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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文卿见两个大夫自说自话,知道一时也难以同他们辩驳清楚,于是问道:“你们在此多久了?病人的症状可有什么变化?”
那花白胡子的大夫伸手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道:“我是寅末时分过来的,那时病人的症状似乎还没有这么厉害,仅仅是手舞足蹈,口出狂言,脉象洪而浮。不似这会子竟是发狂的迹象。”
另一个面色丰腴的大夫也说道:“我是卯时三刻左右过来的,那时病人就开始有攻击人的迹象,且口中开始流下涎水。我见她面色潮红,是邪迷心窍之象,所以开了通窍熄火的方子,但是她不吃啊!”
傅文卿微微一摆手,道:“多谢两位先生告知。”皱了眉头凝思。
那花白胡子的大夫道:“瞧你小小年纪,莫非也懂得岐黄之术?老朽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的症状。”
傅文卿也明白“文人相轻,医者亦相轻”的道理,当下也不辩白,只是凝神思虑,刚才为周姨娘把脉,虽然说是脉象因为有人压迫臂膀而信息不准,但也隐隐能察觉是风邪、淤血之相,再见她表情狂躁,口中流下涎水,有攻击人的迹象,莫非是……
当下向肖十三道:“肖兄,你吩咐人将这屋里的门窗打开,帘子也都撂起来。”
肖十三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见傅文卿面色郑重,当下也不及细问,吩咐众丫鬟:“快去!按着傅公子说的办。”
几个丫鬟答应着,分别去打开了窗子,挂起了帘子。
傅文卿向那几个摁着周姨娘的婆子道:“你们好生摁住了,莫让她起来伤了人。”
几个婆子答应着,将周姨娘的手脚死死地摁在了床上。
此时朝阳已经升起,光线透过打开的窗户透进屋内。间或还有室外的花香,使得室内沉闷的空气立即清新了不少,屋内众人都是精神一震。但周姨娘却好似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一般,面上恐慌、狂躁之情更甚,手脚乱动的力道更是大了一倍,狂喊道:“啊!快走开!……”
众婆子赶紧再用力摁住了。
肖锦程与肖十三都是面面相觑。肖十三道:“傅兄,这个……”
傅文卿道:“把门窗都关上吧,将帘子也都放放了下来,再去端一盆水来,并一个水瓢醍醐。”
肖十三见傅文卿面色凛然。当下也不敢多问,赶紧吩咐丫鬟们照办。一会功夫,一个丫鬟用铜盆端了一盆凉水进来。另有一个小丫鬟拿了一个葫芦切开晾干之后所制的水瓢。
傅文卿吩咐那丫鬟就爱那个水盆放到了榻前的脚底上,伸手接过了水瓢,从水盆中舀起了满满一瓢水,再抬高了水瓢缓缓倒入水盆中,只听到哗哗的水声很是响亮。
方才门窗都关上之后。周姨娘精神安定了不少,此次再听到水声,突然又狂性大作,手脚用力,几个婆子竟是差一点就摁不住了。
只见周姨娘口中乱嚷道:“快走开!啊!……走开!……”
傅文卿放下手中的水瓢,道:“取几块结实的布条。将周姨娘的手足都绑在榻上吧。记住一定要用宽的布条,周姨娘这般躁动,手足自然是很用力。若是布条太窄,容易勒伤了她。”
肖锦程道:“傅公子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傅文卿点了点头,道:“两位先生说的都没有错,但并不全面,周姨娘确实是有风症和热症之象。除此之外,她还有淤血之象。”
那花白胡子的大夫道:“我行医这些年。从未听过有哪一种躁狂之症会是同时有这风症、热症和淤血之象的。”
傅文卿道:“这种病症本来少见,也难怪先生没有见过。说实话,我也只是从医书中读到过这种疾病,真正的病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丰腴的大夫颇有些不屑:“我读过的医书也不在少数,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才有多大年纪?不过是略看了几本医书,就在这里胡吹大气。”
傅文卿知道他们对自己不服气,觉得与他们争论也没有意思,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是在二十一世纪医学院中所学,于是微微一笑,道:“我师从京师明医国手李西屏,便是在恩师的医学典籍里面偶然翻阅所得。”
两位大夫一听李西屏的名头,果然都安静了,那花白胡子的大夫道:“李西屏?……你果真是李西屏的弟子?”
傅文卿微笑着点了点头:“如假包换。”看来李西屏的名头在杏林界影响很大,拿出来很能砸人的态势。
那花白胡子的大夫盯着傅文卿看了半响,才道:“既然是李国手的高徒,那么我们认栽也就罢了。只是今日可否让我们看你如何治病?我们也好学得国手一二。”语气转为客气。
傅文卿本就不是喜欢摆架子的人,见这大夫一大把年纪了还说出如此客气的话,于是赶紧拱手行了一礼,道:“不瞒两位先生,我虽能诊断这病症,但是对于能否治好,确是没有把握的。”
肖锦程道:“傅公子果真能诊断病症?”
