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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缓缓打开,众人目光纷纷定格此处。只见容离身着纯白色衣衫,宽袖轻摆间,是经过洗练后的豁达,高雅。容离缓步走入大殿之中,步伐轻缓,许是因逆光而至,似是从天而来的谪仙,宁静而美好。
美好如他,子衿不由呆愣,甚至不忍呼吸,只怕耽误这美好风光。容离嘴角含笑,走到大殿之中。轻轻地一撩衣摆,低下身子,屈膝跪地,拂袖行礼。“容离拜见陛下,太后,皇后。臣因身体不适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子衿努力地将神志拉回,拍拍脸颊。差点就中了魔。皇帝看着殿下的容离,脸上是不可杜测的笑容道:“无妨,容公子平身吧。”
“谢陛下。”容离再次行礼后,起身。在宫女的引导下,走到子衿的对面坐下。
子衿拿起茶杯品着茶。动作轻柔,一副大家闺秀的经典做派。
如此平静,殊不知她如今心中早已无法淡然处之。
“如若身子不好,便在府上歇息就好,不必前来。”太后声音一改方才威仪,透出一种宠溺。容离微微颔首道:“回太后,臣身体并无大碍。”
太后轻轻叹息道:“都怪哀家,若不是哀家没能保护好容家,又怎会让你受这等苦。”
“太后严重了。从前是父亲有过在先,理应当罚。太后不必介怀。”容离淡淡回道,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眉目含笑,神态从容不迫。
皇帝亦是显出怅然之态。“母后,表哥大才,从前做出叛国之事,朕亦觉惋惜,只今日是您的寿宴,提及此事恐是不吉。”
太后可能也觉此时此刻提及容离父亲不妥,随后收起神伤之态,恢复了以往的威严模样。“对,今日是哀家寿辰,说起此事却有不妥之处,那就不说了。”
容离依旧一派从容模样,宛如深渊的眸子看着对面的子衿。太后和皇帝在今日提及此事,无非是告诫容离,如今他的靠山只有高高在上的姑奶奶,若是听话她会保他一世周全,可若他不肯乖乖听话,他父亲的下场便是他的明日。
容离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子衿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都在盯着容离。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眼神亦是变得躲闪不定,低头不去看他。
看着子衿窘迫的模样,容离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大殿之上,歌舞升平,奢靡浮华。
吃了几口菜子衿便放下了碗筷,顺手拿起桌上的夜光杯在手中把玩。这皇宫之中的菜肴的确不同,但子衿却觉得食之无味。
“父皇,今日是皇祖母的寿辰,各府千金都准备了才艺,为皇祖母祝寿。”太子公孙宏站起身,行礼说道。皇帝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太后道:“母后意下如何?”
“哀家觉得甚好。”
“皇祖母,每年都是按身份,今年我们来点新鲜的如何?”公孙凌也站起身说道。太子嫌恶的看看他。“三弟,你平时玩闹胡来就算了,今日可是皇祖母寿辰,你莫要忘了身份尊卑。”
子衿不闻不问,依旧把玩手中的夜光杯。而对面的容离也不紧不慢的品着茶。
公孙凌邪魅一笑:“皇兄,今日不就是为了开心嘛,何必在意那么多繁文缛节呢。”
“三弟,正因为我是你的皇兄,才要好心告诫你别忘了礼仪尊卑才好。”
“行了,哀家倒觉得小三提议不错。”
子衿听完这句话后,低着头不停颤动着身子。子寒半侧身子问道:“怎么了?”子衿偏头看向子寒,眼中满是笑意。
“没什么。”
说真的她是听太后对公孙凌的称呼后,实在难忍笑意。子衿承认自己侧重点错了,可是,可是,还是很想笑。
“那小三打算如何做?”太后随即问道。太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坐下。公孙凌将玉扇打开,摇了摇。“我们抽签。来人。”
一位婢女应声上前,手中拿十几支木签。
“各位千金请抽签吧。”公孙凌声音极具魅惑,笑意深深。
婢女快步走到各府千金小姐的面前,待她们抽签完毕后毕恭毕敬地退回。看看手中的木签只见上面写着数字“伍”。子衿扬扬嘴角,看来可以早些离开了。
“现在开始吧。”太后看了看殿下的情况道。
