洗,很快就会出现细腻而丰富的泡沫。接下来,他就用这水给赵成义洗头,步骤和用洗发水洗头时的步骤是一样的。
这种植物叶子的味道很好闻,但香气又没有过分浓郁,而且它能把头发洗得很干净。
祁明诚自己很喜欢这种味道,于是也给赵成义用了。他力道适中地按着赵成义头上的穴位。一边按着,他一边问:“这个力道合适吗?还是说,你喜欢重一点的?要不要再重一点?舒服了,你就告诉我,别把嘴巴闭得这么严实!咦,我看你皱眉了,难道是我按得太重了?还是说轻一点比较好?”
因为早已经熟知了祁明诚私底下的画风,赵成义总觉得他问这些问题都是别有用心的。
于是,赵成义态度坚决地把自己的嘴巴闭上了。
“不说话?不说话我就当你是……”
“就刚刚那个力度,挺好的。”赵成义赶紧说。
“哦,原来你喜欢重一点啊!”
赵成义觉得自己总能在祁明诚的话中听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不管怎么说都是错!赵成义觉得自己还是装睡算了。
南婪的阳光特别暖,用过了早饭的赵小妹站在院子的另一边看着祁明诚和赵成义之间的互动。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们也没有做什么,没有什么生离死别,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仅仅是一些很寻常的日常互动而已。但她却觉得自己被感动了。如果时光能就此停驻,那么大家就永远是幸福的模样了。
嗯,还好赵小妹听不见祁明诚都说了些什么。
“有巫族,你打算怎么和他们接触?”祁明诚舀了些温水,把赵成义头上的泡沫冲掉了。
“他们有驻地吧?潜进去看看!能沟通就沟通,不能沟通就偷方子。”赵成义特别霸气地说。
祁明诚见赵成义说得认真,他都要惊呆了:“你前面叫我不要担心时,我还以为你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结果你现在告诉我,正面硬对硬就是你的打算?他们有一群人,你只有一个人!你疯了吗?”
“不是正面硬怼,我选择偷偷潜进去。”赵成义赶紧说。
“这两者差不多!你知道他们的驻地中都有些什么?万一被抓了呢?”祁明诚根本就没法接受赵成义的行动方案,“你还不知道吧?有巫族中存在着某种类似于宗教审判的行为,他们的这种行为不仅仅针对外族人,也针对他们的本族人。假设他们之中存在着极端派和少数理智派,我们可以……”
“太费时了!我哪有这么多功夫陪着他们唧唧歪歪的?要是他们可以沟通,当地人早就和他们有过友好交流了。”赵成义摇了摇头。他忽略了自己的头发还被祁明诚抓着,一摇头,头发被扯着了。
南婪当地人对于有巫一族的态度是敬而远之的。当孩子哭闹不止时,妇人们有时候会吓唬自己的孩子们,说:“你再哭!你再哭,就把有巫族的人招来了!”这话特别管用,小孩子立刻不敢哭了。
仿佛外族人的身上都是不干净的,有巫族的人把自己视为了这个世界上离神最近的人。
祁明诚不希望赵成义去冒险,不过赵成义心意已决。
南婪多山多水多植被,而赵成义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偷偷潜入有巫族中不会有什么事。他只有一个人,惹不起时,就躲起来。如果他带着一队人,说不定最后反而会发生冲突。
“我再想想办法……”祁明诚说。不过,他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
赵成义感觉祁明诚又给他的头发冲了一遍水,问:“好了没有?好了我就坐起来了啊!”
“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就好了。”祁明诚从身旁的凳子上拿了一块干净的布。
等到头发不再滴水时,祁明诚拍了拍赵成义的肩膀。赵成义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坐了起来。祁明诚开始收拾地上的水盆、水桶等。不论祁明诚在做什么,赵成义只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够。
“你放心。不管我要做什么,心里都是有分寸的。有一定把握的事情我才会去做,是不会拿着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的。”赵成义郑重地说,“我啊,肯定会平安归来的,因为我还等着要和你成……”
祁明诚赶紧伸手捂住了赵成义的嘴巴:“你没事瞎立什么flag?”
“夫赖哥?”丈夫赖了哥哥?这是南婪这边的话吗?
“总之,我不听你说什么,就看你做了什么。”祁明诚说。他其实不舍得怪赵成义做得太多,他只怪自己做得太少。如果他早就弄到了伤药的方子,此时就不需要赵成义去有巫族的地盘上冒险了。
“那你要我做什么?”赵成义老老实实地问。
祁明诚心里想着,我要你老老实实待在营地里,你肯定不听啊!于是,他只能说:“你先别急着做什么。我再去打听打听消息。总之,我这边肯定会提高办事效率的,绝对不会耽误了你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