傅文卿道:“不瞒伯父,周姨娘所患的疾病,是狂犬病。”
“狂犬病?这是什么病症?以前从未听说过!”肖锦程大惊。
这时候,众丫鬟取来了粗布条,一众婆子手忙脚乱的把周姨娘捆绑在了床上。周姨娘兀自手舞足蹈、胡说八道。
傅文卿道:“取纸笔来,我先开了方子,再说不迟。”
两个小丫鬟忙不迭地送了笔墨过来,傅文卿悬腕提笔,开了一张方子:生大黄三钱、桃仁7粒(去皮尖)、地鳖虫7只(活去足,酒醉死),三味药共研细末,加白蜜三钱,陈酒一碗,煎至七分。连滓服之。
肖十三拿着这张方子,道:“这方子忒也怪异,这生大黄、桃仁好找,只是这地鳖虫难寻,再要醉死,岂不是麻烦?何不直接拍死了入药?”
傅文卿道:“需得用酒醉死,方能有效护花天尊在校园。你快着人去准备吧。”
肖锦程道:“听傅公子的便是。”肖十三听说,也不再多言,着人吩咐了出去。
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有丫鬟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回禀道:“已经按着方子煎了药,只是这地鳖虫在酒里只是醉了两柱香的功夫,也不知道是有没有醉死。”
傅文卿道:“无妨。先给姨奶奶服下,看看效果如何。”
小丫鬟端着那碗药,转头看向肖锦程。肖锦程沉思不语,看了那两个大夫一眼。傅文卿明白,不论是这小丫鬟。还是这肖锦程,对于这剂方子究竟能否治病,心里都存有疑虑,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说出口来,所以才征求那两位大夫的意见。
那两位大夫一听傅文卿是李西屏的弟子。因同是杏林中人,听闻过李西屏的大名,知道他是有能力起死回生的大国手。虽然觉得傅文卿这一张方子开的有些怪异,但是也不敢多做评价,因此对于肖锦程询问的目光只能是视若不见,低头不语。
傅文卿心里明了,于是道:“不瞒肖伯父。我诊断周姨娘所患的病症正是狂犬病,这种病症最大的特点便是怕光、怕吵。尤其最怕水,所以又称为‘恐水症’,方才我用水瓢舀水做出流水声,周姨娘惊恐异常,所以可以诊断。但是这狂犬病是一种极其难以治疗的病症,便是……便是我的老师李西屏,也没有把握能够治好,且这狂犬病一旦发作,十之八九是必死无疑,我也是在上古的医术中曾经见过类似的方子,若是能够有效,那自然是好,若是没有效果,那也是神仙难救了。”狂犬病一旦发病,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在二十一世纪,预防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猫狗咬伤、抓伤之后第一时间清洗伤口,并连续三针接种狂犬疫苗,从而预防狂犬病的发作。如果万一这狂犬疫苗无效,狂犬病发,就算是现代的医术也是束手无策。作为中医药学的博士,她翻越过不少中医典籍,在一些民间验方里面看到过有人用这大黄、桃仁、地鳖虫来治疗狂犬病,从医理上讲,大黄有泻下之功,桃仁有破血之效,地鳖虫可以防风,倒也合了狂犬病发时病人毒积、淤血、风痹之像,所以这才冒险一试,只是以前在临床上从未见过狂犬病人,所以不知道效果如何。
肖锦程一听,脸上立即变色:“傅公子这意思是……贱内就没有救了么?”
傅文卿道:“我说过了,这狂犬病发,死亡率接近十成。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病症,只能是尽力一试。”
肖十三急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肖锦程道:“十三,你快去,把这金陵城中的名医都给请了过来。”
那个花白胡子的大夫道:“这狂犬之症,我似乎也曾经在哪一本典籍中读过,如今细细想来,确是说一旦病发,必死无疑。”
傅文卿也道:“这恐水之症,是狂犬病的诊断特点,旁的躁狂之症断没有恐水的,所以我的诊断必是错不了。周姨娘不是最喜欢那只大白猫么?这猫狗的唾液中,有的就含有狂犬病毒,且猫儿最喜舔舐爪子,所以猫儿的爪子上也有这狂犬病毒,若是经常被猫儿挠伤,这狂犬病毒就会感染人体,从而导致人发病。”
肖十三虽然听不懂傅文卿所说的“感染”、“病毒”啥的是什么意思,但也隐约能够明白这狂犬病发大致的道理,于是道:“父亲倒是不妨听一听傅兄的道理,他的医术果真是有些道行的,年前我身上不适,将这金陵城中所有的名医都请了来看,都是束手无策,还是傅兄两盒药膏就了事了。”
傅文卿听他说起痒痒药一事,于是微微一笑,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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