各府千金们纷纷上台进行表演。子衿时不时看看节目,又看看公孙凌,只见他眸中含笑,嘴角上扬,摇着玉扇,一副风流做派。
目光落在容离身上,只见他依旧眉眼含笑,高雅从容,似乎是在认真欣赏,又似从来没有注意。
“苏菏拜见皇上,太后,皇后,愿太后福寿安康。”
看着大殿之中的苏菏,落落大方,优雅美丽,子衿不由会心一笑。从前子衿还曾经与她说笑,她的才华堪当国母。想必右相亦是在如此培养她。
只可惜终究她爱上了一个就不该去爱的人,这心意永远也只能是一个秘密了。
此时苏菏已换好一身月白色绫罗衣裙,手执折扇伴随着清灵丝竹之音走到大殿正中,随乐声轻轻摆动身子,尤若无骨。美目含笑,深情看向众人,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心动不已。不由紧闭呼吸。轻摆宽袖,遮住一半面容,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却更叫人觉得她绝美无双。随着乐声愈奏愈快。她手中的折扇也随着乐声,开、转、绕、合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一舞毕,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容离看的认真。子衿则看着容离,心中排腹。本以为他与别人不同,没想到是和公孙凌一样的人。
苏菏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投向子寒,而他却依旧清冷疏离。
早已知道会是这般景象,但心中还是不由一阵刺痛。她怀着一丝希望,不断努力,林世子便会对她另眼相待,会发现她的好,但不过是奢望。
右相捋捋胡子,一脸这是我闺女的骄傲模样。
“好一段折扇舞,翩若惊鸿。苏相教女有方。”皇帝赞许道。苏右相连忙起身行礼道:“多谢陛下赞许。”
苏菏一舞当真是声名鹊起,初露锋芒。苏右相也真正完成所愿。
“苏相之女今日一舞,倒是让朕想起四年前菡萏。”若是抛开一切政权相争,他是真心喜欢那个聪慧,心思单纯的小丫头,那一年她如含苞待放的菡萏花,穿一身藕色衣裙,在百花园中翩翩起舞。
“菡萏可有意再舞一曲?”太后问道。
子衿站起身,福礼。“回太后,菡萏自知舞艺不精,便不再献丑了。”
右相微眯起眼眸说道:“郡主不如便随了太后的心意吧。”
子衿笑魇如花:“右相千金,舞姿卓越,菡萏的确惭愧。”
苏菏听后连忙向子衿福礼道:“郡主折煞臣女了,臣女不过溥仪之姿,怎敢与郡主相较。”
微微一笑,子衿没有说什么,抬步走到大殿之中,几位宫女将一把古琴抬到殿上。太子仔细看了看琴。“此琴可为思?”
子衿转向太子微微福礼:“殿下慧眼。此琴确唤思。”
原本安静的大殿顿时变得嘈杂起来。子衿并不理会那些人,跪坐琴旁,手指轻拂琴弦,曲子在指尖慢慢流淌,乐声响起大殿之中慢慢恢复到了起初的寂静,忽儿,一处柳笛声起,清脆悠扬。
吹笛之人正是容离。
一琴一笛和鸣,道一曲缠绵爱恋。在外人眼中,二人像是仙人一般,不受世间纷扰,男子高雅如天边的云,山间的雪,女子清雅高洁,如兰似莲,天作之合,一对佳人。子衿抬头看一眼,只见容离站在席位上与她相距而望,容离神态从容高雅,子衿原本的诧异的脸容变的柔和起来。乐曲缠绵悱恻,瑶琴与笛声时而相互缠绕在一起,融为一体。时而瑶琴声渐渐消失,只剩笛声清越悠远。
正当众人沉醉与乐曲声中时,殿外传出一位女子空灵婉转的歌声,浅浅吟唱。缓步走来,她着一身牡丹色的拖地长裙,容颜倾国倾城,媚而不浮,一双凤眸摄人心魄。空气中不时有阵阵清香,似有似无,那香味淡雅柔和,令人心醉。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歌停,曲毕,在场之人无不感到震惊。连连掌声不绝于耳。
“殿下是何人?”太后声音充满威慑力。
“草民锦素,拜见陛下,太后。”锦素福身行礼,动作熟练,落落大方。皇帝只是静静地看着锦素,并未言语。太子却开口道:“怪不得歌声如此动听,原来是迎春楼的锦素姑娘。”
“哦?太子知道这位锦素姑娘?”太后问道。
“回皇祖母,孙儿的确听过一些关于锦素姑娘的民间传言。”
听过?子衿有些好笑,这个太子平时装的正人君子,其实就是个无赖,前些时日为了见锦素差点把迎春楼拆了,如今却又在太后面前装乖巧,装正经。
“说来听听。”许久未开口的皇帝突然开口。
“是,父皇,半月前袁家村瘟疫严重,锦素姑娘以一己之力缓解瘟疫,后来百姓便称锦素姑娘是仙人下凡。”
太后微皱眉头:“哦?仙人下凡?哀家倒想知道锦素姑娘是如何缓解瘟疫的?”
