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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被缓缓关上。
许含章漫步闲庭般走到少妇跟前,抬脚踩在她的脸上,重重一碾,“本想给你个痛苦的死法,但你辱我爹娘,我断饶不了你。”
说着低低的笑了。
“你知道么,我家乡的人大都以打猎为生,遇着下雨路滑便有失足掉下悬崖摔死的。等被找到时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还有开始长白毛的。”
“村民们皆认为那是尸变的先兆,破解的法子便是雇人将尸体的血肉筋脉全数剔净,只留干干净净的白骨带回去,放进开了光的坛子,再择吉日入土。”
少妇直听得毛骨悚然,“你,你说这个干嘛?”
许含章的目光带着猫戏老鼠的残忍,慢条斯理道。
“我便是,受雇的那个。”
少妇闻言吃了一惊。
许含章却隐隐有些成就感,“要知道方圆百里都尊我为买骨人,只因我剔得最干净,连半点肉沫都不会留下……”
“别说了!”
少妇只觉头皮发麻。
“好。”
许含章竟是答应了下来。
少妇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许含章缓步走到瑞姨娘面前,边伸手去拔那把卡在喉间的匕首,边幽幽道,“到底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匕首刚刚拔出,瑞姨娘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啊?”
见着这诡异的一幕,少妇本能的察觉到不妙,尖声叫道。
“借冤者气血数缕,以幽冥之火淬之,方能贯鬼神。”
许含章将浸着鲜血的匕首放至惨绿的烛火上烤了烤。不消片刻,血色便转为惨绿。
“你好好看着吧,其实我手艺真的很不错。”
话音未落,便闪过一道雪亮的刀光。
锋利的刀刃沿着少妇的脊背一路划了下去,带起血肉碎末翻飞。
“呃赫唔唔……”
少妇的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嘶哑刺耳的叫声。
这一刀下去竟是连厉鬼都难以承受的剧痛,就如往凝固的猪油里泼了一瓢沸水,慢慢的侵蚀烧穿,融掉血管筋脉,在血液里沸腾翻滚。
“你尽管放心,这不是致命伤,你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我先从你背上开个口子,再仔细分开粘连的皮肉,挑断一条条筋脉,慢慢敲碎你的腿骨手骨。”
许含章无比妩媚的笑着,语气却森然到了极点。
“求求你,杀了我吧!”
少妇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出声哀求道。
“我当然会杀你,但不是现在。”
许含章的笑容愈发妩媚了,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咦?”
许含章突然停下了动作,漫不经心地说,“看来用不着我动手了。”
当啷一声,是匕首被她扔到了一旁。
接着是“哧”的一声,有几双纤瘦细白的手穿透少妇的皮肉,带起数蓬血花。
这是冤魂的执念。
她们原本都活得好好的,却在一夕之间被少妇夺了身体。
本就是阳寿未尽的新魂,在失了肉身的庇佑后更是孱弱不堪,遇到清晨第一缕天光便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虽则魂魄已灭,但强烈的执念却如跗骨之蛆扎根在少妇的元神里,只待一朝反噬,便要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许含章悄悄解开了少妇身上的缚字诀。
这倒不是心软,而是想好生欣赏一把她那挣扎打滚的模样。
只见两排牙齿咬住了少妇的颈肉,狠狠一撕。
接着是一根长长的指甲扎进了少妇的眼窝,用力一戳。
伴随着少妇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腹腔被扯开了一条缝,血淋淋的肠子拖得老长,全数塞进了她的嘴里。
几滴血溅到了许含章的裙摆上,就如水滴入海,毫不起眼的融进了大红的底色里。
少妇的气息渐渐低了下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屋子里便恢复了安静。
少妇已化为一堆残骨碎肉,零落散了一地。
数道白烟自平地袅袅而起,停至许含章的面前齐齐伏低身形,似在施礼。
“可惜只剩下一缕执念,无法投胎了。”
许含章摊开手掌,轻柔的托起白烟,歉声道:“但可以回去看上最后一眼,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入梦相托。”
“归。”
许含章温柔的吐出一字。
白烟立即散作星星点点的亮光,各自乘风而起,飞往家乡。
烛火渐由惨绿转为幽蓝。
许含章捡起匕首,随意扯过裙边的一角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然后挥了挥素白的衣袖。
一簇簇幽蓝的火焰瞬间从地底窜出,很快将少妇留下的痕迹焚烧殆尽,连一粒灰尘也没有留下。
说来惭愧,许含章竟摸不透少妇的来历。
她记得先前少妇自称是穿越来的,天生就比别人高贵。
穿越?