“回太后,锦素自幼家中从医,父亲大人曾经留下过一些关于瘟疫的记载,所以锦素便想斗胆一试,若可让百姓脱离病痛折磨也算是功德一件。”锦素不卑不亢地说着,语气中竟然有一些少有的果断。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了,村民都将死在你的手上?”
“回太后,有想过,人到了绝望之时一旦有了生的希望,那怕那希望再渺茫也会想尽力一试。锦素在每每都会亲试药,保证药物没有问题才会给村民服用。”
殿上之人无不由刚开始因她是歌妓而轻视她,到如今听完她此番言论的敬佩。她不仅生的倾国倾城,还懂得怜悯苍生,如此佳人,叫人怎能不动心?
太后赞许的点点头。
“好,锦素姑娘,果真是位妙人。来人传朕旨意今日起封锦素为正六品清音,赐合欢宫。”
“谢陛下。”锦素跪下身谢恩。
“先退下吧。”
“是。”锦素起身,向后退三步,转身走出殿外。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锦素姑娘虽然只被封正六品乐师,可是又有谁能确保它日,一旦入了宫,那便是皇帝的女人,封妃怕是指日可待。
看来这宫中的风向要变了。
锦素退下后,一位已过不惑年岁的男子突然开口道:“郡主,你用前朝遗物已是大不敬,又当众人的面演奏这等艳曲,该当何罪?”那男子声音低沉,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明了。
一旁的林王爷皱着眉毛,有些着急,这个周国公难缠是出了名的。
子衿听罢扬起微笑,转身看向周国公,微微行礼。“周国公,认为菡萏今日所奏,是俗门艳曲?”
周国公看着子衿,似笑非笑,语气依旧轻缓,“难道不是吗?”
子衿眨眨眼睛,眸中星辰重组。转身走到瑶琴旁抚摸琴弦。“周国公也许是年岁大了,记性不太好,那么菡萏今日便好好帮周国公回忆一下吧。”
子衿坐下身,指尖撩拨琴弦。“周国公些许忘记了,可是菡萏相信,太后娘娘一定还记得这首曲子。”
子衿看向太后,太后凤眸微微泛红,声音轻颤,“记得,记得,这是哀家与先皇大婚之日,先帝专门为哀家弹奏的曲子。”太后说着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陛下还说要天裕国所有子民都学会这曲子呢。”
子衿温暖一笑,“太后与先皇的感情忠贞不渝,是天裕国人人相传的佳话。而相与思乃是前朝皇帝与皇后兰陵氏的定情之物。菡萏今日如此,一是表达臣女对太后与先皇感情的景仰,二是臣女自己对未来的向往。”子衿转过身,向周国公走去,福一下礼。“不想今日却是让周国公误解,想来是菡萏的不对,菡萏再此向您致歉。”
周国公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公孙凌摇着玉扇,看着周国公有些变形的脸不由觉得痛快。周国公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见到什么都想插一脚,就想要所有人都怕他俱他。
皇帝眼中饱含深意,笑了笑。“我们的菡萏的确是长大了,也想找心上人了。周国公,今日开心就好,不必计较那么多。”
周国公扯动一下嘴角,欠身回一句“是。”却是极为心不甘情不愿。可是,他不愿意又能怎样,人家晚辈都已经做到这般谦卑礼让,他再说什么都显得他为人小肚鸡肠。
“菡萏呀,你可是有心上人了?告诉朕,朕便亲自下旨招他做你的夫婿。”
子衿表现出一脸喜悦模样,看向皇帝,“皇上,此话当真?”
“子衿。”林王爷沉声道:“别坏了规矩,怎可质疑陛下。”
子衿身子微颤,立刻将头低下。容离在一旁清楚看到她调皮地吐一下舌头,美目流转,哪有分毫害怕的模样。
皇帝看向林王爷笑了笑,“无碍,朕觉得菡萏丫头这样单纯,率直。比从前更加讨人喜欢了。”
“菡萏,父皇既然让你说。你就说吧。”太子公孙宏说道。
子衿摇摇头,“陛下,菡萏如今并无心仪的男子。等哪日菡萏找到了那个人,还请陛下定记得今日,为菡萏赐婚。”
皇帝与众人听罢微愣,却是将目光投向容离。却只见他安静地喝着茶,动作舒雅高贵。
天裕国上上下下无人不知,从前郡主喜欢容公子,痴迷到了何种程度。为让容公子另眼相待,可谓是费尽心思。但看如今,是郡主真的转了性?
情况极具斗转,容离却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