当时她特意回想了一下,发现历朝历代都不曾用过这个年号。
难道是地名?
穿,通也。越,周行天下,归还大越?
好像也说不通。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少妇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一门心思认为自己是倾城倾国的存在,极为愤怒每一世都没能招惹到王公贵族和满朝文武,正是这股怨念支撑着她在尘世里漂泊良久不肯离去,久而久之便成了极厉害的邪祟,有了夺人肉身的本事。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她即使有了这本事,也仍是个眼皮子浅的,好似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整日里就知道和正室斗,和通房斗,和家养的歌伎斗,和妖娆的外室斗,斗来斗去都快都成乌眼鸡了,却还乐此不疲。
真是不可理喻。
许含章懒得再琢磨下去,直接取过帷帽戴上,翩然步出了房间。
见她出来,众人的神色皆是一松。
卢氏含笑过来迎她,并垂首敛衽的行了一礼,“今日之事有劳许娘子了。”
“应该的。”
许含章云淡风轻的答道。似乎斩妖除魔只是她的分内之事,无需如此大礼。
老夫人顿时被她的高人风范倾倒,忙不迭凑过来诚心致谢,“若不是小娘子出手,我等恐怕还被那邪祟玩弄于股掌之中。先前不知轻重,多有冒犯,还望不要见怪。”
“应该的。”
许含章的表情仍是那么云淡风轻。
然后想起了什么,立刻加上一句,“我是说,谢我是应该的,你不必想太多。”
“……”
老夫人无话可说。之前生出的结交之意更是碎成了渣渣,捡也捡不起来。
“把春芽的尸身请回来,选个风水宝地葬了。”
许含章顿了顿,回头看一眼瑞姨娘的房间,“这也是个无辜的,不若送她回自家的祖坟,好让她安然长眠。”
这个又不难办,老夫人岂有不答应的,忙鸡啄米似的点了好几下头。
妇人则带了些趾高气扬的意味,对着二夫人炫耀起来,“看见了吧,许娘子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绝不是前几日上门的废物僧道能比的。”
谁料世外高人突然猴急的冒了句,“不知我的酬劳何时能结?”
“……”
妇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磕磕巴巴道,“马,马上就结。”
卢氏补充道,“还是拿银票吧,银子太沉了,不好带。”
银子太沉了。
这不是一句废话,而是暗示这回酬劳颇丰。
“对了,怎么没见着大郎呢?”
老夫人随口问了一句。
“糟了,还捆着呢!”
妇人一拍脑门,带着婆子们风风火火的离去。
卢氏端庄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跟上。
二夫人跺了跺脚,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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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妇人给许含章准备了厚厚的银票及数匹上好的料子做答谢。
“坊门已关,许娘子不如留下来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许含章婉言拒绝了。
“不必,我自有去处。”
妇人无奈,只能再三嘱咐她路上小心,并亲自送她出了府门。
那边卧房则是乱哄哄的一片。
“妒妇,我要休了你!”
应国公气急败坏的披上衣服,指着卢氏的鼻子说道。
“郎君你有所不知,瑞姨娘早就死了,附在她身上的是专吸取男子精气的邪祟,方才人人都亲眼瞧见了,绝不是我信口开河。”
卢氏柔声解释着。
“那,那你也不该带人来砸门,更不该把我光溜溜的绑出来,让我丢尽了脸!”
应国公心里咯噔一下,嘴上仍是毫不服软。
“此事是我安排不妥,才坏了郎君的颜面。”
卢氏一反往日的冷傲,垂头说道。
“也罢,就饶了你这一回。”
应国公瞧着她顺从的模样,心里大感满足。
“郎君,玉娘还有话要说。”
卢氏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禁轻笑一声——他是真蠢还是装的?竟将自己先前受的冤枉彻底无视了,还摆出一副宽宏大量,不跟她计较的架势。
“夫人请说。”
应国公嬉笑着搭上了她的肩头。
卢氏眉头一蹙,缓缓说道,“我们和离吧。”
和离?
应国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跳了起来。
“玉娘,你说什么!”
卢氏沉默半晌,终是开了口,“我累了,和你过日子委实辛苦,远不如待字闺中时自在。”
这番话虽是做戏,想要拿捏他,但也算是走了心的。
她和他,原本是不同阶层的人。
一个是身份尊贵,连公主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五姓贵女。
一个是靠着先祖余荫混吃等死,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若不是朝廷特意下了诏令不许五姓之人自行婚配,那轮也轮不到他来娶她。
尽管她不情不愿,却还是被双方的家族利益捆绑到了一处。
自从嫁进府里,她便再也没有写诗和骑马的时间,日日忙着主持中馈,贴心照顾他和孩子的衣食住行,防着公婆妯娌的勾心斗角,时刻注意家族和朝堂的动向,记住每一张和自己打过照面的脸孔。
她自认做得足够称职,不拈酸吃醋,不斤斤计较,事事皆磊落爽朗,无愧天地,却还是被老夫人挑剔,被夫君所嫌弃。
在他看来只要不让妾室生孩子,就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稀罕。
年少的她曾对他有过期待,却早已在八年的时光里零落成泥。
“你说你要和离?”
二夫人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门口,颤声问道。
“对。”
卢氏只是淡淡的笑,压低声音道,“意娘,我知道你曾心悦于他,父亲却把你许给了他的庶弟。如今我自请和离,你心里的怨气便也能消了吧。”
她和卢意娘曾是最要好的姐妹,却被一个搅屎棍般的男人坏了情谊,。
“不,瞎了眼的才会看上他!我心里装的,从来就只有阿姐你啊……”
卢意娘猛然扑进她的怀里,全无形象的嚎啕大哭。
“阿姐从不嫌弃我庶出的身份,有好吃好玩的都会给我留一份。春天会带我去曲江泛舟,夏日则是去山庄避暑,秋日我们采下枫叶,夹在新买的诗集里,冬日则赏雪观梅,分食同一碟鹿肉……”
她自卢氏温软丰盈的胸怀中抬起头来,狠狠剜了目瞪口呆的应国公一眼,“我最憎恨的就是这个王八蛋!他凭什么能和你同床共枕,日夜相对?他的庶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满心满眼只惦记着钱,连阿姐的嫁妆都想掺一脚,令人见之欲呕!若不是为了能日日见着你,我才不会嫁过来!对了,他娘更不是个好的,修了这么多年的佛也没生出慈悲心肠来,算计起人来恨不得连毛带肉一并吞,就这幅德行,死后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日日受火烤油煎!”
接着又拱进了卢氏的怀里,楚楚可怜道,“阿姐,你要走的话就带上我。我们可以天天待在一处,一生一世也不分开!我保证除了你,绝不会看其他的女人一眼!哦,别的男人我也不看!我只要有你,就心满意足了……”
应国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卢氏怔怔的瞪大了双眼。
而老夫人刚踏进屋门就听到这番缠绵哀婉的剖白,登时唬得一口气卡在胸肺间不上不下的,直把她憋得晕了过去。
“快来人啊,老夫人晕过去了!”
候在廊下的丫鬟们此起彼伏的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